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新婦宮，自當先拜見當今帝后。

各宮各殿都燃了銀碳，將天微皇城苑熏的暖融融一片，冬日的寒氣停在雪松的梢頭，結了層薄薄的霜花兒。

有老嬤嬤領著們二人，前往椒房宮去。

這老嬤嬤陳婠認得，是皇后邊的老人，名喚容琳，比皇后的年紀還要大些。

可盡管如此，行路的姿態仍是筆直雅致，架子端的很足。

今兒第一日宮，著發飾都甚為講究。

但溫的裝束，顯然更為隆重。本就生的明艷嫵，再配上仙的穿花長，明珠髻上金步搖一步三晃，甚是惹眼。

再看一旁陳婠，就登時顯得簡單了不。

淡石榴紅對襟兒百褶，廣袖垂落，羅帶束在腰線偏上，因為怕寒，陳婠還特地加了一層薄棉錦在中外面。

段襯得聘婷裊娜，麗而不艷。

發髻上很簡單，仍是那雙花青玉簪為點綴。

溫時時觀察著，總是先陳婠一步。

“容琳姑姑，不知皇后娘娘喜歡什麼樣的人兒？”

容琳客氣地答，“回溫良媛，懂事識大之人自然人人都喜歡。”

溫接著又問，“那太子妃今日會來麼？”

容琳頓了頓步子，“太子妃雖子弱，但如此場合，為正妃，按禮制該來。”

這兩問，很顯然，容琳都并未直言，只是點到為止。

但此刻的陳婠，卻是著宮道兩旁大片的古梅樹，遙想從前，登臨后位，便先將這梅樹都除了，換最的桐花樹，一到春日，滿城姹紫嫣紅一片，煞是好看。

容琳轉頭，看著陳婠坦然的神態，不過是十六歲的姑娘，氣度卻沉靜。

在這宮中，口舌是非越，走的才能越遠。

至于多遠，要看各自造化了。

“陳良娣可有要問的？”容琳試探。

陳婠眉眼彎了一彎，似笑非笑，“沒有。”

容琳點點頭，繼續帶路。

這宮中一草一木，陳婠都太過悉，只是時隔多年，已是另一番心境。

一切恩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于晨。

由故生憂，由故生怖，若離于者，無憂亦無怖。

椒房殿上，暖香悠悠。

經了宮人傳召，陳婠二人才施施然。

龍繡屏，紫金檀案，華非凡。

陳婠始終垂著頭，并不想讓人對有太深的印象，特別是皇后。

實則，亦沒有太多好奇之心。

但有一人，陳婠的確是全然陌生的。那便是傳言中，病弱的太子妃。

皇后目含笑，不怒自威，端方筆。

而一旁的文昌帝半靠在高榻上，氣果然并不很好，時不時咳嗽幾聲，皆是皇后親手奉茶伺候，瞧上去真個是琴瑟和諧的場面。

過了片刻，皇后許是審視完畢，才道一聲，“起吧，近前過來，教本宮仔細瞧一瞧。”

溫步履生花，先一步上前，“臣溫，見過皇上娘娘、萬福金安。”

皇后笑了笑，“鎮國將軍家的兒，的確有爾父之風。”

溫連忙謝恩，皇后又問了幾句話，溫伶牙俐齒，瞧上去，倒有幾分得皇后歡心。

太子今日銀紅滾邊的眀袍加，冠發高束，上面綴著一顆雙龍戲珠瓔珞。

越發顯得英姿然，清俊風流。

溫時不時將目投過去，但太子并未給回應，仍是一言不發地聽著皇后訓誡。

而在太子左側，坐著一位紅人兒，和溫和陳婠的紅不同，太子妃的紅，艷濃重，為正服。

單從裳澤上來講，便是在位分上們一頭，更是在無聲地彰顯正妃的地位。

在宮中，這些所有的細節，都極其考究，斷不能逾越。

想來應是太子妃，若禾郡主周若薇，亦是皇后的外甥。

太子妃面蒼白，尖尖的瓜子臉上，杏眼流波，端的是嫵風流，艷麗不輸溫。

似是強撐著子，一旁婢子拿來靠塞在腰間。周若薇歪頭去看太子，只見他目卻落在下首，不知是在看哪位子。

封禛側目，發覺陳婠自殿以來便始終安靜，靜的仿佛不存在一般，連個目也不曾投來。

好似十分認命，任由擺布的樣子。

一想到心里還放不下秦桓峰，封禛竟是有些不自主地冷下了臉。

仍是皇后先發現了陳婠，這才道，“瞧本宮這記，陳氏你近前說話。”

眾人抬眼，見從溫后不遠，那子悠悠上前，行如扶風一般，服飾妝容倒并不惹眼。

陳婠緩緩抬頭，一笑淡淡，如春風和煦，令人觀之悅心。

和溫艷麗人的容，截然不同。

對于看似溫順從，不有侵襲的子，第一眼印象自然是好的。

陳婠雙手攏在袖中，標準地行了禮，皇后便問，“從前本宮未曾留意過，你與太子何時會面的？”

陳婠沒有毫遲疑，如實便答，“回皇后娘娘，是在瑞王府花宴上。”

這一回答，顯然讓皇后的戒備心消除了幾分。

而說話時，幾乎不曾瞧過太子，可見分并不深。

始終不曾開口的文昌帝忽然問道，“你父親一案，朕看過筆錄，陳侍郎確為清廉可造之才，教出的兒亦端莊識禮。”

能得到皇上贊賞，自然是極好的，陳婠并不顯得十分歡喜，仍是按禮制福，再無多話。

容琳姑姑拿了手爐過來，皇后便先給文昌帝奉著，自己拿過一枚小的來用。

眼見時辰不早，皇后這才道，“你們二人宮侍奉太子，自當恪守本分，齊心協力，亦當敬重太子妃，如同太子。”

宮人們端來新茶，陳婠便以良娣份恭敬地奉了茶，“太子妃請用茶。”

溫即便心下不服，但面上仍是恪守份，也跟著從命。

太子妃笑地，從隨侍宮手中拿過件兒，分別遞給們二人，“日后，咱們共同侍奉太子，應如姊妹。”

兩條相同的菱花串珠手鏈，乃是用東海藍玉打磨制，澤極溫潤亮，自是佳品。

陳婠抬頭，這才第一次看清太子妃的樣貌。

兩人目匯，恍如隔世。

--

敬事完畢，由宮人領著分別去往各自寢宮。

溫良媛分在蘭煙殿，陳婠則主玉閣。

論規模，自然是蘭煙殿恢弘些。

但玉閣在太子的重華宮西側，只隔了一叢桃花林子，倒比太子妃的藻宮更近些。

陳婠走進殿中，故地重游，心生慨。

可巧不巧，上一世，也是在玉閣。

那時宮人們都說，玉閣乃是承恩雨之意，足以彰顯太子的恩寵。

除了安平，務府分來宮、小黃門各兩位。

因為是新宮的妃嬪，日常用度皆是新的，不曾怠慢。

陳婠簡明扼要地將手下幾位招來訓了回話，只說了一個要求，那便是不和其他任何宮殿之人搬弄是非，皆以明哲保為謹訓。

后各賞了了銀子，便下去收拾。

雖不是娶正妃，但第一夜，也是極重要的。

寢室，紅紗帳，紅緞子，布置地很是應景。

教導嬤嬤很快就到了玉閣，十分詳盡地將床笫之事的技巧教給聽，還說了許多侍奉的規矩。

因著陳婠上一世已經人事，沒有過多的，但如此骨地話語，仍是不自主地勾起那些溫存旖旎的風流韻事，的歡愉好像被輕輕撥起來。

陳婠再出來時，見安平和新來的小宮們聚在一起說些什麼，一來，眾人便散了。

有個眼力活的小宮名喚沉香，人很是機靈。

“不知道太子殿下晚上會不會來小姐這里。”安平一面給換裝，一面嘀咕。

“又不是當真房花燭，”陳婠笑了笑，“哪里有什麼分別，來則安之罷了。”

安平卻突然俯在耳邊，“小姐可知，太子妃為何不得寵？”

陳婠歪頭，眨了眨眼，安平接著小臉一紅道，“們都說，因為太子妃子骨弱，不得太子殿下的恩澤…”

陳婠輕拍手背一下，“才宮，就學了這歪話來！”

安平努努，“不過依奴婢看，小姐的子骨應是極好…”

陳婠作勢就去撕的，惹得安平滿室竄著討饒。

便在此時，殿外寧春的聲音響起，“太子殿下到。”

安平握著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被陳婠冷眼堵了回去，“如此沒個正行，宮中不比在家。”

才剛站起，太子卻已經大步，開紗帳過來，“甚麼事如此開懷，孤瞧著，倒比今兒在大殿上歡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