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訓練飛行員之間的通訊頻道是不互通的，起飛的時候李宇飛和霍棠是相鄰的兩條跑道，但各自按照雷達指示飛到指定區域的時候，彼此早就已經看不見了。

夜空寂靜，只能聽見殲-8發機的轟鳴，翻涌的云海之上，天河浩瀚。

霍棠特別喜歡“開夜車”，沖破云霄一飛沖天之后，好像天地間只剩下自己，這種深邃廣袤、擁有極致速度卻又非常沉寂的環境，讓覺得心平靜。

緩慢地深吸口氣，看著飛機上的雷達，心中計算，開始尋找基準點，以此自己與敵機之間的距離，和每個階段需要作出的作。

——在什麼距離飛到敵機的哪個方位，怎麼接近敵機，再采用什麼辦法才能在不被對方發現的況下靠近敵機的機尾，發導彈，“一擊必殺”。

霍棠本不想搶班長，只把這當一次普通訓練，能夠穩定準確不出錯地完任務就可以。

的每個階段都很穩，算計著距離方向，規劃路程戰，一路不不慢穩扎穩打，直到繞到敵機后方的時候，都始終游刃有余。

但是另一邊，李宇飛采用了與霍棠保守作完全相反的激進戰。

雷達控制中心，跟沈驍一起從雷達上觀戰的陳川看著李宇飛的飛行軌跡，皺著眉了下，“62太激進了。”

62是李宇飛的飛行編號。

沈驍指了指顯示左旋飛機況的那臺顯示屏，“這倆一樣。”

左旋也在第一批放飛的戰機當中，從雷達顯示的況來看，倆人采取了完全相同的戰。陳川點點頭：“險是險了點兒，但如果想贏，這的確是最好的方式，否則跟其他人的時間差距是很難拉開的。”

“也就是知道‘敵機’只是個靶子才敢這麼飛，真放在戰場上，這就是等著別人擊落他們呢。”話雖然這麼說，但沈驍臉上卻沒有責備的意思，相反反而有點期待，“但是沒有失誤，臨場反應快，膽大心細，是好事兒。”

伴隨著他話音同時落下的，還有左旋發的一枚“導彈”。

雷達開始報警，左旋完了航炮擊殺，塔臺響起了男生興的通報：“我把目標打掉了！”

塔臺指揮迅速反應，卻是先后給出了兩個相同的命令——

“空戰停止，65返航、62返航。”

就在左旋“擊殺”目標的下一瞬，李宇飛也功命中目標。他們彼此不知道其他訓隊員的況，返航的時候，都在條件允許的安全范圍將飛機速度拉到了最大。

接近機場降低高度準備下降的時候，李宇飛四轉彎改出對正跑道，同時通報塔臺：“62襟翼全放。”

耳機里響起指揮中心的回應：“62著陸地面南風5到6。”

與此同時，準備降落的李宇飛在距離不遠的另一條跑道上看到了一架同款殲-8。

那幾乎是與不相上下的速度，不知怎麼，對這次績非常有把握的李宇飛心里突然就了一下。

本來在扶著縱桿，心里明明知道降落的時候哪怕極其微小的一點偏差也會引起偏離跑道等問題的出現，可那一瞬間“不能輸”的念頭像是魔爪一樣突然從心里破土而出，讓抓握縱桿的手微微了一下。

塔臺那邊通報了風向風力后沒有得到的回應，接著詢問地重復了一遍，末了喊的編號：“62？”

“——62明白。”千鈞一發之際，李宇飛咬牙關握住縱桿穩住方向，片刻后，伴隨著劇烈的震，所駕駛的殲-8與左旋的飛機幾乎同時落地。

雷達控制中心，沈驍讓雷達兵放大了李宇飛的飛行和降落軌跡，同樣看出不對的陳川俯細看，片刻后奇怪地看向沈驍，簡直不能理解李宇飛這種程度的失誤：“這怎麼還能有偏離？！”

因為失誤實在太低級了，一直很看好李宇飛的陳川角搐，覺得自己裂開了，“不是真像蔣檀說的，心理素質不行吧？那要不行早就不行了，怎麼可能堅持到現在還飛這麼好啊？！”

“好勝心太強了。”沈驍面沉如水地看向其他雷達顯示，剩余的三架飛機也已經陸續落地，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說道：“多留意一下李宇飛的況，必要的時候，讓蔣檀給做做心理輔導。”

至今都無法理解心中彎彎繞繞百轉千回的老牌直男陳川同志，一言難盡地“啊”了一聲。

因為落地有偏離，雖然跟左旋幾乎同時到達，但李宇飛的績最終排到了第三。

左旋毫無懸念地拿到了班長的位置，但第二名卻讓不人還是有點意外，竟然是一直沒什麼存在的楊天睿。

周覓拿了個第五，佛系二人組霍棠和秦知夏分別飛了第七和第八。

總來說，飛的績還是不錯的。

但還是不甘心。

為著這個不甘心，李宇飛和周覓在此后的基礎訓練上跟男飛——尤其是左旋、楊天睿和司南這幾個排在前面的男飛，較了一周的勁。

不不慢吊在后面佛系訓練的霍棠和秦知夏，也在舍友每天的耳提面命下不得不在訓練中更加拼命，好在一周之后，枯燥至極的起飛著陸等基礎訓練、飛行和武理論課終于結束了。

周一開始新的課目，集訓期的周日下午，特訓班獲得了半天的休息時間，但是不能出營區。

霍棠去營區的大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回來了之后癱在床上面，躺了沒十分鐘呢，又翻坐了起來。

轉了轉頭活了一下肩膀，皺著眉待了一會兒，接著又把這作重復了一遍。

周覓本來躺在床上邊啃蘋果邊拿手機刷劇呢，看跟中邪了似的來來回回僵地重復兩個作，把手機扣在了床上，“你怎麼了？”

霍棠頂著一張大白臉，捶了捶肩膀又了脖子，“脖子和肩膀疼。疼好幾天了，我合計著多沖沖熱水能好點，沒想到洗個澡回來反而更疼了？”

“是不是勞損了？你之前有過這況嗎？”

“臨畢業那會兒開始的，但沒幾天就好了，誰知道這陣子又疼上了……嗐，沒事兒，”霍棠不怎麼在意地放下了手，“也沒很疼，我估計就是這幾天訓練太集了。”

周覓看沒什麼事兒，打個哈欠又倒在了枕頭上，“主要是枯燥。”

霍棠對此十分認可，“對，跟上了弦似的，每天每天都畫一個同心圓。”

秦知夏在霍棠下鋪啃著周覓囤著的鴨脖子，小松鼠似的：“基礎打好了才能搞上層建筑嘛，我覺得沈教練這話說得沒病。”

霍棠吐槽：“張口閉口沈教練，還沒怎麼樣呢，你這就先叛變了。而且最近吃飯我發現那個秦天揚次次坐我們旁邊，你倆聊天的頻率直線上升，是不是有況你說？”

“嗐，還說呢，”秦知夏站起來去扔垃圾，十分苦悶，“秦天揚為什麼坐我們旁邊？他坐旁邊你們沒一個是無辜的！”

李宇飛從椅子上起去拉屜拿東西，隨口接了一句：“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秦知夏說：“食堂座位是沒規定誰必須坐哪里，但其實大家都有習慣坐的地方，我也是前天跟司南聊天兒的時候才知道的，我們把秦天揚的位置給占了，他不坐旁邊坐哪兒啊？”

這麼一說霍棠也不好意思了，“誒？他怎麼一直沒說？”

周覓咔咔地把蘋果兩口啃完了，半撐起上從上鋪異常準地把蘋果核扔進了角落的垃圾桶，“那肯定是不好意思張的，他一個男的，哪好意思為個桌位還得跟我們說‘不好意思這是我的座兒，麻煩你們讓讓’？”

正說著呢，霍棠床板被人從下面敲了一下。霍棠探頭，還沒看見人呢，先看見了床邊的一袋膏藥……

箱子里堆滿了面防曬護品的霍棠接過那袋麝香虎骨風膏，往床下抻脖子的時候眼睛里的震驚還沒下去，“你怎麼還準備了這玩意？”

李宇飛踮著腳，作勢要把風膏從上鋪的霍棠手里搶回來，“不要還我！”

“要要要！”霍棠一邊躲開，一邊麻利兒地從上鋪下去了，上還振振有詞，“老了老了啊，竟然要風膏了——誒，這玩意怎麼啊？我都沒用過，你幫我弄一下！”

“我欠你的。”李宇飛沒好氣地瞪，話雖這麼說，還是輕車路地把膏藥給霍棠上了。

脖子后面了一塊，肩膀到手臂了兩塊，完之后霍棠到洗手間里照鏡子，覺得這玩意就像倆符紙似的，把滿臉煞白的自己給震住了。

風膏效果顯著，第二天睡醒之后霍棠脖頸和肩膀的疼痛果然都輕松了不，早上集合的時候，沈驍輕描淡寫地往特訓班每個隊員心里都扔了一個重磅炸彈，“這周開始進行空空導彈實訓練——我看過你們的檔案，畢業之前都練過實彈打靶了是吧？”

空飛們應了一聲“是”，沈驍點頭：“覺得自己技還不錯的出列。”

隊員們眼觀鼻鼻觀心，這次誰都沒當出頭鳥。隨著沈驍的話，他們不約而同地把目放在了機庫中已經停放好的十架山鷹教練機。

學校里的實彈打靶訓練算是優秀學員從各地航校畢業的一個儀式，跟模擬擊不一樣，“打過”，不代表“會打”，更不代表能準確打擊目標。

課程安排前期沒有跟特訓班的任何一個人說過，但是第四旅從參謀長到政委再到實際帶訓的教員們，在此之前就已經數次商討了方案，為訓練做了完全的準備——實彈擊訓練風險高，出戰機多，夏天南部海域天氣變化快，參與人員力消耗大，且在基地占場時間長，為了保證訓練實效，可以說上一周的基本飛行訓練、武理論和飛行特置研究的課程，都是在為了這周的實彈打靶做準備。

按參謀長的說法，“全營的相關部門都要積極地調起來，全面保證這次訓練安全順利的完，要做好風險預測和評估，同時針對不同天氣和訓練中可能遇到的不同況做好特預案，地勤人員要做好后勤保障，為此次訓練保駕護航。”

按照參謀長的指示，在訓練正式開始之前，后裝保障人員為戰斗機掛載空空導彈后，對導彈進行了最后一次的維護校準。

“一個個這會兒可夠實誠的，”一個禮拜相下來，彼此早就了，沈驍甚至對他們每個人的格都已經有所了解，在專業能力之外，他本來也不是那種刻板的人，這會兒從隊員們面前走過，朗聲鼓勵：“沒信心就好好練，這個禮拜結束之后，我希再問這句話的時候，你們都能有站出來的資格和勇氣。”

司南懟了懟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左旋，左旋躲了一下沒躲開，為班長，無奈地出列當了出頭鳥：“報告！”

沈驍看向他：“說。”

左旋有點尷尬地咳嗽了一下才朗聲說道：“這次表現好的有獎勵嗎？”

……他們已經知道沈驍的習慣了，總是喜歡打一掌再給個甜棗。

果然，沈教練點點頭，“有。”

他說著，就手拍了拍旁邊山鷹教練機的機，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表很有點耐人尋味的意味深長，沉默了半晌，這幅表就給也算見過風浪的隊員們嚇了，“這次不排名，只要完任務，我們這幫老飛，帶著你們每個人都驗一次‘失速尾旋’。”

沈驍話音未落，滿場嘩然。

因為資源有限人手不夠，第四旅殲擊機大隊的資歷深的老飛們既是飛行員也是教員，帶飛技肯定是沒問題的，但是這一對一的驗“失速尾旋”，這個獎勵實在是……讓人有點一言難盡。

但特訓班的基本紀律還是有的，沒人敢大聲說什麼，只是嘆震驚和小聲嘀咕還是了此刻的主旋律……

周覓憋了半天，這會兒實在忍不住了，打了個報告站出來，“教練，您確定這個是……獎勵？”

沈驍淡定頷首，“不然呢？”

周覓崩潰了，“不然也可能是玩兒我們啊！”

“失速尾旋”在飛行中有個外號“死亡陷阱”，是指飛機突然失去控制，一邊下墜，一邊偏側翻轉的狀態，在這個狀態下飛機高度會驟然下降，如果無法順利改出，那就只會迎來一個機毀人亡的后果。

從失速尾旋到順利改出或者飛機失事，這一切發生在戰斗機上，只需要短短的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