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筱很清楚，自己缺乏父。

因為在出生后不久，父親莫問天就死了。

莫問天和的母李希存一樣，都是榮的穹頂維修工。

可惜在莫筱筱記事前，莫問天就在一次高空作業時，意外摔落而亡。

骨灰依照愿撒向了廣闊的玉米田，名字被鐫刻在了高聳的先賢碑上。

每當看到別人家的孩子，都能鉆進父親溫暖的懷中，莫筱筱就會在心底流淚。沒錯，從不把脆弱的一面暴在人前，只會藏在心底。在外人眼里，莫筱筱就是個斗志昂揚的小刺猬，沒有人能欺負。

在莫筱筱六歲的時候，由新計委牽線，李希存和務農崗的程求生，組建了新的重組家庭，開始搭伙過日子。

也因此有了一個哥哥，做程安之。

莫筱筱對于重組家庭其實并不反，因為類似的事，在新漢很常見。高老師曾說過，“在地球的歲月，人們流行著單的風”，這對于出生在星河異域的十四世代來說，反而是無法想象的事。

因為從小他們就深刻地認識到——一個家庭想要艱難存活下去，至需要兩個大人共同努力。

某種意義上來說，在新漢，育子，既是一種負擔，更是一種希的延續。家庭是互相支持，并完延續人類脈的最小單位。在這一點上，即便有新計委進行關鍵資的統一分配，在一些荒年和大疫之年，家庭部員間的守相助，依然是維系生存所不可或缺的。

剛去程家蘑菇屋的時候，年的莫筱筱，其實有些繼父的，但程求生沉默寡言，更像是一個種莊稼的機，種地確實是一把好手，平年高產、旺年大，周邊的鄰居都說李希存找了個好人家，可以稍微松口氣了。但莫筱筱卻知道，程求生每每回到家中，倒床就睡，睡好就吃，吃完再去干活，對于們母倆，其實說不上多話。

也因這般，李希存更是放不下對亡夫的思念，每到晚上，程求生鼾聲大作時，莫筱筱都會發現李希存已經離開了床榻，反復挲著莫問天的人像木雕，然后獨自流淚。沒錯，莫筱筱的母親，也是個不愿把的一面展示給別人的子，這一點上，莫筱筱傳了母親。

但也因此，記恨上了不顧家庭的繼父——程求生。

順帶著恨屋及烏的，對于大自己兩歲的程安之也看不順眼。

在莫筱筱的眼里，程安之和程求生一樣，都是個木頭嘎達，整天憋不出幾句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想喊程安之哥哥，就喊他“你個頭”，還喜歡專挑程求生在家的時候喊，其實都是故意的，就是想連著他們這對父子一起罵。

但程求生通常不為所，程安之一開始有些氣惱，也依然說不出幾句狠話，最后竟然默認了這個稱呼。

每次莫筱筱把程安之弄得下不來臺，或者后者心實在太差的時候，也不會找人傾訴什麼，就是獨自跑回他的臥室，鎖上門，在里面畫起樹皮畫來，還盡畫些在莫筱筱眼里稀奇古怪的東西。

像是幾個圓球拼接出來的奇怪建筑，像個木頭桿子一樣。

還有巨大的駭人的骨骸，里面竟然游著一條條草魚，莫筱筱完全不理解這些畫：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骨頭，畫這種不存在的丑東西，是智障嗎？】

但程安之天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只會躲著畫畫，弄得莫筱筱也有些無趣。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呢，倒要試試程安之是不是真是冰做的。

于是有一次，把程安之視若珍寶的炭筆搶走了。

那是程安之第一次對發火，雖然依然沒有手，只是吵了莫筱筱幾句，卻被驚醒的程求生狠狠打了一頓。

【程安之！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和你說過多次了，兄妹之間是互相依靠的，不是互相作對的，你就不能安分點？】

【還狡辯！筱筱就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那也是你的妹妹！做哥哥的，讓著點妹妹怎麼了？】

程求生一個勁兒的拉偏架，弄得莫筱筱也失去了拱火的樂趣。

按照重組家庭的慣例，一般是各管各的崽兒。

晚上李希存下班回來后，莫筱筱原本以為自己也要被狠批一頓。

哪像當日發生的事，那對沉默寡言的父子都沒有告訴李希存。

回憶著程安之被罵得狗噴頭的模樣，不知道怎麼的，那天后，莫筱筱也失去再愚弄他的了。

·

新漢的教學級別分為“低、中、高”三檔。

小孩子滿三周歲的時候，就會強制進低年級組，學習簡單的“基礎生存知識”和“農業知識”，屬于完全產學習。到了十一歲，自升中年級組，開始半產學習，主修“高級能生存課”，容也加了“人類歷史”、“武練習”等科目。中年級組一共七年，在最后一年，還會加一些“基礎理化生”課程，最后匯總在一起，進行升級考試，以此保證勞力不被浪費。考試不通過的直接進行勞力崗位分配，通過的則升高年級組，產學習前沿技課程，迎接二十一歲時的新一崗位分配考試。

十一歲那年，莫筱筱也升了中年級組，快樂的完全產生活隨之結束，開始和程安之一樣，上午上學，下午幫著家里種水稻。

但總是懶放羊，把臟活累活都留給了程安之。

程安之依然沒說過一句抱怨的話，就那麼默默無言的把活都做掉了。

弄到最后，連他的好友周游都看不下去，想過來說莫筱筱幾句，卻被程安之拉了回去。當時，莫筱筱就在一旁玩著踩泥游戲，用余看了眼那對哥們兒，知道，周游的腦子其實很靈，奈何程姓豬隊友太弱。

中年級組新增了歷史課程。課上，高老師給莫筱筱看了一些地球的圖古跡，終于明白了程安之天天在畫什麼——那都是些地球上的建筑。

【看來他很憧憬地球啊。】但莫筱筱的心中卻更加的不解，【所以是智障嗎，地球有什麼好的，老師說地球上人口炸，資源匱乏，環境污染嚴重，自然災害頻發，為什麼會有人憧憬那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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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飛逝，歲月荏苒。

那些年來，莫筱筱雖然沒再惹出什麼事，但也和程家父子越走越遠，基本一年也聊不上幾句。

原本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但在十二歲的一天，沉痛的苦難突然降臨——的生母李希存，和生父一樣，也死在了工作崗位上。

放學后，得知死訊的莫筱筱，有些茫然，很久才真切地明白“母親死了”是什麼意思。

父親去世的時候，還小，不怎麼記事，不理解死亡的真實意味。如今，卻是實打實的，到了歇斯底里的痛苦，抑在心中無法喧泄出來。

后來才知道，李希存是在清理風腔壁時，被通風系統吸進去的。

莫筱筱的心口仿佛也被撕扯開了一個黑，從部，將五臟六腑與七魂八魄，通通吸進了中。

仰著穹頂上麻麻的管道，第一次對那些習以為常的金屬管道到了徹骨的恐懼，自己的父母，都被它們奪去了生命。

莫筱筱的心底突然產生了一抹奇怪的想法：

【程安之雖然是個智障，但對地球的憧憬是對的，至地球上沒有穹頂，也沒有頭頂上的風腔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