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塢裡,除了院子裡負責灑掃的使婆子以外,冇有任何下人,語白一向喜歡清淨,喜歡自己手,正要給蕭欒斟茶,蕭欒眼明手快地自己接手了。
蕭欒自小就是個五穀不分、四不勤的公子哥,當然冇伺候過人,但是抵不住他喜歡玩啊,鬥、鬥蛐蛐,鬥茶什麼的,他都玩過,所以這泡茶斟茶的功夫做得也還算流暢漂亮。
“大哥喝茶。”蕭欒殷勤周到地把茶送到語白跟前,這才道出來意,“大哥,我今天來,是想找大哥再討個主意……”
蕭欒完全冇注意到躺在樹上的小四臉又黑了,這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了!
蕭欒接著說道:“我想著呢,我每日這樣無所事事的,也不是法子,大哥,你看,我這文不武不就的,能做些啥呢?”
蕭欒一臉信賴地看著語白,他不敢去找蕭奕,也不想去鎮南王那裡討罵,思來想去,還是大哥比較靠譜!
頓了一下後,蕭欒又想到了什麼,急切地補充道:“大哥,就是彆送我去軍營啊!”
想到那模糊、橫遍野的戰場,蕭欒就打了個寒,頸後的汗都倒豎了起來。
自小就追隨語白衝鋒陷陣的小四聽得無語了,閉上眼睛,直接把蕭欒的話都遮蔽了。
語白失笑,問道:“二公子,那麼你自己想做什麼?又擅長什麼?”
蕭欒訕訕一笑,先是搖了搖頭,跟著又問:“那個……吃喝玩樂算不算?”
話出口後,他又出懊悔之,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大哥,你彆誤會,我也就是貪玩,可不是什麼敗家子……”跟著,他就言辭鑿鑿地舉例城中的趙公子是如何花費千金包養花魁,還有那錢公子是如何在賭坊輸了家業,孫公子又是如何被人騙了多銀子,相比下,他也就是每天和朋友喝喝小酒、聽聽小曲、鬥鬥蛐蛐、投投壺什麼,雖然會輸塊玉佩什麼的,那也是湊個興致。
說著,蕭欒忽然發現不對,他似乎連擅長吃喝玩樂都說不上,平日裡玩什麼,好像都輸人。
自己居然連個紈絝公子哥都不合格!
想到這裡,蕭欒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
“二公子莫急。”語白微微一笑安蕭欒,然後又問,“那你可知道自己名下有多產業?”
蕭欒再次搖了搖頭,一頭霧水。這跟他的產業又有什麼關係。
“有道是,攘外必先安。”語白提點了一句。
蕭欒有幾分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他霍地站起來,激地掌道:“大哥,我明白了!”
他激的聲音驚起庭院裡的一片雀鳥,振翅飛。
蕭欒毫無所覺,繼續道:“我得先把自己的東西理清楚了,然後再去‘開疆辟土’!”當然,開疆辟土什麼的隻是個比方,打仗什麼的,他可冇興趣!
蕭欒的一雙眼眸如燈籠般閃閃發亮,緒地看著語白道:“大哥,你真好!”
大哥果然是他的指路明燈啊
蕭欒風風火火地來,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他彷彿一下子有了力,做起事來興致,當下就命下頭的管事把名下那些產業的賬本都拿來了,堆滿了大半個書房。
他平日裡從來不管這些,自然是看得雲裡霧裡,腦筋一轉,乾脆就把蕭霏請了過來,理直氣壯地請教起來。
蕭霏起初以為二哥是一時興起,但還是認真地教了,甚至還給他好好上了幾堂算學課。
連著幾天去給蕭欒上課後,蕭霏約覺到如今的蕭欒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
這一日午後,蕭霏從蕭欒那裡出來後,就去了碧霄堂看南宮玥和小侄子,閒暇間,把這些事當做閒話和南宮玥說了,忍不住慨地說道:“大嫂,二哥如今懂事了,我也就放心了。”
聽的語氣,哪裡像是蕭欒的妹妹,倒更像是他的長輩一般,一旁服侍的畫眉忍俊不地勾笑了。
南宮玥也在笑,知道周嘉把的話聽進去了,以後他們夫妻倆也一定會越來越好。
不管前世如何,這一世的蕭欒心天真,很明顯冇有到小方氏的挑唆,冇有走上不該走的歪路,南宮玥自然是希他也能好好的。
這時,孃抱著吃飽喝足的小嬰兒回來了,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了他的小床上,小蕭煜好像小尾一樣跟在孃後,名其曰,幫著照顧弟弟。
蕭霏一看到包裹著紅繈褓的小侄子,不由就出一言難儘的表,因為王府上下都認為這一胎必定是個姑娘,因此準備的繈褓不是大紅就是紅或淺紫。
也怪自己思慮不周全,冇多準備幾個男適宜的!
蕭霏走到小床邊,疚地看著小侄子。
小蕭燁生下來時瘦的,這還未滿月,已經被養得白胖圓潤了不,藕節似的小胳膊,乎乎的拳頭,乎乎的子,糯得好像一隻糯米糰子。
小侄子不愧是大嫂的孩子,果然好看,就算裹著這紅繈褓也不違和,反而看著可極了。
蕭霏看得捨不得移開眼睛,角彎起。
小蕭燁剛睡醒,又吃飽了,無所事事地睜著眼睛,見蕭霏對他笑,他也無聲地笑了,出的牙,那黑如點漆的眼眸中清晰地映出蕭霏的倒影。
蕭霏越看越喜歡,口道:“燁哥兒真像大嫂!”不僅外貌像,子也像。
畫眉默默地低頭,大姑孃的眼神一向很獨特,以前大姑娘也曾說過世孫像世子妃,明明兩位爺長得都像世子爺,不過這次大姑娘還是說對了一半,二爺的子倒真像世子妃。
世子妃的這一胎懷得那麼不順利,本來以為小嬰兒恐怕是個難養的,結果二爺乖巧極了,再加上,丫鬟們都有了帶世孫的經驗,這一次也算是帶孩子的手了,一切有條不紊。
丫鬟們冇說什麼,可是小蕭煜卻有異議,他出一食指了弟弟的臉頰,一本正經地對蕭霏說道:“姑姑,弟弟不像娘。”
在蕭霏愕然的眼神中,小蕭煜又了弟弟的小臉,義正言辭地接著道:“娘是最漂亮的!”
弟弟雖然比剛出生時好看了那麼一點點,但是哪裡有孃親漂亮!
小蕭燁似乎覺得哥哥在跟他玩耍,子在繈褓裡扭著,笑得更開懷了,連眼睛都瞇了兩彎月牙。
蕭霏聞言,角笑意更濃,“我們煜哥兒真甜。”
可不真是!畫眉頷首心道:世孫的簡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比世子爺還會討好世子妃!
得了誇獎的小蕭煜從善如流地迴應道:“姑姑也甜!”
看著姑侄倆得融洽極了,坐在榻上的南宮玥也是笑意盈盈,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蕭霏雖然嫁得晚了些,卻也穩重了,以後嫁給閻習峻後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至於手忙腳的。
南宮玥想到了什麼,對著畫眉招了招手,在耳邊吩咐了一句。
畫眉點了點頭,挑簾出去了,冇一會兒,就拿著幾張絹紙又回來了。
“霏姐兒,”南宮玥對著蕭霏招了招手,示意過來,然後把那幾張絹紙到了手中,“我在上麵又加了些份例,你看看,還有什麼要添置的冇有?”
蕭霏看了一眼絹紙後,立刻俏臉一片飛紅,出幾分赧的小兒態。
南宮玥給看的不是彆的,而是為準備的嫁妝單子。
其實,以前蕭霏也看過自己的嫁妝單子,可是那時候對而言,這些單子上的件與平日裡用的冇什麼差彆,可如今,卻覺不太一樣了……
那種油然而生的忐忑、期待、,本就不是能控製的。
南宮玥笑了,心裡有幾分唏噓:的霏姐兒真的開竅了。
小蕭煜卻是一臉茫然,疑地看著孃親和姑母,實在聽不懂,就乾脆和弟弟玩耍去了。
小嬰兒一天一個樣子,長得極快,原本合的小裳、小鞋子冇幾天就小了。
對小蕭煜而言,這實在有趣極了,每天都觀察著弟弟的變化,比如弟弟長了多,又重了多……
日子一天天過得飛快,頗有一種如梭的覺。
然而對遠在王都的韓淩賦而言,時間的一天天逝去卻彷如一道催命符,距離他行刑的日子一天天近……
他每天都囂著要見新帝,但是新帝再也冇來見韓淩賦,彷彿在用沉默宣誓著他的決心,每日來牢房的也隻有那送飯食的獄卒而已。
這一日,獄卒又來了,把酒菜放到了牢門前,不冷不熱地說道:“吃飯了!好好用這最後一頓飯吧!”
平日裡天牢裡提供的都是寒磣的冷飯冷菜,可今日卻有酒有菜,甚至還熱騰騰的。
人的酒香與菜香隨著熱氣升騰而起,讓聞者腸轆轆,卻是一頓斷頭飯。
穿白中的韓淩賦聞聲來,在天牢中關了半個多月,他消瘦了一大圈,形銷骨立,看來與曾經的如玉公子判若兩人。
聽獄卒剛纔這麼一說,韓淩賦心裡咯噔一下,他也聽說過,在行刑前,會給死刑犯吃上一頓好的。
可他怎麼也冇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
韓淩賦看著放在地上的酒菜,神猙獰,額頭上青筋暴起,衝到牢門前抓著木柵欄嘶吼道:“我不吃,你讓人韓淩樊來見我,我有話要說。”
平日裡,獄卒對韓淩賦還算客氣,畢竟他怎麼說也是皇家脈,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翻,一旦韓淩賦翻,那自己這種小人,還不就是貴人眼中的一隻螞蟻。
可是時至今日,明天就要行刑,獄卒確信韓淩賦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
獄卒撇冷笑了一聲,道:“你還當自己是金尊玉貴的皇子嗎?!不過一個階下之囚、將死之人,還想見皇上?!癡人做夢!”
聞言,韓淩賦眼中殺機畢,怒道:“再如何,我上也流著韓氏天家脈,容不得你一個螻蟻欺辱!”區區一個獄卒也敢這麼對他說話,真正是龍困淺灘遭蝦戲!
獄卒被韓淩賦睚眥裂的模樣驚得後退了一步,半晌才惱怒地說道:“呸,死到臨頭,還敢……”
他輕蔑地啐了一口,然後就毫不回頭地走了。
“小人得誌!”韓淩賦咬牙切齒地說道,可是當他的目再次落在地上的味佳肴時,卻是一陣恐懼瘋狂地湧上心頭。
難道說,韓淩樊真的要斬了他?!
不,這不可能!
那個獄卒一定是嚇他,他不可能就這麼死了的!
韓淩賦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渾渾噩噩地呆坐在原地……
次日,也就是四月初十,王都又一次沸騰了起來,前兩日,就已經出皇榜,新帝的三皇兄韓淩賦弒父弒君,罪無可恕,今日午時三刻將在午門斬首示眾。
這個訊息就像是長了翅膀般一下子傳遍了王都,這兩天,王都上下都在議論著這件事。
這午門行刑不似菜市口,普通百姓是不可以圍觀的,因此這些好事的百姓都趕來了刑部天牢外,想著好歹可以圍觀這堂堂天子之兄坐囚車的模樣。
從天方亮起,就已經有百姓絡繹不絕地從四麵八方趕來,到了巳時過半,街上已經熙熙攘攘地,到都是人頭,京兆府特意派了一些差過來維持秩序。
然而,還有更多的人還在趕來。
這畢竟是天子的兄長啊,是曾經有機會登上皇位的人,如今卻要落一個斬首示眾的下場!
午時正,烈日當頭,彷如夏日提前來臨,一輛囚車在一眾兵的押送下自刑部天牢緩緩駛出,一下子就了百姓目的焦點。
“囚車來了!囚車來了!”
不知道誰第一個喊了出來,跟著,人群喧囂起來,所有的目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
那囚車中的男子。
坐在其中的韓淩賦隻覺得自己像是被剝展示在眾人跟前,四周那些百姓看戲的目令他覺得辱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