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你要我嗎？”

6.

四下安靜，空曠的樓道裏，一時只剩下穿廊而過的風聲。

太在玻璃上反著刺目的。

周景儀沒給他時間考慮，擡要走。

謝津渡突然開口道：“我願意。”

稍顯意外，目停在他臉上——

那雙不敢直視過來的眼睛，還有那微微泛紅的臉頰，竟讓他看起來有幾分笨拙的膽怯。

謝津渡結滾幾下，以極快的語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我也不用你負責……”

他這個模樣意外取悅了。

周景儀靠在欄桿上，側著眉，似在思考可行，半晌，朝他勾了勾食指，姿態輕佻，像只狡猾的狐貍。

腳步聲在臺階上響起——

漸漸地，他的影子籠罩過。

又聞到上那種甜甜的香氣了……

謝津渡不自覺地咽了咽嗓子，想借此緩解嚨裏驟然騰起的意，心髒快要從嗓子裏跳出來了。

周景儀探出指尖，撥了撥他襯衫的第二粒紐扣，輕笑著問：“願意什麽？是願意做我的玩嗎？”

“是。”要他做什麽都可以。

周景儀眼睛裏閃爍過一抹調皮的亮。

這家夥失憶後是有點不一樣，能解悶的。

“那……”指尖往上，在他心口，“你打算怎麽追我呢？”

“從約會開始行嗎？其他的隨你喜歡。”

“行啊。”收回手，毫不掩飾地笑起來。

他見笑，心裏融融的，像一塊是發酵過的面團。

＊

高緯度地區的冬天，白晝短暫易逝，黑夜漫長無邊。

謝、周二人趕在日落前抵達了格林威治公園。

據說，在這裏可以乘坐纜車觀賞到泰晤士河上最的落日。

太冷了，排隊的人不多，太沒了溫度，寒風小錐子似的麻麻往臉上紮。

周景儀把領子立起來，擋住口鼻，//在外的額頭和太xue還是被冷風吹得涼颼颼的。

反觀旁邊的謝津渡，他跟完全不怕冷似的，一丁點兒表變化都沒有。

周景儀著脖子，故意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有些傲地說：“天太冷，我不想玩了。”

謝津渡會意，忙解開大紐扣，作勢要把外套給。

“不用你的服。”

這種過膝的長版大，穿在他上很帥，到了上肯定難看死了，而且一點兒也不喜歡這種黑漆漆的。

謝津渡看的表，就大概猜到了其中緣故。

周景儀從小在穿打扮上都有一套獨特的審理念，黑向來是最不喜歡的。

他上的這件外套恰巧是黑。

嫌棄它醜。

周景儀手說：“我想走了。這種大冷天約會，一點意思也沒有，臉都要吹幹了……”

話音未落，他驟然走近一步，掀開襟，一把將包裹進懷中。

冷冽的風消失了，面前只剩下他炙熱堅的膛。

甚至，連鼻腔裏呼進的空氣都充斥著他上香草和檸檬混合的味道。

周景儀屏住呼吸，想從他懷裏逃走，腰上扣上一只有力的大手。

他在頭頂說話，聲音低沉，富有磁：“倒著走幾步，纜車來了。”

周景儀站在原地沒。

謝津渡兩只手握住的腰，像大人抱小朋友一樣將拎離了地面。

突如其來的失重，讓有點不知所措。

“放我下來……”

“冷。”他說。

“現在已經不冷了。”周景儀咬著瓣，臉蛋可疑的紅了。

“嗯，是我怕你跑掉。”

“……”

好吧，雖說這話有點霸道，但并不覺得討厭。

可能是第一次見謝津渡霸道的一面，還新奇。

不過，為了報複他自作主張地抱人，還是把冰冷的指尖塞到了他領裏。

謝津渡了涼也沒抗議，乖的不行，這點倒是和小時候如出一轍。

小學一年級，和謝津渡坐前後位。

那時，學校裏還沒普及空調，冬天寫字又不能戴手套，一節課下來手指凍得僵發疼。

不知誰發明的小游戲，兩兩玩石頭剪刀布，贏家可以把手塞進輸家後脖頸裏取暖30秒。

第一個找的人自然是親哥周遲喻，結果剛上來就輸了，手沒焐，還被他冰得直。

氣不過，又去找謝津渡。

一連十局游戲，一人獨勝，手自然也被焐得暖暖和和的。

再後來，不用玩石頭剪刀布，也能輕而易舉地把手塞他脖子裏取暖。

“咔噠”一聲——

纜車門打開了，謝津渡抱著走上去。

腳落在實地上，周景儀回過神來，把手拿下來塞回口袋。

“現在不冷了。”故意回避他的視線。

“你耳朵紅了。”他提醒。

周景儀惱怒道：“那是剛剛在外面凍的，和你沒有關系。”

這個謊其實很好拆穿。

只要的耳朵，就知道那不是冷的。

謝津渡沒有那樣做。

他知道，那會惹不高興。

以的脾氣，說不定會賭氣下車跑遠。

這并非他此行的目的。

他微笑著，主轉換了話題：“這裏的景真。”

這輛纜車裏，只坐了他們兩個人，周景儀想忽略他的說話聲都難。

因為這句贊嘆，不自覺看向窗外。

纜車距離地面90米高，橫泰晤士河，視野極佳。

夕還沒完全沉進水裏，天尚且明亮，可以看到遠完整且清晰的天際線。

流雲被夕鍍上一層層絢麗的，或橘、或紅、或紫，偶有白的飛鳥一掠而過，在雲朵上留下一串省略號。

從這裏俯瞰下去，水面寬闊靜謐，仿若一面朝天擺放的巨大鏡子。

這一刻，他們是觀景人，亦是鏡中人。

高中那會兒，看過一篇關于倫敦旅游的攻略，作者將橫格林威治半島和皇家碼頭的這條IFS纜車稱為“人生纜車”。

被上面的絕圖片深深吸引，周末去謝津渡家練口語時，專門把那份攻略放到了他書架上。

“謝津渡，等我們去倫敦念大學，你得在IFS纜車上告白才行，其他地方告白都不算數。”

年輕輕應了一聲，筆在紙上，并未擡頭。

繼續碎碎念：“還有，必須得買花，不然沒有儀式。我喜歡白玫瑰、鈴蘭還有時鐘花，實在買不到的話就用紅玫瑰……”

絮絮叨叨一長串，發現他耳朵上塞著耳機。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

“聽了。”他說。

氣鼓鼓地摔坐在椅子裏，滿臉不高興。

謝津渡取下一只耳機，塞進的耳朵。

沾染了他溫的耳機，竟然沒有一點聲音。

“壞了？”驚訝地問。

“沒有壞，你剛剛進門之前，我摁了暫停。”

“為什麽啊？”

他沒回答，修長的手指輕點過手機，耳機裏開始循環冗長繞人的英語聽力。

年時，從沒費力去猜他的心，一直覺得他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此時此刻，竟然有點希他沒有失去記憶……

也特別想問問那個家夥，記不記得要在人生纜車上告白的事？那是十八歲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視線從窗外轉至車，對他說：“你坐過來一點。”

謝津渡不知的用意，沒。

“你不是說想我泡你嗎？”沒等他磨嘰，移坐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將腦袋輕靠在他的肩膀上。

謝津渡覺肩窩仿佛停了只蝴蝶，呼氣吐氣都帶著春天裏的香氣。

他端坐在那裏，手搭在膝蓋上，默契地保持了安靜，心裏漾起層層漣漪。

“謝津渡，你要表白嗎？”

呼吸瞬間凝窒住，他以為看穿了他那拙劣的伎倆。

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太墜地平線，夜幕降黑沉下來，城市亮起了燈火。

他猶豫片刻後，打算向告白：“我喜歡……”

後面的話哽在了嗓子裏——

因為周景儀突然拍著他的，興地站起來，說：“快看，纜車也亮燈了。”

彩的，在漆黑夜幕裏移穿梭，一輛接著一輛，有種未來世界的科技。

本不關心他要說什麽話。

謝津渡也意識到，那句“你要表白嗎”是一句捉弄，就像愚人節12點前的玩笑。

他心裏悶悶的，臉上仍然維持著微笑。

“這裏真的好漂亮。”周景儀輕聲嘆。

“嗯。”有在，怎麽能不好看呢？

不久，纜車返程，他們重新回到了格林威治公園。

路過那條著名的本初子午線時，周景儀忽然停下了腳步。

這裏是世界時間的標準起點，也是零度經線的地標。

周景儀仰頭，向夜幕下的格林尼治天文臺。

這棟歷經歲月變遷的建築，從外面看并無什麽特別之。據說它從1924年開始負責向全世界發送每一小時的時間調試信息。

謝津渡對這些地標不興趣，他一直在靜靜地著，

看那雙被橙黃燈映亮的眼睛；看留在小方磚上長長的影子；看呼吸時鼻尖有冒出的白霧；看在那道地標線上來回蹦跳的高跟鞋。

那一刻，他有種沖，想和坦白一切。

“月月，”他了的小名兒。

周景儀有些驚訝地過來，好像沒有告訴他小名兒吧？

“你怎麽我月月？”不看本初子午線了，繞著他打量一圈，眉頭蹙起，“你該不會是在假裝失憶，其實什麽都記得吧？要是那樣你就死定了。”

“我……我腦海裏忽然冒出了這個名字。”

醫生也說過，謝津渡有隨時恢複記憶的可能，便沒與他多做深究。也許，他只是想起一些記憶碎片。

見不生氣，謝津渡試探的說：“我想恢複和你我有關的記憶的。”

“我不期待。”繃著臉，看起來不太高興。

他要是真恢複記憶了，泡他就膈應了。

謝津渡從眼神裏讀到了這些信息。

“走吧，這裏快要關門了。”說。

氣溫降至冰點，比下午過來時更冷。

兩人穿過大草坪，到了一家轉角餐廳，他們在那裏排隊買了熱飲和甜餡餅。

餡餅很脆，剛吃一口還不錯，越吃越膩。

這邊好吃的中餐廳麟角，或許是為了迎合當地人的胃口，有種廣東人做湖南菜的寡淡。

想起中午在他家吃的午餐，不由地心生一計。

“餡餅好難吃啊，一點兒也比不上你做的午餐。”

謝津渡很懂事地提議：“那要不去我家吃晚飯，我可以再做別的給你吃。”

就在等他這句話呢。

謝津渡穿著圍在廚房裏忙活時，周景儀撐著下暗暗嘆氣。

長得帥、材好、懂事、廚藝好、會照顧人……唯一的缺點是他謝津渡。

腦子裏的天使和惡魔在打架。

惡魔說：“他又沒有謝津渡的記憶，怕什麽。”

天使說：“萬一他記憶恢複了呢。”

惡魔又說：“錢都給過了，服務天經地義。”

是啊，錢都給了，天經地義。

沒啥可焦慮的，他要是恢複了記憶，立馬甩了他不就行了。

謝津渡端著丸蝦仁菌菇湯過來，心安理得地喝了兩口湯。

太好喝了，舌頭都要鮮掉了。

跟在後面的是撈小海鮮、幹鍋土豆片和冬筍牛、青瓜炒口蘑還有甜點。

每一樣菜都鮮鹹事宜。

他還給倒了一小杯檸檬氣泡酒。

酒足飯飽之際，神經也跟著松懈下來，整天在忙家裏的生意，好久都沒有這麽完全放松了。

“謝津渡，以後誰娶了你，肯定有口福咯。”

“那你呢？”他忽然問。

“我怎麽了？”

“你要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