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拍馬屁總是沒錯的,人人都喜歡聽好話。
但鄭云州也不見高興,反而不屑地嗤了一聲,不知道在腦子里怎麼想,他揮了揮手:“去吧,查到了告訴你。”
“好,謝謝您。”
林西月不敢再多待,免得引起他的反。
匝匝的樹影里,鄭云州獨自坐在椅子上,眼看著逃走了。
他承認,這個小姑娘確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很久都沒對一樣東西這麼好奇過了。
在瑞士獨了幾年,他tຊ懷疑自己的耐心和興趣都被進化掉了。
但總逮著付家的頭小子去問,好像也不太正常。
付長涇這個書呆子有什麼值得自己打聽的?
也許男人之間天生喜歡相互競爭,哪怕是毫無關系的一個同類。
況且他本也是個十分執著于當贏家的俗人,無論什麼局面。
事實上,當林西月踩著男友捧高他的時候,鄭云州難得心愉悅了好幾秒。
仿佛在這場雄競技里占據了上風。
奇怪的是,他在無緣無故地和付長涇爭什麼呢?
爭林西月嗎?開什麼玩笑?
因為這道不明的復雜心緒,鄭云州的心口不控制地燥熱起來。
哪怕上已經干了水,他又跳下去游了兩圈。
西月在趙家住了一晚,隔天很早就起來洗澡。
為了避免又被上桌吃飯,換了條素吊帶后,林西月隨便扯了件針織衫穿上,自己去廚房要了一碗水餃。
趙木槿吃早餐時,已經陪著宋伯在清點去燒香要帶的東西了。
過了一會兒,鄭云州也挽著袖子過來。
林西月手上提了個竹筐,里面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蠟燭。
見他在看著自己,機警地打了個招呼:“鄭總,早上好。”
鄭云州沒點頭,也沒做聲,像沒聽見似的,直接進去了。
仿佛剛才落在臉上的那一眼只是錯覺。
宋伯安了一句:“別往心里去,云州他就這樣。”
“不要,我沒關系的。”西月笑了笑。
還不夠資格去計較鄭云州對的態度。
只是很莫名地覺得,他穿煙灰白的襯衫很俊,中和了上那份強勢和霸道,看起來溫潤了幾分。
等母子倆吃完早餐,宋伯提著東西送他們出門,林西月落在了后面。
快出門檻時,鄭云州忽然停下來看了一眼手機。
林西月低頭走著,沒注意,冷不丁撞到了他后背上。
他的背好。
林西月著額頭,面對轉過來的鄭云州,連聲抱歉:“不好意思,鄭總,沒撞疼您吧?”
鄭云州轉過,因為突然拉進的距離,他陡然嗅到了一陣幽微的荷香,冷冽而清芬,像晨未晞時,湖面上浮的霧氣。
他屏住了呼吸,像是有些嫌惡地皺了下眉:“你說呢?”
弄得林西月一臉茫然地站在那兒。
什麼意思?有就有,沒有就沒有,這有必要反問一下嗎?
趙董那麼惜老憐貧的一個人,生出來的兒子脾氣怎麼這麼怪?
老實地講:“我說沒有,但個肯定有偏差。”
鄭云州懶得和再廢話,抬出去了。
去上香不需要太多人,往常也只是趙木槿和兩個,再帶一個司機而已。
但今天是鄭云州親自開車。
林西月本來想坐到后面,可宋伯把推到了副駕上:“趙董不喜歡和別人坐一起,你坐前面去。”
確實,以往每次都是在這個位置上的。
坐好后,慢吞吞地系安全帶,不時拿眼睛瞥向鄭云州。
坐他旁邊倒是沒問題,就是怕這位爺又有意見,他比趙董難說話多了。
去妙華寺的路很遠,趙木槿一直靠在后面,闔了眼在休息。
看樣子,他們母子平時也沒什麼流。
林西月也只好閉。
可惜的本子丟了,不然還可以拿出來翻一翻,背幾個知識點。
應該是昨天跑得太急,不知道落在了園子里哪一。
過了會兒,邊的鄭云州忽然出聲道:“水。”
林西月坐直了,意識到他是在命令自己。
迅速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他的手邊,“給你。”
鄭云州對山路不悉,眼睛目視著前方,憑覺手去拿,卻抓到一只的手背,又泥鰍似的從自己手掌里溜走了。
林西月知道他不是故意,但仍不可避免地紅了下臉,沒說什麼。
等他喝完了,又從他手里接過來擰好,放在中控臺上。
過了會兒,趙木槿也睜開眼,隨手打開了一卷《金剛經》在看,隨口夸了句:“小林,你的字越寫越好了。”
林西月扶著座椅扭頭,出個很甜的笑容:“謝謝董事長。”
轉回來時,的視線和鄭云州撞上。
他也不咸不淡地撇了一眼,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趙木槿看了一陣,像是有所悟,自顧自地念道:“不應住生心,不應住聲香味法生心,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念完,又問林西月:“小林,你抄了那麼多遍,怎麼看待這句話?”
西月抬起下,看著面前長年蒼翠的山峰,輕聲說:“相傳,禪宗六祖慧能早年以采樵賣柴為生,一天偶然在集市上聽見僧人誦讀經文,就是您念的這一句。按我的理解,佛祖應該是想勸告世人,不要對一件事執念太深,要學著做一面鏡子,映照萬而不留痕。”
趙木槿嗯了聲,“還有呢?”
說:“還有,就是佛經里寫過的,于相而離相,外離一切相,名為無相。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只有離一切外在評價標準,不被任何束縛的時候,才能生出平常心,清凈心,平等心。”
“說得好。”趙木槿握著經書,點了點頭:“聽見了嗎?云州,你沒事也多讀讀這些,戾氣別那麼重。”
鄭云州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他的手扶在方向盤上,淡淡地說:“是啊,你那幫好叔伯搶班奪權的時候,也讓小林上去念段佛經好了,我想,憑這丫頭的皮子功夫,一定能把他們化的。”
趙木槿被兒子懟得不輕。
低斥了一句:“不要胡說八道。”
鄭云州沒理他媽,倒是很看不慣地斜了一眼林西月:“小兒夠能叭叭的。”
說實話,說的那些東西他一句都不懂。
只是覺得的聲音很,很輕。
像寂靜的深夜,小雨珠濺落在芭蕉葉上一般清脆。
哪怕鄭云州聽不明白在念什麼繞口令,聽起來也很舒服。
“......謝謝。”
林西月考慮到對他還有所求,只好沖他微笑。
鄭云州角譏諷的笑意更深了。
他哼了下:“我這是夸你呢?”
西月裝作聽不懂,還是笑:“就當您是吧。”
“......”
是真不知道哪里惹到了這位爺。
明明自己已經對他很恭敬了。
他怎麼就對從頭嫌棄到腳了呢?
這個時候,林西月倒有點想念付長涇了。
同樣是高門大院里的子弟,為什麼付公子脾氣那麼好?
他們相起來,大部分時候都是靜靜的,各自占據書桌的一端,手上分別看著專業書,最多偶爾抬起頭,相視一笑。
付長涇的朋友曾說過,他們兩個在一起,就像涼白開加進溫水里,起不了任何反應。
好在話題又被趙木槿岔開了。
撥了下頭發,狀似無意地問兒子:“回國以后,去看過你爸沒有?”
鄭云州流暢地轉過一個彎:“還沒來得及,我爸的大駕就先到了。”
鄭家老太爺是清末的最后一批進士,他手里傳下來一座三進的四合院,東城寸土寸金的位置,隔金浦街不遠,往前走一段就是智恩寺。
鄭云州接手過來后,嫌這院子太大太空,索將寬敞的前院改了接待客人用的茶樓,隔著一堵鏤刻仙鶴的高墻,后邊兒才是正經住人的地方。
那天晚上他回去,原本靜謐的胡同里多出許多警衛,附近幾條小道上一個鬼影都沒有,鄭云州還坐在車上就知道,是他老子到了。
否則哪來這種最高級別的戒備狀態?
趙木槿瞪了一下他的后腦勺:“你也真是,怎麼可以不先去看爸爸?”
鄭云州從后視鏡里看他媽一眼,笑說:“他一個只顧著加進爵的子弟,都離婚了您還這麼他呢?”
“那是爸爸媽媽的事,但你是晚輩。”趙木槿說。
鄭云州沒理,反而嬉皮笑臉地問:“媽,您怎麼認識我爸的?”
趙木槿有一瞬間的沉默。
記憶仿佛又飄回了國家大劇院的舞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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