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呆子要拜吏部侍郎王鰲王大人門下……”
“柳呆子,哪個柳呆子?莫非是街口擺字攤的那個?”
“不是他還有誰?”
“王鰲王大人居然收他做門生?”
“這還有假?柳呆子了溫家,腦袋開了竅,學問大有長進,連王鰲王大人都對他青睞有加。”
“不好了,柳呆子武曲星附,王鰲王大人另眼相看,非要收他做徒弟不可。”
“天!柳呆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絕冠京華,連王鰲王大人都死乞白賴地要收他爲徒。”
“大事不妙,王鰲王大人迫柳才子拜師,柳才子今日要含淚拜師啦……”
………
這一早醒來,天空霾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可是京師裡閒人們卻是熱四,各的茶肆酒樓都傳揚著關係到溫府的消息,也不知先是誰出風聲,接著消息一個比一個離譜,那街口擺字攤的書呆子,溫府不太起眼的贅婿,一下子了炙手可熱的話題焦點。
此時在閒人墨客的口中,柳乘風這一刻已是關二哥、文曲星附,所謂神仙下凡,七竅皆通,又被當代名士王鰲相中,這相中的過程又有數十個不同的版本,一時之間了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溫府這邊已是聚了不人,許多人倒是想看看那位王大人相中的門生到底是何等的俊傑,其實這件事之所以引人專注,卻是那位王鰲的子上,王鰲學問極好,這是滿京師都知道的事,而且這人最厭惡與人結黨,還曾經給皇帝上過一道奏疏,《黨同論》,這篇奏疏裡大力抨擊許多朝臣爲了以權謀私,以同鄉、門生爲紐帶禍害國家。正是因爲這篇奏疏,讓當今皇帝大爲讚賞,還讓人摘抄邸報之中,令天下的吏傳閱。
一篇奏疏也表明了王鰲的立場,所以王鰲爲數十年,從未收過門生,便是有人以門生的名義謁見,他也往往人擋了回去。可是如今王鰲王大人卻突然要收徒,這門生居然還是個被革除秀才功名的錦衛,這等於是太打了西邊出來,大家議論紛紛也是常理。
再加上王鰲是吏部侍郎,吏部主掌天下員的功考,其權柄之中絕冠天下,這麼一個人,若是收了今科狀元郎抑或是探花郎門牆倒也罷了,偏偏要收門下的居然是個被革除秀才功名的錦衛,這就足夠爲街頭巷尾的談資了。
溫府的大門終於開了,外頭已是圍了裡三圈、外三圈的人,這時候一齊驚呼:“來了,來了,柳才子來了。”
可惜出來的不是柳才子,倒是溫家的人先出來了不,打頭陣的當然是溫正,溫正一看外頭這麼多人,老臉一紅,虧得他平時頗有威儀,倒也不怯場,只是心裡頭卻有些發虛,他對柳乘風是絕對不信任的,生怕這傢伙胡言語,現在消息放了出去,等隊伍去了王府,人家不認賬,那就真是面大失了。可是老太君點了名他隨柳乘風一起去,他也無可奈何。
跟在溫正後的則是溫常,溫常倒是自告勇著要去,他只是舉人出,雖然有背景,可是在仕途上算不得什麼一帆風順,如今自個兒的侄婿要拜吏部侍郎大人爲師,這種機會怎麼能錯過?無論如何也得在侍郎大人面前個臉才。
至於溫家的遠房親戚那就更多了,有湊熱鬧的,有心懷著其他目的的,反正一個個穿著新,喜氣洋洋地擁蔟著柳乘風出來。
柳乘風看到這陣仗也是目瞪口呆,心裡忍不住想:“這排場怎麼和考中了狀元一樣?親的時候都沒這麼大的排場。”
終於有人見了柳乘風出來,那些看客們紛紛涌過來,這個道:“恭喜柳才子。”那個道:“柳公子果然相貌堂堂,哈哈……”
柳乘風立即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有人嘻嘻朝他笑:“我早就說過柳兄早晚要發跡的,現在怎麼說?哈哈……”
柳乘風看著那個稱呼自己爲兄的人,不問:“兄臺,我認識你嗎?”
這人立即大尷尬,乾笑著要說什麼。柳乘風卻又嘻嘻一笑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那個……那個……哈哈……”
“對,我就是那個那個那個……”
“那個那個那個誰,能不能讓一讓,你擋著我的道了。”
………
好不容易進了溫府的馬車,溫正在前頭打著馬,倒是溫常冷不丁地也跟著鑽進轎子來,與柳乘風同車,這車子剛剛啓,溫常便笑呵呵地道:“賢婿……”
柳乘風一陣惡寒……
至於後頭溫常說什麼,他已是迷迷糊糊聽不甚清了。
…………
王府這邊,王鰲剛剛起來,正要準備去值堂,兒子王健便匆匆過來,大一聲:“爹……不好了,不好了……”
王鰲今日的心不錯,可是兒子這般魯莽,立即板起臉來,呵斥道:“什麼,平素一直教導你泰山崩於前而不變,你這般慌慌張張是做什麼?”
王健連忙將溫府的靜說出來,問:“爹當真答應了收柳乘風做門生?”
王鰲呆住了,捋著鬍鬚的手像是因爲時間停擺而石化了一樣,原本他想著收柳乘風這麼個門生倒也沒什麼,大不了往後提攜一下他就是,可是大張旗鼓地來拜師卻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瞧現在的意思,柳乘風要來拜師的事似乎整個京師都知道了,這……
“爹……爹……”王健在邊上呼喚。
王鰲這纔回過神來,心裡苦笑一聲,事到了這個地步,他難道還能把人趕走嗎?就算柳乘風不治他的病,可若是把自己的疾宣傳出去,他王鰲將來還怎麼去面對朝堂裡的袞袞諸公?略略一想,王鰲便打定了主意,他負著手,朝王健道:“慌個什麼?這是老夫授意柳乘風來的,老夫最厭惡那些收納門生爲由結納黨羽的事,只是實在惜柳乘風的才學,才破例收納他爲弟子,從此以後,你要好好與他相,不要因爲他被革了功名就笑話他,知道嗎?”
王健傻眼了。
王鰲瞪了他一眼,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個人去給爲父告假?把中門打開了,爲父要親自去迎柳乘風進來。”
王健哦了一聲,飛快地去了。
溫家的隊伍旋即就到,隨來的人也是熙熙攘攘,雖是清晨,竟是堵住了半條巷子。溫正原本還擔心著王家會給他們吃閉門羹,可是遠遠打馬而來,見王家中門大開,連王鰲竟然也親自站在門邊守候纔算是鬆了口氣,他這時候反倒有點兒丈二和尚不著頭腦了,那柳呆子明明是個讓自己生厭的書呆子,怎麼王鰲就瞧得上眼?這些讀書人的心思,還真比娘們的心事更難猜。
柳乘風在衆目睽睽之下下了馬車,一步步走到了王府門前,徐徐到了王鰲邊行了弟子禮,又親手將名刺遞過去,名刺中自然自稱‘門下柳乘風拜謁恩師’的言辭。
王鰲也在衆人的喝彩之中笑地接了名刺,笑呵呵地拍了拍柳乘風的肩道:“你既了老夫的門牆,自此之後更要發勤懇,雖沒了功名,可是讀書講究的是正心,知道了嗎?”
柳乘風躬道:“恩師教誨,學生不敢忘。”
王鰲呵呵一笑,很是欣地道:“很好,很好,進裡面說話吧。”
這時候,柳乘風見王鰲吃癟的樣子,偏偏還要表現出對自己萬般欣賞的神,不樂了,心裡想:“老狐貍啊老狐貍,你也有今天了。”
至於王鰲這時候真比吃了蒼蠅還難,不過他好歹是經歷過世面的人,雖然心裡頭不爽,可是這面子上的功夫卻是做足了,幾乎是挽著柳乘風的手與柳乘風一同府,二人前腳跟剛剛進去,門房這邊便打了竹,接著溫正、溫常帶著一應人跟隨進去。
“柳才子果然是柳才子,便是沒有功名,照樣還不是蒙王大人的青睞?對了,我曾經託人請柳才子寫過一封家書寄給了自己的兄弟,哈,現在得趕快再請人修書一封,讓我那兄弟妥善保管好柳才子的真跡,說不準哪一天柳才子的真跡能賣大價錢的。”
“王鰲王大人也果然是高風亮節,平素那些狀元郎進士公來拜謁,也不見他倒履相迎,如今一個革去了功名的秀才來拜謁,他倒是親自出來相迎了,可見王鰲王大人是真正才之人,從不計較出的。”
這外頭的人還不肯散去,紛紛議論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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