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國公府出來，楚若的心一直沉甸甸的。

原本，父親能和晏錚坐下來，好好說會兒話，是很歡喜的。

這樣就不會像夢里那樣你死我活……

可知道了楚若音的事，又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有心事？”

晏錚的聲音冷不丁響起。

楚若一驚，打起神：“不，沒什麼……”

晏錚嗤了聲：“若真沒有最好別擺在臉上，喜怒形，會吃大虧。”

這話里明顯帶著規勸意味，且是善意的。

楚若邊浮起笑：“多謝侯爺提點。”

回到將軍府，孟揚傳話說禮部司的宋大人來了。

晏錚頷首匆匆過去。

楚若也回了新房。

玉見神懨懨的，便勸：“姑娘莫要想了，二姑娘這事兒也不是您能幫上忙的……”

楚若搖搖頭：“若音自小就不說話，如今也文文靜靜的，就這子，進了宮能有活路嗎？”

“可那也沒辦法啊，誰讓夫人是的親生母親呢？而且二姑娘都點頭了，就算您跟國公爺說，國公爺怕是也阻止不了。”

楚若沉默。

玉說得全在點上，若音的親事，就算天王老子來了，那也是小江氏做主。

好在選秀之期尚有幾個月，只能慢慢圖之了。

坐了一會兒，又有人來稟：“夫人，王記木行送打樣過來了，您要去瞧瞧嗎？”

楚若左右無事便應了。

后院，整整齊齊擺著一套紫檀木桌椅板凳，一套黃花梨木妝臺書柜。

王掌柜正笑著跟李氏解說，見楚若過來，趕忙迎上：“三夫人，您瞧瞧看，小的們日夜兼程，總算打了兩套樣板出來，您看滿意嗎？”

楚若隨意嗯了聲，李氏言又止，最后悄悄把拉到一邊。

“三弟妹，有件事不知該怎麼跟你說……這些木要不咱們先買一套？”

楚若挑了挑眉：“二嫂嫂是遇到什麼困難嗎？”

李氏尷尬道：“不是我……是公爹他們，不是快要出殯了嗎，我想著這里外都要花銀子，你看能不能先把買木的錢省下來，當然，不白問你拿，我們可以打欠條。”

楚若看一臉窘迫，不暗嘆口氣。

高門主母難當，這出了事的主母更難！

也不知朝廷是怎麼想的，能讓忠烈之門連辦場喪事都捉襟見肘……

“二嫂嫂放心，不必打欠條，我這里還有三萬兩，你先拿去置辦，不夠再同我說。”

李氏大為：“那這些木……”

“也得買，嫂嫂別忘了，當時那麼多人在場，若我們出爾反爾，總會引起猜疑。”楚若說罷，又多問了一句，“才停棺幾日，這麼快就要出殯了，日子選定了嗎？”

李氏道：“請護國寺的了空大師看過了，定在五日后，如今就等著把墳地選中……今兒宋大人過來不就為這事兒嗎？”

又是了空和尚！

楚若下意識蹙眉道：“五日也還是有些短了，那墳地定了嗎？”

李氏想了想：“好像是定了，定在京郊外的什麼邙山……”

邙山？

這幾個字涌腦海的剎那，楚若突然想起夢里，地山搖的場面！

趕追問：“是哪個邙山？挨著先帝陵寢那個嗎？”

李氏茫然，好一會兒才道：“對，就是那兒，我想起祖母說過，公爹在世時就說希死后葬在帝陵旁邊，生生世世守著大夏！”

楚若腦子里一陣天旋地轉。

先帝陵！

邙山！

沒記錯的話，夢里七日后，地龍翻，那里就是災最為嚴重的地方！

因著風水極佳，除先帝陵墓外，山腳下還有許多王孫貴胄購置的莊園！

那一次地龍引，死了上萬人！

怎麼能把墳址選在那兒？！

楚若猶豫了片刻，還是往晏錚書房趕去。

書房，宋大人正起告辭：“……既然都定下了，那下這就回去準備，大將軍夫婦一生戎馬，死后也不肯興師眾修建陵墓，委實令人敬佩！“

晏錚不咸不淡應了句，門外突然響起孟揚的聲音：“侯爺，夫人過來了。”

宋大人作為外男可不便見將軍府眷，但人已經到了門口，于是只能避到屏風后。

很快，楚若進來，掃到屏風后的影心下有數。

略微福，晏錚冷淡問：“何事。”

楚若道：“昨夜妾做了個夢，夢見公爹……”

邊說邊小心觀察晏錚反應，出乎意料的，他竟沒有一緒波。

“公爹說他久在沙場，未在母親跟前盡孝，所以想在府上多留一段時日……”

宋大人聽了這話一哂。

不過是婦人的胡思想罷了。

可晏錚靜靜盯一陣，問：“想留多久。”

楚若一喜：“七、七日……”

這都是胡謅的，冒然跑來說改墳址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反正那地龍翻就在七日后，事一過，自然也不會再選那里。

書房陷長久的靜默。

宋大人看晏錚出思索神，似乎真在考慮此事，也顧不得男之防直接從屏風后面跳出來：“不可！五日后出殯是了空大師算過的，良辰吉日，更改不得！”

楚若故意裝作驚嚇般，以袖掩面的同時驚問：“了空大師？”

作出一無所知的模樣，果然，晏錚聽到這個名字，眼底劃過一極厭惡的緒。

“有何不可。”

“安寧侯！”宋大人瞪圓眼珠，“了空大師乃護國神僧，但凡違逆了他的話，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晏錚眼底迅速積起一鷙冷意，蔑笑：“是嗎？那晏家如今又是一個什麼下場！”

宋大人啞然。

如今將軍府家破人亡，確實不是什麼好下場……

“可這……難道就因為安寧侯夫人一句話，就要更改出殯之日？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晏錚抬目，眸子里漠然無溫：“不是說了，大將軍托夢，何來兒戲。”

宋大人只覺力排山倒海，后背滲了一層冷汗。

他暗地剜了楚若一眼：“既然安寧侯執意如此，那下回去也只能如實稟告上峰，此事牽涉重大，想來皇上也會過問……”

這是在拿天子威脅。

晏錚冷笑一聲：“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