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伯母，真不太，平日傅棠梨在家時，也不見得常常過來，不知道如今為什麼突然舍不得起來。

傅棠梨不聲地把手回來，還未答話，那邊繼母楊氏已經開口了。

“二嫂說笑了，東宮是什麼地方，哪里能想去就去，就是我們至親父母，也要待太子妃傳喚，才能覲見。”楊氏面帶矜持之，“你若實在想念雀娘，到時候，我也把你帶上一兩回，讓你見見世面。”

說著，好歹還知道要討好傅棠梨，端起一碟點心，遞給傅棠梨：“雀娘，來，嘗嘗這個，新鮮出鍋的杏花糖酪金鈴炙，還熱乎著，我特意吩咐廚房給你做的。”

笑意盈盈，如同往常一般，慈祥又和藹，仿佛已經忘記了在韓氏忌日時發生的形。

傅棠梨笑了笑，接過點心，順手擱到了案上：“多謝母親。”

外頭傳來了竹聲，間或雜著小的拍手歡笑，把這過年的氛圍給烘托起來，傅家的幾個男人笑呵呵的，也走出門去，喚奴仆拿了竹過來，在廊廡下點燃，頓時“噼里啪啦”一陣巨響。

三房的小娘子傅玉蘭驚著，撲倒母親懷中，張氏笑著一把摟住了，幫捂著耳朵。

傅芍藥見狀，朝楊氏撅了撅。

楊氏會意，馬上過去抱著，笑罵道：“四娘多大，你多大，可好意思？”

傅芍藥牛皮糖似的，黏在楊氏上撒：“莫非我大了，就不是母親的兒了，母親就不疼我了，那不能吧。”

這邊楊氏母兩個親親熱熱的挨在一起說話，那邊大夫人嚴氏有些看不下去，“喲”了一下，故意抬高聲音，裝作玩笑的模樣，道：“可惜我家大娘子已經嫁出去了，今兒不在家，雀娘，只有我們兩個是沒人搭理的，來，要不要大伯母抱抱你？”

此言一出，楊氏當即變了臉，松開了傅芍藥，又來拉傅棠梨，訕訕地笑道：“雀娘膽子卻大，一點兒不怕。”

傅棠梨站了起來，避過楊氏的手，神恬靜，溫又，仿佛一點兒都沒在意：“我記起有件事兒，要出去代一番，稍后再來陪大家說話。”

說罷，沒有多看楊氏一眼，施施然告退。

黛螺在門外候著，見傅棠梨出來，趕迎上去，還想手給傅棠梨捂耳朵：“娘子，外頭放竹呢，快躲躲。”

傅棠梨一偏頭，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黛螺只好退后。

頃，竹聲停，傅之賀看見兒出來，笑著招手：“雀娘，要不要過來，和你哥哥幾個一起放竹？”

傅棠梨笑著搖了搖頭，帶著婢走開了。

黛螺不滿地嘀咕：“三老爺不知道二娘子最怕竹聲響嗎？還二娘子放竹，笑話，我們二娘子又不是野男兒，怎麼玩這個？”

“我不怕的。”傅棠梨淡淡地道，“原先我聽到人家放竹，就躲到外祖母的懷里去，那樣我高興，老人家也高興，如今外祖母不在了，我再撒給誰看呢？”

黛螺只好不說話了。

天有些冷，傅棠梨裹了上的大氅，抬頭看了一眼天，輕松地道：“你生什麼悶氣？我自過我的日子，何必去理會那些不相干的人。對了，我要的東西呢，弄好了嗎？”

黛螺忙答道：“都好了，胭脂去廚房拿了，送到二娘子的房中去，就等您過去呢。”

不多時，回到房中，果然，胭脂已經帶著廚房的仆婦把一碟碟點心擺在那里了，有方糕、圓餅、包子、花卷等等，皆做得致細巧。

胭脂見了傅棠梨，一臉得，上前表功：“娘子，這邊都備好了，這些點心的口味也是依著您先前吩咐做的，甜的咸的都有，各花式不重樣。”

傅棠梨拿起一個小包子了、看了看，的谷香氣，驟然人覺得溫暖起來。

窗外有零星的雪落下，窗沿抹了一層斑駁的白，天溫存，小熏爐里點著白檀，味道干凈而純粹，遠約傳來竹的聲音，今辭舊歲去，無論如何，至要有些歡喜。

思忖了片刻，坐到案前，提起筆，微微地笑了起來：“這樣吧，待我再寫幾個字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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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寂寥，外頭微微地開始下起了雪，風不太大，也只那麼一點點，搖落一地黃昏的暮。

道士們忙著春聯、畫符箓、走來走去地給各個大殿的神仙都供上了香火，還有的道士饞，自己去齋堂抓了兩張春餅咬著，師兄弟們見了，也只是笑瞇瞇的。

道觀里仿佛平添了幾分人間煙火氣息。

青虛子年紀大了，抱了個暖手爐，舒舒服服地窩在太師椅上，支使著徒弟們做這做那。

“茶水有些涼了，你們師兄喝得不舒服，去，新沏一壺……熏香的味道有些淡了，再添一把……玄度，竹備好了嗎，過會兒要放的……”

就在一團熱鬧的時候，看門的小道又進來了。

“玄衍師兄，太后娘娘邊閔尚宮過來給師兄請安，說是奉了太后的口諭，師兄既在云麓觀中守歲，也不可鄙陋了，太后特意賞賜了一桌素席并兩壇素酒，請師兄與觀中眾人同樂，眼下許多宮人捧著東西候在山門外，再請師兄示下。”

道士們說笑的聲音驟然小了下來。

倒是青虛子依舊悠哉自若，打了個哈哈，道：“長者賜，不可辭，毋須多問，接下來便是。”

玄衍垂下眼簾，掩住眼睛里的神，把玩著手中的茶盞，淡淡地吩咐道：“師父這麼說，便這麼辦吧，東西拿進來，至于那些人，我不想見。”

小道喏喏應是，拉著七八個道士一起出去，來回搬運了十幾趟，將食盒和酒壇提了進來，忙乎了半天，逐一擺放妥當。

只見案上瓊葉、玉井飯、芙蓉面、苗煎、湯綻梅等等等等，以雕花銀盤盛之，香皆妙，無一不致，零零總總不下數十樣，將幾張桌案得滿滿當當。

玄衍只是漫不經心地瞟了一眼，轉頭吩咐玄安道：“我不吃這些俗人之食，齋堂另給我做一碗素面。”

玄安恭敬地應是，下去煮了一碗清水素面，捧了上來。

眾道人于是拜了三清祖師，坐定，開宴。

玄衍才箸，小道又進來了，拿了兩個食盒隨意放到一邊：“這兩個，多余了，也擺不下，先擱這吧。”

青虛子順口問了一句：“那個，又是哪來的？”

“是善信的供奉，他們自稱主家姓傅，值此年節，送些供神的點心過來。”

玄衍的手頓了一下：“人呢？”

第18章 的小點心，甜滋滋

“打發走了。”小道自然地回道：“師兄不見外人，我也沒敢他們進來。”

“啪”的一聲，玄衍重重地放下竹箸，語氣冰冷：“誰容你自作主張？”

肅殺之勢撲面而來。

小道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嚇得腳發抖：“我、我……”

玄安立即起：“應該還沒走遠，我去追回來。”

青虛子趕把沒有眼力見的小道拉下去了。

一盞茶后，兩個仆役模樣的人跟著玄安一起進來，給道人們唱了喏，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我家二娘子這段日子在云麓觀燒香祈福，禮敬神明，特命小的們今日過來，奉上兩盒點心。”

他指了指一盒提手上纏了白線的：“這一盒，用以供奉道觀中天尊諸神。”又指了指另外一盒纏了紅線的，“這一盒，娘子代，請予一位法號為玄衍的道長，玄衍道長替娘子抄寫經卷，娘子額外激。”

青虛子用拳頭抵住，拼命咳嗽。

玄衍神冷淡，略一頷首，抬了抬手。

玄安會意，道了“有勞”，客氣地將那兩個傅家的仆役送出去了。

殿中人多，嗡嗡喳喳，各種呱噪，尤其青虛子，目鬼祟，時不時看過來兩下。

玄衍的素面也不吃了，用茶水漱了口，拿出帕子按了按角，起提了那纏著紅線的食盒，徑直離去。

回到房中，頓覺四下清靜。

案頭的黑釉瓶中有一截枯枝，那是當日折下的白梅，花瓣早已經凋零殆盡，只余下干瘦嶙峋的枝，因它野趣盎然，玄衍并未丟棄，依舊在那里。

他打開食盒，里面擺著幾塊糕點小食，看過去不過尋常，自然與宮中送來的無法比擬，他隨手拿起一個圓圓的小包子，卻出下面一張折起來的花箋。

玄度進來，為玄衍奉上新沏的羨茶。

玄衍打開那張小小的花箋，上面寫了一行字，“煮月檔中滾雪花”，字跡端方，不似一般郎的娟秀，倒顯出幾分山水跌宕的明朗來。

玄衍隨口問了玄度：“煮月檔中滾雪花，可知何意？”

“啊？”玄度提著茶壺，一臉茫然。

“蠢。”玄衍淡淡地道，“是豆腐。”

他咬了一口，果然是個豆腐包子，這會兒已經涼了，微微有些豆腥味，他也不太在意，就著熱茶，慢慢地吃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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