皮皮思度著，他們家爺也是個沒心沒肺的。

宮里頭那幾位主子都快將府門踏碎了，他倒是有這份閑心在這兒跟個小姑娘置氣。

他隔著窗戶聽了聽里頭的靜，試探著說。

“您最近，是不是太閑了點？上頭的那兩位爺可是下了三次拜帖了，再不給句痛快話，怕是這事就不好搪塞過去了。”

搪塞嗎？

那是早晚的事，只不過現下還不是時候。

得浮生半日閑啊~

瀾卿，或者我們可以他連大人。翹著二郎扣了兩下膝骨，眼風掃到一旁置著的宣紙上挑了挑眉。

方婉之的心眼怎麼就那麼小呢？

可能因為依山傍水的原因，北晏山的天總是比上京藍上許多。綿延的山脈，聳云端的峰頂，總給人一種琢磨不的飄渺之。

方婉之常常想，瀾卿的那一雙眼睛也是生的深邃，眼眸微瞇時，也似這山風云澗一般疏朗，若非一直將視線盯在金子上，倒是真有些凡塵不擾，紅塵莫問的絕塵。

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常言仙山福地長居神仙，如今看來，也并不全對，也會有如瀾卿這種偏銀子的妖怪，莫名的。

方大姑娘今兒出來的早，也就沒在破馬車上坐著，出了山路，便一路順著芳草花田慢慢悠悠的閑逛起來，難得自在閑適。

作為一個閨閣里的子，方大姑娘平日除卻刺繡紅，最大的樂子就是跟著一群無聊的富家子聊一聊八卦。

然，前段時間放了屁，大家都不找聊天了，便是答答的往前一湊，人家也都捂著帕子溜的老遠。

弄得好像們平時都不放屁似的，好不自在。

如今借著作畫的由頭四下走走，當真是愜意之極的事。

當然，這得除了....

瞥了一眼邊的馬車，和吧嗒吧嗒嘬著小蘭花的赤腳老漢搖了搖頭，頗無奈。

這自然都是瀾卿的東西。

本來當初銀子的時候，兩邊都說的好好的。北晏山是京郊之地，路途偏遠，方婉之從方家過來，玉塵奉宛會排最好的車來接。

哪里想，玉塵奉宛的好車會好這幅鬼樣子。

方婉之初次見到之時，險些當場命家丁直接拉到城東收廢木頭做棺材板的地方給賣了。

狹小的馬車直截了當的延續了瀾公子一貫的作風。破舊，且搖搖墜。每次坐上這輛吱嘎吱嘎無不響的破車，方大姑娘都有一種即將跟它同歸于盡壽終正寢的焦心。

也正是因為這駕破車，青柳都不肯跟一塊兒過來了。

猶記得咧著大哭嚎著說。

“小姐，奴婢如今也二八了，卻還沒能許配個人家。您好歹讓奴婢找個健壯小伙兒春風幾度留個后，再陪您同生共死啊。”

方婉之將視線在稚的還沒長開的臉上停了許久，轉臉就把自己私藏的那些春.宮畫本子一把火給燒了個干凈。省得整日想這些有的沒的。

雖然那是平日打發時間用的。

方婉之走進玉塵奉宛的時候，時辰不早不晚，掐的剛剛好。

茅屋之外卻并沒有看見皮皮挖土的壯影。最近幾日，他都不怎麼同說話了，各中緣由，想也知道跟里面那貨不開關系。

宣紙應該是已經鋪開了，方婉之聽到筆桿敲了兩下硯臺，立時做出作畫時需要擺出的臭臉。

練至極。

又聽見筆洗邊緣被敲了兩下，明白這是嫌棄的臉太臭了。便將面上的神又松了一松。

整個過程都沒有人發出任何，人的靜。

這就是兩人近段時間的相模式，一個不愿意開口，一個懶得搭理，逐漸就演變了這種古里古怪的相模式。

其實這話說起來，方婉之那日本就沒有生瀾卿的氣。

想一個生于富貴，長于安樂的富家千金，這雙手指頭能拿得起鋤頭還是繡花針，心里跟明鏡似的。

若說是能選，亦想找一個可以相攜一生之人，縱使無關富貴，也能知足的過一輩子。

但是如今既然選不了，自然就只有奔著錢去了，順帶在錢堆里拉拉，挑個姑且過得去的。

也就不在乎旁人看得起看不起了。

方大姑娘在這方面的態度還是很坦的。

只不過瀾卿之后的小緒讓覺得實在有趣，不免就慪了他幾天。

這話還得倒回來說，在那之后的第二天，瀾卿別別扭扭的對方婉之說。

“....你上次拿的小點心還不錯。”

語氣有點漫不經心，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來，公子爺大致也覺得自己上次的話不中聽了，想要緩和氣氛。

奈何方大姑娘沒吭聲，鬧得他好個沒臉，這便有些不痛快了。

背后皺著眉頭跟皮皮抱怨：你看什麼態度。

不在我這兒買東西了不說，如今連人都不搭理了。

實際上的況卻是，方大姑娘就沒聽見。那會兒正在打呵欠，瀾卿說的聲音又小。

沒聽到怪我咯？

皮皮知道以后就跟里面和稀泥，說：您在朝廷上不是會打腔的嗎？這但凡找人聊天說話的，想讓人家愿意接茬，最后一句話不都得是問句嗎？您這麼直愣愣的一句話下去，讓人家姑娘怎麼跟你聊？

瀾卿就撂了臉了：誰想跟聊了？這不是屋里的東西都賣不出去了嗎？眼見著蘭花糕都快長了，方婉之也不買。

上這麼說著，第二日看見摘了朵梔子花別在發間的方大姑娘，還是說了句。

“方婉之，你今兒頭上戴的這朵白花倒是好。”想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

“..........莫非你爹死了嗎？”

可想而知那日瀾卿收獲了多大一個白眼。

皮皮說。

“您有病吧？”

想要緩和關系有這麼說話的嗎？

瀾卿也沒搭理他，一聲不吭的將長的蘭花糕給倒掉了。

他那幽默！！

懂個屁。

真當他不明白事兒呢，堂堂一個閣閣老，面子讓人摔那副德行，他才懶得緩和關系呢。

說到底，瀾卿就是個有點被慣壞了的孩子，如今在方婉之這兒吃了一通憋，倒無關乎什麼君子小自尊，就是想著怎麼能摔回來。

時間長了，這關系便僵了，就如現下，兩人就跟較著勁似的，都不肯好好張口說話。

待到兩刻鐘有余，方大姑娘啪啪拍了兩下手掌。

這便是累了，要歇乏。

瀾卿在屏風后面撥了兩下算盤珠子。

意思很明顯，作畫的還沒嫌累呢，不準歇。

方婉之直接一個白眼翻過去，也不管你這一套，悶聲不響的搬了小板凳坐到角落去了。

這個放著蓮葉荷花墊的小凳子，是從家里帶出來的，為了不讓瀾卿看著礙眼，特意放在了房間的小角落里，免得他說占地方。

本就弱小的個頭，再往角落那麼一座，就跟蹲在畫堆里的小土狗似的，襯著那一姜黃的高腰襦，就剩下了一個不怎麼大的腦袋。

兩人皆漫不經心的對視一眼，又自挪開。

本以為會繼續寂靜下去的屋，卻在這時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

“此住的可是妙手丹青瀾公子？在下是柳州胡萬天，特地帶著小閨兒來求畫的。”

聽聲音，來人應該是個中年人，一句話說得甚是急切，生怕他不應一般。

這廂剛說完，又堪堪加了一句。

“不論價錢多，胡某都愿多加一千兩銀子。”

方婉之知道。

瀾卿雖然財，卻有個不文的規矩，就是前幅畫畫得之前，概不接畫。

一則是以稀為貴，二則，他的畫也確實不是隨便糊弄的，接的多了，難保糙。

從這點看上，摳貨瀾還是有著一定的業界良心的。

只是如今這銀子都送到邊了，還真不知他會作何反應？

方婉之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倚在墻角，饒有興致的盯著那面八仙屏風。

其實瀾卿今日接不接這幅畫，于而言都是無關要的事。

更在乎的是。

他不是要去接開門費嗎？就算他蒙著面出來，那姿形態也是能看得個大概的。

這大堰第一公子的形樣貌，天下間又有幾人會不好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