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青州市殯儀館。
我和師父用了將近4個小時的時間仔細檢驗了齊老大的,初步排除了機械損傷和機械窒息導致的死亡,也排除了缺氧、溺水導致的窒息死亡。對於死因,我們一籌莫展。至於其他的痕跡證,更是一無所獲。
趙欣一家三口被殺案中發現了淺足跡,可是齊老大居然沒有穿鞋。趙欣一家三口被殺案中,因為小孩的脈破裂,我們分析兇手上應該黏附了跡,可是齊老大的全被泥水浸泡好幾天,沒有辦法發現跡。「到底是不是他幹的呢?」我十分疑。
「可能很大。」師父說,我以為這又是師父的直覺,可是師父接著說,「你想想,案發前後,我們看監控看了那麼久,如果有一點點可疑的況,都會被我們發現的,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現。我們設想一下,如果兇手一直都是在小區,在監控不能發現的保安室附近,就有可能不出現在監控裡,對吧?」
我點點頭,師父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不能為判定兇手的依據。「可是我們沒有任何證據。」我說。
師父點點頭,說:「自產自銷的案件最頭疼,死無對證,所以對於證據的要求更高,不然沒法給死者家屬、群眾和辦案單位一個代。」自產自銷是我們部常用的俚語,意思就是殺完人,然後自殺。
對於法醫來說,自產自銷的案件難度最大。因為沒有被害人、目擊人或者犯罪嫌疑人的供述,定案的依據完全靠刑事技,對於證據的要求是最高的。可是怕什麼來什麼,據師父的推斷,齊老大作案的可能很大。
「下面怎麼辦?」我問道,「去專案會嗎?」
「休息吧。今天太累了。」師父了汗,說,「專案組那邊我已經通了氣,已經開始圍繞齊老大做工作了。另外,今天的調查,一無所獲。」
聽出了師父語氣中的無奈,我也確實沒有力氣再去做什麼。我和師父乘車回到賓館,倒頭便睡。
第二天一早,我一如既往地被師父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打開門,師父徑直走進我的房間,急匆匆地說:「不出所料,齊老大是中毒死亡的。」
這確實是一個好消息,如果中毒也被排除的話,高度腐敗不能進行病理學檢驗,那我們就真的連齊老大的死因都搞不清楚了。死因都無法說清,是法醫最大的恥辱。
「昨晚理化實驗室忙了一夜。」師父說,「今天凌晨出的結果,毒鼠強中毒死亡。」
「毒鼠強?」我很驚訝,「這可是違品,一般弄不到的。」
「這個問題偵查部門已經解決了。」師父說,「這個地區以前市面上很容易買到毒鼠強,前段時間清理毒鼠強行才控制住,不過有很多存貨沒有出來。這個小區有段時間曾用毒鼠強滅鼠。保安室有毒鼠強完全可能。」
我點點頭:「死因是解決了,可是仍沒有依據說是齊老大殺了趙欣一家。」
「我覺得很有希。」師父說,「你給我背一背理論。毒鼠強中毒的臨床表現。」
「毒鼠強是神經毒滅鼠劑,有強烈的腦幹刺激作用,強烈的致驚厥作用。進機主要作用於神經系統、消化系統和循環系統。臨床表現為強直、陣發搐,伴神志喪失,口吐白沫,全發紺1,類似癲癇發作持續狀態,並可伴有神癥狀,嚴重中毒者搐頻繁幾無間歇,甚至角弓反張。」背書是我的強項。
『1發紺:是指人缺氧時,中還原紅蛋白增多而使皮和黏呈青紫改變的一種表現,也可稱為紫紺。』
「既然這樣,如果齊老大走到積水服用了毒鼠強,在積水裡劇烈搐,由於的搐和積水的阻力,會不會導致他鞋子落?」師父說。
我渾打了個激靈,不是因為被師父的推斷折服,而是因為我知道師父的下一句話很有可能是:「我們再去那個地窖裡看一看。」那是一個恐怖的地窖,我真不想再下去了。
「我們再去那個地窖裡看一看。」師父說。
1個小時以後,我和師父穿著防護服,戴上橡膠手套和橡膠護袖,再次沿著漆黑的樓梯,走進那個悶熱、惡臭的地窖。地上是齊小深的泥水,照明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我和師父像泥鰍一樣,在水裡索。
幸虧地窖的面積狹小,10分鐘後,在我們就快要缺氧時,找到了一雙黑的高幫棉皮鞋。
對於這個發現,師父顯得相當興。雖然我們不是痕檢員,但是能簡單地看出,這雙黑皮鞋的鞋底花紋,和現場的淺足跡極為相似,這可能會為定案的依據。
我們拿著鞋子,重新回到地面。師父說:「我馬上把鞋子送去痕檢實驗室比對。」
這句話彷彿有潛臺詞,我下意識地問道:「那我呢?」
「你休息一會兒,下去再撈撈看。」師父說。
「我?一個人?還下去?」
「如果害怕就算了,等我回來。」師父在用激將法。
「怕?有什麼好怕的?下去就下去,不過,毒鼠強是末狀的,用不著容啊,下去還能撈到什麼?」此時,面子大於一切。
「我知道應該沒有容,讓你去撈的是兇。」
我頓時明白過來。趙欣一家三口被殺案中死者有兩種損傷,能形銳傷的匕首已經被提取,但能形鈍傷的兇還沒有找到。如果真的是齊老大作的案,兇不在保安室,那在這地窖中的可能就很大了。雖然我知道師父的這個分析很有依據,但是一想到我要一個人在這死過人的黑漆漆的地窖中打撈兇,脊樑骨還是冒起了一寒意。
不得已,大話已經說出去了,我只有重新返回到地窖裡。積水裡不知道有些什麼東西,隔著厚厚的膠皮手套,我不斷地到一些的東西,別的倒不怕,就怕抓到一些活,那會是一件很噁心、很危險的事。
時間不長,我的指尖便到一個邦邦的東西,拿起一看:錘子。
我喜出外,跑出地窖,把錘子裝在證袋裡,了防護服就給師父打電話。電話那頭的師父也顯得十分高興:「基本可以定案了,足跡鞋印比對一致。」
現場有齊老大的足跡,齊老大死亡現場有符合損傷的兇,齊老大的死亡時間和趙欣一家的死亡時間基本一致,監控錄像可以排除其他可疑人員,但不能排除本就在小區的保安齊老大,齊老大發案第二天早晨其實就已經自殺。種種證據證明,本案的犯罪分子就是齊老大。
但是這並沒有讓師父滿足:「齊老大的服上有一新鮮的破損,雖然面積小,但是我還是覺得和本案有一些關係。」
為了能讓師父把本案的犯罪過程儘量細緻地重建,當天下午,我拖著疲憊的軀,再次和師父復勘趙欣的家。
趙欣的臥室,依舊和初次勘查一樣安靜,被子是被掀起的,案發時,應該是聽見敲門聲下床開的門。即便平靜,師父還是發現了異常。
「你過來看。」
我走近師父所站的臥室窗邊。臥室的窗簾是拉著的,但是沒有拉好,出了窗戶的一角,從窗簾沒有遮蓋的地方照進來。
「走,我們出去看看。」
我和師父走到屋外,果然,在臥室窗外的花壇泥土上,有一枚和現場足跡相似的鞋印。跟著我們一起來的痕檢員蹲在地上看了看,說:「特徵點基本一致,應該是齊老大的鞋子!」
「原來是窺?」
師父笑著搖了搖頭,說:「窗下的這枚釘子上,你仔細看看,有的纖維附著,這就能解釋齊老大為什麼服上有一新鮮破損了,提取了送去進行微量證檢驗。另外,我們去專案組吧。」
來到專案組,偵查部門也獲取了好消息。趙欣的一個鄰居反映,上個月曾兩次看到小區保安隊長齊老大在當班的晚上進出趙欣家。
「專家分析得很對啊。」邢局長說,「看來這個齊老大和趙欣也有。而且他們倆的關係應該剛開始不久。」
「是的。」幾天來,師父的臉上很有這樣舒展的笑容,「據監控錄像和現場的一些證,我們已經可以確定本案系齊老大作案無疑。據我們剛才的發現,我認為是齊老大在發案當晚想去找趙欣幽會。齊老大請了兩個月的探親假回老家,想在臨走前再和剛剛建立起關係的趙欣溫存一下。可是不巧,這一晚正好是張林到趙欣家。可能是齊老大沒有聯繫上趙欣,就繞到屋後趙欣的臥室窗戶窺探,不巧發現了趙欣和張林的。他一氣之下就去保安室準備了錘子和匕首,等到張林離開小區後,就攜帶兇來到趙欣家,通過電話或者敲門的方式進了現場。他在現場的作很簡單,趙欣剛開門就遭到了齊老大的迎頭打擊。可能是趙欣倒地的聲音驚醒了樓上的老人,老人隨即出來察看,並且看到了手持兇的齊老大。為了滅口,也是被巨大的仇恨與嫉妒所驅使,齊老大就上樓殺了老人和孩子。殺完人,他掉了趙欣的子,在下`了一把匕首。」
師父喝了口礦泉水,接著說:「顯然齊老大殺了人以後立即選擇了自殺,但是不想被別人發現,就想到了小區裡那個本不會有人注意到的地窖,他是想一個人靜靜地死去,化白骨也不被發現。」
「如果不是你發現了那裡,這個案子可能永遠是個懸案了。」邢局長顯得有些後怕。
「典型的因引發的仇殺。」師父嘆了口氣說,「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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