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皇叔的海東青嗎。”趙永嘉口而出,“莫非皇叔到了?”
傅棠梨心里一,抬眼看了過去。
一個男人從前方通道經行而過,他一襲戎裝,外面罩了玄黑暗金大氅,龍驤虎步,時有風,大氅翻飛,愈發顯得他高大英武,如山如岳。
兩列衛兵隨其后,著明甲、佩金錯刀,皆魁梧彪壯,步伐鏗鏘有聲,出銳利的殺伐之氣。
白的鷹隼又發出一聲長長的鳴,在上空盤旋了一圈,猛地俯沖而下。
那男人腳步不停,抬起了手。
白鷹“撲棱棱”地斂起翅膀,穩穩地停在那男人的手臂上,昂頭四顧。
趙永嘉顧不上其他,只對傅棠梨說了一句:“今日之事,不可與他人提及。”
言罷,他匆匆地迎向那邊,喚了一聲:“皇叔。”
先帝有五子三,只有當今元延帝與淮王乃馮太后所出的嫡子,能讓太子這般殷勤相待的,也只有淮王了。
趙永嘉出熱切之,飛快地趕上前,走到淮王邊:“皇叔可算來了,父皇已經等了許久,快來,孤和皇叔一同過去。”
淮王見趙永嘉過來,并沒有停下腳步,只是略回頭,頷首而已。
趙永嘉貴為太子,龍章姿,生得如玉樹臨風一般,但此刻在淮王面前,卻顯得態單薄又弱小,足見淮王量之健碩。
隔得太遠了,傅棠梨看不清淮王的容貌,但覺得他的廓格外剛,他只是略一側首,便有一陣肅殺之氣了過來,甚過這寒冬的凜冽。
不敢多看,低下了眉眼,待太子與淮王走遠了,才輕輕地呼出一口氣,舉步走開。
“傅姐姐且慢行。”林婉卿碎步跟上,看似憂心,“姐姐是不是生氣了,怎麼一句話也不和我說呢。”
傅棠梨目視前方,款款而行,恍若未聞。
林婉卿了帕子捂著,一幅弱不風的模樣,眼中卻出譏諷之:“太子不懂姐姐的好,居然說你裝腔拿調,矯造作,如同死魚一般,這話也未免過了,我聽了都替姐姐委屈,其實依我看來,姐姐這般賢惠通達的,娶回去做正妻才好呢。”
傅棠梨終于轉過來,面對著林婉卿,點了點頭,聲道:“嗯,好,很好。”
突然起裾,狠狠踢出一腳,將林婉卿一下踹倒在地。
第2章 心機妹妹告狀失敗
林婉卿弱,平日在趙永嘉面前,走一步還要三下,如今猝不及防,被傅棠梨踢了一下,何況料不到傅棠梨那一腳的力氣那般大,“噯”了一聲,摔了個四腳朝天,好不狼狽。
“你……”林婉卿眼冒金星,半天才緩過勁來,疼得眼淚直流,一時簡直無法置信,哭著道,“傅棠梨,你怎敢如此?”
傅棠梨雙手籠在袖中,慢條斯理把鞋底在地上蹭了蹭,淡淡地道:“什麼東西,臟了腳。”
上林苑的侍總管適才見那只白鷹飛過,便知淮王在此,急急迎上前去,沒見到淮王,卻聽見林婉卿的哭泣聲,忙帶人過來:“這邊怎麼了?”
林婉卿見有人來,索伏在地上,一面哀哀啜泣,一面大聲道:“來人啊,快救救我。”
這邊兩位郎,一位是傅相爺的孫,未來的太子妃,一位是林貴妃的侄,時常出宮廷,侍總管兩個都認得,都是不能怠慢的主兒,他急忙陪著笑,命宮人去攙扶林婉卿。
“林娘子可摔疼了?快快起來再說。”
林婉卿扶著宮人的手,巍巍地起,發髻了、裳也臟了、手掌蹭破了一塊皮,火辣辣地疼,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下:“傅姐姐怎的如此狠心,把我踢得跌倒,今日我定要向姐姐討個說法。”
侍總管聞得此言,將疑的目轉向傅棠梨。
傅棠梨對著侍總管一欠,輕聲細語道:“雪地路,林娘子好好走著,忽然自己跌倒,嚇我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幸得公公援手,我這里替林娘子先謝過了。”
林婉卿萬萬料不到傅棠梨竟如此說,一時急,忘了的作態,眼睛都瞪圓了:“你胡說,分明是你踢了我一腳,怎麼又不肯認?”
傅棠梨“咦”了一聲,眉頭蹙了起來,出擔憂之:“林娘子說什麼呢,好端端的,我踢你作甚?可憐見的,你莫不是把腦袋磕到了,犯迷糊起來。”
侍總管聽了點頭,那是,元延帝金口玉言,稱傅家二娘子“靜貞毓德,持躬淑慎,有徽之質”,如此端莊淑賢的郎,怎麼會呢?
他忙接口道:“庭中路,是奴婢失責,給林娘子請罪。”
傅棠梨又欠,溫雅地道:“這里勞煩公公,容我先走一步。”
侍總管還禮不及:“傅娘子客氣。”
林婉卿自認是個會裝的,沒曾想遇到一個比更能裝的,怒指傅棠梨,手都發抖:“分明是你蓄意傷我,裝什麼好人?”
傅棠梨聞言,不過腳步略頓了一下,回眸輕輕一笑,那神,和方才一模一樣,云淡風輕,對于林婉卿的糾纏,完全不再理會了,施施然走開,不多時,回到了重華殿中。
殿中宴席已開,宮人們裾搖曳,往來伺奉其中,酒香四溢,歌舞曼妙,談笑喧嘩。
傅家的三夫人楊氏在那里坐立不安,見了傅棠梨,急忙過來,親昵地喚的名:“雀娘,見到你妹妹了嗎,怎麼沒和你一塊兒回來?”
傅棠梨舉起茶盞,抿了一口,溫順地回道:“母親,我未曾見到。”
楊氏焦躁地皺起眉頭:“這孩子,剛剛跟在你后面出去,這會兒還不見回來,該不會在外頭惹事吧?”
正說到這里,傅芍藥也回來了,小碎步跑著,從邊上繞過來。
楊氏氣不打一來,待傅芍藥坐定,忍不住埋怨道:“這是什麼場合,容得你跑,快給我安份些兒。”
傅芍藥不過比傅棠梨小了一歲,卻是截然相反的子,俏皮活潑,撒的時候,顯得尤其天真:“母親偏心,怎不說二姐姐跑,偏來責備我。”
楊氏在下面擰了傅芍藥一把,假意嗔道:“雀娘多懂事,從來就沒讓人過半分心,你比什麼。”
傅棠梨不是楊氏親生的,打小也不曾養在楊氏邊,楊氏一個做繼母的,不過在人前做個面子,哪里愿意花心思管,可恨親生的這個不領,還要頂。
傅芍藥“哼”了一聲,似笑非笑地瞥了傅棠梨一眼:“那也說不準,平日里懂事的人,若是胡鬧起來,可厲害多了。”
這話有點意思,傅棠梨放下茶盞,瞥了這個妹妹一眼
。
但傅芍藥馬上將目轉開了,裝做若無其事地和楊氏說笑:“淮王殿下來了嗎?方才那些大人們不是說要罰他十杯酒嗎,哪個敢上去罰了?”
淮王鐵鐵腕,殺伐冷酷,世人皆畏其如修羅,輕易不敢與之言笑,若有人敢上前罰酒,那是真真膽非凡。
楊氏搖了搖頭:“淮王方才過來,連圣上他喝酒都沒有從命,說是什麼不沾葷酒,喝了三杯茶,人就走了,好生費解。”
更費解的是,元延帝不意為忤,反而多有褒勉,淮王走后,笙歌宴飲,依舊愉悅。
楊氏想起關于淮王的種種傳聞,約覺出不對味來,但這種事,不宜和兒多說,含含糊糊地一句帶過罷了。
好在那廂舞樂大作,很快將傅芍藥的心思吸引走了,沒有繼續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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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罷,各自歸家。
傅棠梨才回到房中,的兩個婢迎了上來,先把暖手爐塞了過來,又忙著給傅棠梨換裳。
黛螺稍微年長,矜持些,只笑著問了一句:“娘子,今兒的燒尾宴熱鬧嗎?”
胭脂卻是個活潑的,眉弄眼地道:“娘子今日見到太子了嗎?可曾和太子說上兩句話。”
黛螺和胭脂是外祖母韓老夫人當初親自為傅棠梨挑選的,從小到大伺候著,一直跟著傅棠梨從渭州來到長安,分自然不同一般。
傅棠梨在這兩個婢面前從來不端著,一下沒了個正形,像只沒骨頭的貓,綿綿地歪在榻上,“呸”了一聲:“說什麼話?多看他一眼我都覺得眼睛要瞎。”
黛螺胭脂面面相覷,收起了笑容,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麼,太子有什麼不妥嗎?”
傅棠梨還來不及細說,外面進來一個嬤嬤,道:“二娘子,老太爺那邊來了個人,您過去書房一趟。”
才到家,祖父就找,不知何事。
傅棠梨心里打了個突,只好又起來,讓黛螺胭脂給重新穿上外面的襖,走了出去。
到了主院書房,里面的影有些暗,上等龍腦混合著松墨的味道,沉沉地了過來,濃郁近乎腐朽,傅方緒正正地坐在上首,面凝重,喜怒莫辨。
傅芍藥站在一旁,神仿佛有幾分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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