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未晞,朝月亭檀香氤氳。
赫連梟執黑子沉,對面風瀾桃花眼中閃過一懊惱。
“啪——”
黑子落定,殺機畢現。
“臣認輸。”
風瀾苦笑著合攏折扇,扇骨上雕的云紋在晨中流轉。
“陛下如今這棋力,怕是連南朝國手都要甘拜下風。”
風瀾輕搖手中的扇子,扇子上繪著致的山水圖案,倒是頗有幾分南朝文人的風雅。
他說起正事:“那位熙妃娘娘......陛下準備如何對待?”
“棋子而已。”
“南朝舍得將丞相嫡遠嫁,朝中怕是已作一團。”他角勾起冷笑,“蕭君翊連心之人都能舍棄,這盤棋,他輸定了。”
風瀾指節輕叩檀木棋案,眼底浮。
“蕭君翊此舉,倒是坐實了我們安在南朝的探子傳回的消息——太傅一派確實是他必爭之勢。”
他忽然低嗓音,“只是若讓他得逞,以蕭君翊的手段......”
“兩年。”
赫連梟突然將一枚黑子重重拍在“天元”之位。
“朕只需兩年整軍。”
他指尖劃過棋盤上星位,如同點兵布陣。
“南朝老皇帝沉迷丹藥,三皇子與蕭君翊斗得你死我活,賈右相把持的世族會眼睜睜看著太子他們的利益?”
風瀾手中折扇倏地收攏,扇骨相擊發出清脆的“咔嗒”聲。
赫連梟眸一厲,“在此期間,除掉朝中幾個蛀蟲即可。”
風瀾自然知道陛下說的是誰,正是如今后宮最寵的貴妃烏蘭琪的父親——特爾。
就在這時,王裕微微躬,恭敬道:“陛下,貴妃聽說您在朝月亭,請您去花園看一場戲。”
風瀾知道陛下會去,便起告退:“臣便不打擾陛下和貴妃看戲的興致,這就告退。”
赫連梟揮了揮手,風瀾便退下了。
晨熹微,花園暗香浮。
慕灼華強忍著一酸痛踏園中時,珠還未從芍藥花瓣上滾落。
亭臺中,烏蘭琪貴妃正把玩著一柄鑲嵌寶石的匕首。
見慕灼華來了,紅勾起一抹銳利的笑:“熙妃來得正好。”
匕首在指尖轉出冷,“我們紫原兒三歲學騎馬,五歲能挽弓,可不像你們南朝貴——”
突然揚手,匕首“嗖”地釘慕灼華腳前的青磚,驚起幾只雀鳥。
“連只兔子都不敢殺呢。”
眾妃嬪的輕笑聲中,慕灼華看見烏蘭琪眼底淬著的毒。
這位貴妃的父親掌控著漠北十萬鐵騎,連赫連梟都要給三分薄面。
今日這般作態,分明是要給新寵一個下馬威。
慕灼華垂眸盯著仍在的刀柄,忽然想起昨夜赫連梟留在頸間的咬痕。
在虎狼環伺的紫原宮廷,或許每個人都帶著刀——
只是有的明晃晃,有的藏在笑里。
烏蘭琪纖指一揚,不遠假山后緩步踱出一匹通漆黑的巨狼。
晨下,那畜生油亮的皮泛著幽藍澤,琥珀的豎瞳冷冷鎖定慕灼華。
“墨煞可是陛下的心頭。”
貴妃弄著護甲,笑意不達眼底。
“按我們紫原的規矩,新宮的姐妹都得跟它......絡絡。”
尾音剛落,周圍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嗤笑。
慕灼華指尖微。
夢中記憶涌來——
當時的慕灼華骨子里還帶著南朝貴的倔強。
被千萬寵著長大,即便異國,也篤定這貴妃不敢真對和親公主下死手。
當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嗤笑時,攥擺,是直脊梁朝那匹惡狼走去。
可不知道,烏蘭琪早就算計了一切。
最終,被墨煞咬傷,剛宮便只能躺在床上養傷。
沒有帝王垂憐的婕妤,連最低等的宮都敢往藥湯里摻涼水。
慕灼華思緒翻涌間,烏蘭琪突然眸一亮,提著擺向前。
順著方向去,只見赫連梟不知何時已立在回廊下。
“臣妾給陛下請安。”
烏蘭琪未等帝王開口便了上去,纖手稔地挽住赫連梟的手臂。
“熙妃初來乍到,臣妾正想著讓與墨煞悉悉,免得日后沖撞了。”
赫連梟任由挽著,踱步至亭中主位坐下。
他漫不經心地掃過慕灼華蒼白的臉,又瞥了眼匍匐在假山旁的墨煞。
“妃特意請朕過來,就為看這個?”
烏蘭琪倚著龍椅扶手。
“陛下,熙妃這般弱,連墨煞都不敢親近,日后如何陪您圍獵呢?”
意有所指地補充,“滿婕妤前兒個還馴了只海東青,王昭儀昨日又在馬場贏了彩頭......”
慕灼華看著墨煞森白的獠牙,忽然想起昨夜赫連梟咬在肩頭的力度。
后宮每個人都在用不同的方式討好帝王——或是馴鷹縱馬,或是......為被馴服的獵。
赫連梟指節輕叩扶手,散漫道:“那就去吧。”
烏蘭琪紅勾起勝利的弧度。
慕灼華只能上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上。
夢里被撕咬的劇痛仿佛又在小蔓延,不著痕跡地掐掌心。
既然所有人都等著看的笑話,那便做足弱柳扶風的姿態——讓這些猛們看看,什麼才是以克剛的真本事。
赫連梟半瞇著眼打量那道纖弱的影。
只見每走一步,擺簌簌輕,十指死死絞在一起。
他眉峰微挑——這南朝公主抖得跟篩糠似的,倒像是真怕極了。
“嗚——”
墨煞突然仰頭長嘯,腥風撲面而來。
“啊!”
慕灼華驚一聲,整個人跌坐在地。
裾在青石板上鋪開,像朵被暴雨打殘的花。
倉皇抬頭時,恰好讓赫連梟看清煞白的小臉和盈滿淚水的眼眸。
龍椅上的帝王眸微。
小公主抖得這麼厲害,連都褪盡了,倒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無意識挲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想起昨夜這子在他懷里若篩糠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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