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8章取捨

雋英明手指捋了捋下頷長須，皺眉頭思索許久，表越來越凝重，「想保住江氏，也不是沒有辦法，但是……」

他故意停頓下來，視線落到我的臉上，似乎在觀察我的表。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什麼辦法您說，雋爺爺，我在聽。」

「捨得，捨得，有舍就有得，想得就得舍。」他緩緩說完，沉重地嘆了兩口氣，「其實宗城應該知道這個道理，就看他如何取捨了。人在時代麵前太渺小了，無論何時都要心存敬畏，反之，就會到懲罰。」

我聽得似懂非懂，總覺得他的話很悲沉，卻又很有道理的樣子，無從反駁。

雋英明說完這句話，緩緩站起來，對我說：「丫頭，你回去吧，把我今天說的話帶給宗城，他知道該怎麼做。」

離開雋家，我給江鶴棣去了個電話，把雋英明說的話原話重複給他。

他聽完後，長久沉默。

我問：「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江鶴棣嘆息一聲，「就照雋爺爺說的去做吧，爸爸自有定奪。你幫我轉告一句話，無論他做何取捨，我都尊重他的意見。」

他很嘆氣，哪怕江氏於水深火熱中，他也是一副積極樂觀的態度，報喜不報憂，如今卻破天荒地嘆了口氣。

這給我一種很不祥的預。

我心低落下來，「好。」

第二天，雋英明讓人把我送去的禮原樣送了回來，包括我悄悄放在茶盤下的那張銀行卡。

這說明雋家不想蹚這趟渾水。

明哲保是人之常，無可厚非。

雋英明和秦雄城他們這些老前輩是時代英雄，是草鞋權貴。

他們代表一個時代，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

第三天，江宗城回來了，人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江鶴棣因為在外地清理江氏的在建工程，走不開，我登門去探他，並把雋英明的原話一字不落地傳達給了他。

江宗城聽完後，陷堅的沉默。

坐在他邊的喬綺蘭像是知到了什麼，忽然抬頭看向我，眼神尖利，「姓雋的老爺子是什麼意思？他想讓宗城去死嗎？」

這也是我這兩天悟出來的。

上麵要樹典型，想拿江宗城開刀，如果保他，江氏就不保。

如果保江氏，就得有人犧牲，林碧前幾年潛藏在江宗城邊，肯定蒐集到了不證據，這次忽然出手整他，背後肯定有人支援。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黑的沉默把偌大的房間塞得滿滿的，抑得不過氣來。

喬綺蘭最先忍不住了，尖聲說：「不行，我去找媽老人家，讓出麵救宗城。」

我沉默不語，秦雄城和雋英明都無能為力，何況江老太呢。

「夠了！」江宗城一聲厲嗬訓斥：「如果不是你弄出那骯髒事，我會一時衝結果那畜牲？」

「……你為什麼不怪你自己？這些年你睡在我邊，心裡卻始終想著姓何的人，還把生的兒子放在我麵前膈應我。我心裡憋屈，憋屈了幾十年，就不能找個人發泄了？要不是你老不，和潘文安的兒搞到一起，讓搜到證據，人家能抓住你的把柄？」喬綺蘭的怨氣比天還大。

「閉！」江宗城目鋒利地瞪著，像一把寒閃閃的匕首。

喬綺蘭被他瞪得不自地打了個冷，馬上把閉上。

再不閉，江宗城真有可能連也殺了。

我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麵，一時不知該如何理纔好。

雖然江宗城有罪，可他卻是江鶴棣的父親。

我實在不想讓他陷絕境，於是說：「爸，要不你去國外吧，去一個沒人找得到的地方，安晚年。」

「安晚年？」江宗城蒼老枯皺的臉上出一苦笑，笑得比黃連還苦，「我已經被限製出境了，再說現在資訊這麼發達，我能逃到哪裡去？即使能逃出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再說我跑了，江氏怎麼辦？」

他站起來，走到窗邊，向窗外，負手而立。

許久，他頭也不回對我說：「小寧，你回去吧。」聲音彷彿一下子變得無比蒼老。

我心裡的不祥更加濃重，惴惴不安，言又止：「……爸。」

他依舊背對著我，揮了揮手，「回去吧。」

我頭髮，站起來，朝他深深一鞠躬，「爸，您保重。」

說完我抬腳就走，眼淚不知為何從眼眶裡溢位。

走到門口，聽到江宗城滄桑的聲音再次傳過來，「小寧，爸以前對你有偏見，對不起。」

我回頭，看到他依舊麵向窗外，負手而立，蒼老的肩背得筆直，滿是白髮的頭昂得高高的。

即使是有罪之人，氣勢卻依舊不減。

「都過去了爸，我已經忘記了。」我輕聲說。

他又說：「請轉告苓苓，我對不起。」

「好的爸爸。」

「對鶴棣說，他是我江宗城一生的驕傲。」

我眼眶發，「……好。」

「照顧好麟麟，江家第四代就看他了。」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落下來，哽咽著說：「爸，我現在就給鶴棣打電話，讓他馬上回來，把江氏讓出去，保你。」

江宗城抬手朝我擺了擺，手勢是清清楚楚的兩個字「不用」。

他沉默片刻，聲音沙啞無比地說：「殺人償命，我罪有應得。江氏無罪，不能因為我一人的錯誤犧牲千萬人。告訴鶴棣，無論被到何種絕境，都不要犯法律。」

我有千言萬語堵在心頭，最後隻回了一個字：「好。」

臨走前，我朝喬綺蘭看了眼，早已經淚如雨下，滿臉都是悔斷腸的苦楚。

我微微搖了搖頭，邁起鉛塊般的，緩緩離開江府。

走出大門，我開啟車窗，回頭看了一眼，這曾經威武的江氏府邸，從此為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