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期拒絕：“不行。”

江闊：“……”

他最終嘆了口氣，“那行吧。”

掛掉電話后，江闊扭臉看向坐在他對面已經放下筷子不再吃東西的季韻，冷淡的嗓音染了一不易察覺的溫：“都聽到了？”

季韻沉了沉氣，有些不高興。

雖然江闊沒有刻意開揚聲，但包廂里這麼安靜，當然都聽到了。

而且聽的一清二楚。

和他有約的人不是相親對象。

聽江闊說，這個姑娘現在就住在林有期的家里。

季韻端起酒杯來，抿了口紅酒，邊扯出一無奈的淡笑。

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在意，語氣沒什麼所謂地說：“不來就不來吧，大家以后終究會漸漸走散的。”

江闊的眼睫微垂，深眸烏黑，一眨不眨地看著。

“這麼多年，也夠了吧？”他低聲問。

像在問，也似乎在說自己。

季韻端著酒杯，輕笑，沒說話。

“你為什麼喜歡老七？”江闊直截了當地問。

季韻臉上的笑意凝滯了瞬，隨即漸漸地褪去。

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喜歡林有期。

只有林有期從未在意。

片晌，安靜得落針可聞的包廂響起一道輕飄的話語。

“還記得高中時期出游那次嗎？我崴了腳滾落到坡下，磕破頭意識昏迷。”

“是他找到了我，把校服外套給了我，一路背著我出了那片林子。”

“在路上還一直喊我的名字，讓我不要睡。”

江闊眼神復雜地著季韻，“你怎麼就這麼確定是他？”

季韻說：“我醒過來時，只有他沒有校服外套。”

“這很容易猜到吧？”

江闊沒再作聲。

他端起酒杯，將里面淺琥珀的酒水一飲而盡。

而后起，要離開包廂。

在男人將手握住門把手拉開門的那一刻，他收每一手指，用力到修長的指節都泛白。

江闊抬腳走出去前，還是將哽在嚨的話說了出來：“那是我，季韻。”

給你外套背你出來一直喚你的人，是我。

“真不公平。”江闊低喃完就邁步離開了包廂。

通話結束后沒多久，林有期就把陸染送到了樓下。

一路都乖乖地不敢造次半分的陸染等車停好就立刻解開了安全帶跳下車。

林有期也推門下來，從后備箱拎下的行李箱遞給。

“上去吧。”男人的聲音不半分緒。

陸染聽話地拉著行李箱轉，剛要邁腳，又停下來，扭臉看向林有期，語調輕揚著喊他：“林有期！”

林有期沒說話，只垂眼盯著看。

眼神似乎在問“怎麼了”。

陸染剛要開口，的肚子就率先抗議起來。

“咕咕咕”的聲音格外響亮。

陸染登時窘迫地僵在原地。

立刻把一只手摁在了肚子上。

仿佛這樣肚子就不會了似的。

可結果是，的肚子還在不知疲倦地“咕咕咕”著。

急之下，慌又急促地對他丟下一句晚安就拖著行李箱快步進了樓里。

完全沒有給林有期說話的機會。

陸染上了電梯后就懊惱地捂住了臉。

好囧好囧好囧啊啊啊啊！

肚子干嘛要這個時候咕咕！

窘迫死了嗚嗚嗚嗚！

他會不會笑？

他肯定在笑吧？

陸染垂頭喪氣地進了家里，把行李箱丟在一邊，人癱進沙發，開始懷疑人生。

自從遇見林有期后，每次都狀況百出。

沒有最尷尬，只有更尷尬。

陸染抱著抱枕倒在沙發里，把整張臉埋進抱枕中。

肚子又開始。

陸染隔著服拍了自己的扁平的小肚皮一下，悶聲悶氣地說：“別啦！都怪你不爭氣！”

正自說自話地發泄著，門鈴突然響起。

陸染瞬間坐起來，向門口的方向。

旋即就聽到一聲低沉磁的嗓音：“陸染？”

是林有期！

陸染立刻起奔向門口。

到了門前又突然沒勇氣開門見他。

陸染的額頭抵著冰涼的門板，癟著小聲問：“干嘛呀？”

林有期聽到郁悶的語氣，失笑：“給你買了飯。”

陸染的杏眼霎時意外的睜大。

沒再猶豫，瞬間就打開了門。

林有期把手中拎的東西遞給，然后撂下句：“吃完睡。”

說罷，他就轉離開，上了電梯。

陸染拎著他買的飯關上門，去了餐桌那邊打開包裝。

是一份熱粥和幾個生煎。

撈起手機，對準這簡單的晚餐，找各種角度拍了一連串的照片。

然后在一張一張對比過后，選了一張最滿意的，又繼續試各種濾鏡。

磨磨蹭蹭搞了十多分鐘，這才將照片po到微博上。

并附文字“晚安[玫瑰]”

發完微博陸染還是覺得不夠，又打開朋友圈，開開心心地發了條態。

陸染：“好好吃嗚嗚嗚，晚安呀[心]【照片.jpg】”

發完覺得哪里不太對。

兩秒鐘后，陸染迅速地刪掉了這條朋友圈。

然后重新編輯，屏蔽了林星淺，再次原封不地發送。

很快，評論就涌了出來。

裴瓊：【噫，七七你怪怪的→_→】

葉希：【他給你買的？】

陸民安：【往粥里加點糖，會甜。】

林有期：【這都多久了？吃完趕睡。】

陸染一一回復了他們，在回林有期的時候，說：【知道啦！嘮叨！】

林有期被這句“嘮叨”給氣笑，索關掉手機。

他躺到床上，抬起一只手臂墊在腦后，閉上眼睡覺。

須臾，手機震。

林有期不用猜也知道是陸染發來的晚安。

每天這個時間點，必定會發這麼一條。

他忽而睜開眼，過手機，點開微信，給發了條語音：“明早八點到你樓下。”

陸染回了他幾個大大的嘆號。

隨即一條語音發了過來：“好早哦。”

語氣略帶嗔不滿。

林有期才不慣，說：“不然就取消。”

陸染連忙道：“好嘛，八點就八點，我肯定能起來！”

林有期：“睡了。”

然后就放下了手機，翻了個，背對著外側睡了過去。

很奇怪的，平常無夢的林有期這晚做了個夢。

夢到了很久遠的一天。

是他第一次見到陸染的那天。

夢里的陸染只有三歲，像只胖乎乎的團子。

小孩兒穿著一白。

白的連，白的小子，白的小皮鞋。

扎頭發的繩花也是純白的。

那日是父母的葬禮。

他陪父親一道去了南城參加父母的葬禮。

而就在父母出事的那日，他的父母剛辦完離婚手續，徹底分開。

他清楚記得他那段時間的緒很不好。

因為哥哥前段時間才犧牲。

家人都在忙葬禮的事宜，沒有人能全心全意地時刻寸步不離照顧到，最后就把撂給了他照看。

只有12歲的林有期穿著一素黑，懷里抱著一個像小天使一般的小團子。

小孩兒用似藕節的小胖胳膊環著他的脖子，乖乖地依偎著他。

不哭不鬧，甚至還開心地傻乎乎笑。

毒辣地炙烤著大地。

仿佛要把人們的眼淚給曬干涸才肯罷休。

他抱著在房檐下找了個涼，剛讓坐到臺階上，卻一屁彈起來，抱住他的，委屈地要哭。

干凈的小陸染眨著水汪汪的眼睛嗒嗒地控訴：“燙屁屁，也要臟惹！”

林有期無奈，只好自己先坐下來，讓坐到他的上。

他扶穩，防止后仰摔倒，一邊給用扇子扇風，一邊著遠發呆。

直到開口糯地喊他：“哥哥。”

林有期堪堪回神，渙散的目也重新有了焦距。

他耐心地糾正道：“不是哥哥，是小叔。”

充耳不聞，出胖胖的小手，指著人群攢的地方，問他：“他們為什麼哭呀哥哥？”

林有期眼睫低斂了些，著懷里不諳世事的，漂亮致如同瓷娃娃的小團子，稚的臉龐白里紅。

小孩子的眼睛漉漉的，充滿了好奇和天真。

他說：“有人去世了。”

眨眨眼，當然聽不懂。

林有期低聲問：“你想你的爸爸媽媽嗎？”

卻忽而綻開笑，開心地快要手舞足蹈，聲氣道：“爸爸媽媽，跟七七捉迷藏！七七要找他們，找到就有禮！”

林有期不知為何，聽的很心酸。

“找不到了。”他呢喃：“再也找不到了。”

你的爸爸媽媽找不到了。

我的哥哥也找不到了。

就連我媽……應該也不會再找到了。

懷里的小孩兒突然興地掙扎著要去找爸爸媽媽，非說找到了就有禮，還說拿到禮給他分。

林有期勉強桎梏著，沒讓跑走。

“他們死了，再也不會回來了。”他抓著的手腕，低聲問快快樂樂期待禮的小團子：“你都不難過嗎？”

小陸染不知道是被他嚇到了，還是懵懵懂懂地知到了什麼，“哇”的一聲就哭了，清脆又響亮的號啕大哭，聽起來撕心裂肺。

林有期被嚇到，立刻手忙腳地把人抱起來哄。

他抱著起，又是舉高高又是轉圈圈，用了好一會兒，才終于轉移開的注意力，讓破涕為笑。

玩累了后，被他抱著的小陸染趴在他的肩膀上，歪頭睡。

臉蛋兒紅如蘋果，長長的睫上還沾染著殘留的淚珠。

“對不起，”他輕輕地拍著的后背，愧疚地道歉：“對不起，七七，我不該跟你說那些的。”

“希你晚些明白生離死別，無憂無慮的時間久一點。”

如果可以，愿你永遠這麼天真快樂。

葬禮結束后，本來晴朗的天氣突然烏云頂。

暴雨隨著電閃雷鳴轟然而至。

林有期撐著傘，跟在父親旁邊，正要上車離開回沈城，突然聽到噼里啪啦的雨滴聲里參雜著一聲稚的喊：“哥哥！哥哥！”

他轉過，一道很小的影晃晃悠悠地朝他跑來。

小陸染沒有打傘，就這麼淋著大雨，也不怕打雷不怕閃電，努力地在雨中奔跑。

小腳丫踩在泥水里，濺起一片水花，本來純白的鞋上濺滿了泥點。

林有期快步朝走去。

停在面前后，他蹲下來，將傘撐在的頭頂，皺眉道：“淋雨會冒的。”

小陸染卻笑的燦然，出白的雙手，張開。

捧著掌心里的一把糖給林有期，開心道：“爸爸媽媽的禮！給你！”

林有期沒有接的糖，手里的傘卻落，翻倒在地上。

他半跪在地，在大雨中將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小丫頭抱在懷里。

臉低垂，微微埋進瘦小的肩膀上。

嚨有種劇痛的灼燒，讓他哽住，說不出話。

砸在臉上的雨滴混著從眼角滾落的，一起順著臉頰下，掉進腳下這片雨水中。

林有期心里無比羨慕這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

開心就笑，難過就哭，多好。

他還是收下了的糖。

掌心在腦袋上輕了，“要開心。”

……

“要開心。”

陸染一大清早醒過來時，腦子里正回著這句話。

就奇怪的。

說是夢吧，可并沒夢到什麼畫面，至不記得。

說不是夢吧，好像也沒有親經歷過，但腦子里的聲音確實聽到了。

這種覺就仿佛記憶出現了零星的錯，讓分不清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陸染沒有過多糾結，看了眼時間，才六點鐘。

想要好好打扮自己的沒有再睡回籠覺，直接爬起來去洗漱了。

林有期八點到樓下時，陸染也正巧剛收拾好。

出現時，林有期在副駕駛這側的車前而立。

男人穿著白T黑外套，黑長，黑的休閑鞋。

他的頭微垂，雙手環，筆直的長岔開，與肩同寬，姿拔又落拓，真真應了軍人站如松的凜然氣質。

之余，愈發外顯。

陸染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向他走來。

林有期聽到鞋跟與地面撞擊的聲音，抬臉，掀眸。

正朝他走來的姑娘一襲純黑長，垂墜的擺到腳踝。

每走一步，下擺的布料就輕輕刮蹭過細的皮。

陸染畫的淡妝，不濃，只會讓人覺得氣佳，氣質棒，五致立，妝容恰到好。

朝之下，灑落，映襯的的臉頰廓清晰明朗，就連眼睫都好像蒙了一層bulingbuling的細閃。

拎著白的小手包，款款走過來，優雅而從容。

陸染停在林有期面前，笑之前眉眼先彎了起來。

隨后角輕翹，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小姑娘如雪，紅齒白，像小公主一樣。

“早安，林有期！”陸染細的話語清甜而俏。

林有期固執地說：“是小叔。”

然后不給再說話的機會，轉替拉開車門，淡淡道：“上車。”

陸染噘了噘，聽話地坐進副駕駛。

林有期從車前繞過，上車。

發吉普，帶往醫院駛去。

因為之前就和林有期定好了今天去看醫生，所以陸染前幾天已經在微信上找了醫生，預約了時間。

到醫院后，陸染在林有期的陪同下拿號，排隊，到后被醫生問診，做各項檢查。

所有檢查做完后，需要等結果。

陸染早上沒吃飯，這會兒很，他拽了拽林有期的角，仰臉眼地問他：“去吃飯嗎？”

林有期說：“我吃過了，你自己在附近尋個店吃，我得去看個人。”

陸染忍住，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嗓音輕地說：“我跟你一起去。”

林有期嘆了聲，又說了遍：“你去吃。”

陸染也倔強重復：“我跟你一起。”

他趕時間，就隨了。

陸染跟著林有期進了住院部，坐電梯上樓，到了一間病房外，林有期讓在旁邊的長椅上坐著等會兒。

陸染乖乖點頭，他這才轉，敲敲門，走了進去。

陸染在門外百無聊賴地玩了半個小時的手機小游戲，林有期才出來。

一抬頭，就看到男人皺著眉，表凝重而嚴肅。

陸染立刻站起來，很在意他緒的想要問問病房里是誰，怎麼了。

但想了想還是沒有問出口。

“想吃什麼？”在出住院部時，林有期問道。

陸染搖腦袋，乖巧回他：“不啦！”

“我們去看看檢查結果有沒有出吧。”

林有期也沒強求。

倆人回到婦科，檢查結果還沒出。

林有期讓陸染等著，轉就要走。

陸染怕他把自己丟在醫院，手拽住了他的角，仰起臉，表不安地問他：“你干嘛去呀？”

林有期頭朝晃了下手中的煙盒。

陸染這才松開手，聲音溫的如同撒：“那你快點回來哦。”

“嗯。”男人結輕滾，應下。

二十多分鐘后，他折回來。

手中多了一瓶礦泉水和一袋面包。

帶著一被秋風吹淡的煙草味。

林有期把東西遞給陸染。

陸染接了過來，但不吃面包，就沒拆，打算只喝點水。

然而，用力試了兩次，擰得手心都火辣辣的痛，掌心發紅，都沒能把瓶蓋給擰一分。

只好求助旁邊這男人。

陸染揪揪他的角，把水遞過去，鼓著悶聲道：“幫幫我，擰不開。”

林有期低嘆，把礦泉水從手里走，輕松一旋，瓶蓋就開了。

陸染：“……”

好厲害哦。

他剛把水重新給，陸染還沒來得及喝，有個小護士就喊了陸染的名字。

檢查結果出來了。

陸染被進科室。

林有期在外等著。

不多時，小姑娘拉開一點門，出小腦袋來，歪頭對站在走廊的林有期紅著臉赧道：“林有期，你進來。”

林有期莫名其妙，眉心打褶，問：“我進去干嘛？”

陸染咬了咬，目閃爍躲避，小聲咕噥：“醫生讓你進來。”

林有期不著頭腦地走了進去。

剛關上門轉過，他就聽到醫生說：“你朋友這個況啊，得好好調理一下。”

林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