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閉上了眼，等待落地那一刻的解。

但沒有等到，而是猛地落一雙堅實的手臂，臉頰上冰冷的甲，硌得有些疼。

嘉詫異，睜開眼眸，眼神順著凸起的結、朗的下顎，看進一雙深邃的，仿佛盛滿月般的眼睛里。

眼睛的主人抿著薄，定定看著，一言不發，手臂卻將的纖腰摟得更了些。

“殷……殷……”鼻尖聞到干燥清冽的男子味道，嘉卻來不及窘，而是愣住了。

殷緒沒有回應，抬眸的同時抬起右臂，將自己手中窄刀，死死釘了城墻。

嘉能覺到那一瞬抱著的人有多用力，臉上的、手臂上、肩背上皮盡皆繃起，發出巨大的力量，將他們的去勢止住，而后借力狠狠往上一攀！

殷緒就這樣，單臂抱著嘉，躍進墻之，而后小心地將嘉放下。

一切幾乎在電火石間發生，又快又出其不意，所有人都看著突如其來的殷緒。

殷緒上穿著北奕的鎧甲，臉上風塵仆仆，對自己的來由不做解釋，對所有的目視而不見，甚至也沒有拜見尊貴無匹的皇帝。

他表靜默，眼中只有嘉，緩緩朝跪了下來，單膝點地，拱手道，“公主殿下，微臣救駕來遲。”

他的聲音低沉清冷，仿佛冬日下冰凌相撞的聲響，清晰而聽，又充滿著對嘉的恭敬與虔誠。

嘉已干涸的眼淚，這一瞬間卻又潤了眼眶，“殷將軍……”

這幾日，經歷了國之將破的惶恐，經歷了親人盡皆逝去的慘然，更經歷了，被夫君送給敵人玩弄的絕。

以為自己已是一無所有、孤獨于天地，沒想，跳樓之后，卻還有人于千軍萬馬之中，冒死救。

不是救護皇帝，或者別的誰，而就是為——嘉公主，救駕。

“微臣在。”聽到嘉的聲音，殷緒抬頭，烏沉沉的眼眸里寫滿堅定與忠誠。

嘉看著那雙眼睛，忽然間覺到，自己已和他命運相連，再也不會孤獨。

有人認出了殷緒的臉，陳昱也認出來了，斥責道，“殷緒，雁鳴關之戰你一敗涂地，怎麼還有臉茍活回來？！”

殷緒沒有理他。雁鳴關是北奕突進大齊最重要的關口，他率眾拼死抵抗幾倍于自己的敵人，滿心等著朝廷援軍，卻不料皇帝貪生怕死、拒不支援，棄北方諸多要鎮而不顧，反而將軍隊團團調集在京畿附近來拱衛他。

北奕鐵騎如無人之境，一路南下、勢如破竹；南齊一寸失守，寸寸失守。

當殷緒帶著殺得僅剩的幾個弟兄突出重圍之后，看著沿路伏尸遍地、流河的慘狀，已然明白大齊國運到頭了。

也是那時，他心中再也沒了君上與家國，余生唯一的愿，只剩嘉，于是想法混北齊軍中，最后來到城下。

殷緒沒有理會陳昱，回應斥責的是北奕的皇帝。因為那人終于玩夠了貓戲老鼠的戲碼，下令攻城。

雄壯的號角聲、激昂的戰鼓聲響徹天地，又充滿不詳。千上萬的箭矢破空而來。

南齊的士兵們已沒了斗志，驚慌失措七八糟地舉著盾牌防衛。

陳昱嚇得臉蒼白，顧不得殷緒與嘉，摟著自己的貴嬪，被人團團護著，匆匆忙忙下了城樓，后跟著一群如喪家之犬的大臣們。

皇帝與大臣們一逃走，守城的士兵更站不住了，紛紛跟著潰逃。

殷緒起，奪過一個走士兵手里的刀，舉刀利落地將幾支箭砍斷，看著嘉的目沒有一慌。

嘉只見過殷緒幾次，有時在逢年過節的宮宴上，有時在封賞的大殿上。僅有的幾面中，殷緒總是沉冷斂的，英俊的臉上慣沒什麼表。可這生死攸關的時刻，他看著嘉的目，竟然有兩分溫。

“殿下，”他靠近嘉兩步，道，“往后退吧，能多活一刻，便多活一刻，微臣會護著您。”

除了退，也沒什麼辦法。一個皇室子，當真被敵人抓住，會如何屈辱的對待，不可想象。

嘉含著淚笑了起來，“好。”這一刻，死亡竟然不是寥落寂靜，而變得有些溫暖起來。

殷緒護著嘉下樓。集的箭矢下，他拉著嘉護在前，時而高大的子微微彎曲，竟是以為盾，來為嘉遮擋。

城樓下的局勢更，士兵們殊無斗志，有的潰逃，有的無措，更有將領見風使舵，下令打開城門。

面容獷的北奕蠻子，騎著馬打著呼哨沖撞過來，越來越近，眼睛里閃爍著興嗜的芒。

殷緒沒有再看，護著嘉往城跑，低聲道，“殿下，一直往前，別回頭。”

慘聲、箭矢聲、墜樓聲不絕于耳，腥味彌漫。嘉抿紅，提著裾，配合殷緒的步伐，力朝前跑去。

馬蹄聲如同追命的戰鼓，一下下敲在嘉心頭。嘉能聽到殷緒反揮刀的聲音，有濺了過來，又被殷緒細心擋去，不讓污弄臟。

很快，又聽到了利箭刺破鎧甲、釘的聲音，耳邊傳來殷緒的低呼。嘉心尖一跳，下意識轉頭，殷緒卻抬起手掌轉回的臉。

糲的掌心輕輕過臉頰，帶來溫熱而真實的，轉瞬即逝。殷緒的聲音低沉堅決，“別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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