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氣風發的老劉夾著書本，步步生風地走教室，將課本擲到講臺上：“今天我們不上課，來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班級辯論賽！”

本來還無打采的同學們聽到此話，嘩然鬧起來了，一雙雙眼睛閃著疑又興的彩。

大家興致盎然，還未等老劉喊開始，就已經有好幾個同學踴躍舉手。

老劉示意大家安靜：“我先說一下規則，這次辯論賽比較特殊，參與人數有８０人，所以就不按照正規的辯論賽流程了。我們就以４０人為單位，正方反方各一個單位。現在正反雙方派個代表上來簽誰先發言，但簽前需要為己方辯題做５分鐘的開場白。好了，大家可以商量幾分鐘，然后派代表。”

正方派了齊妮，反方理所當然想派蘇墨風，蘇墨風卻推薦了我，理由是我外表上備迫，聲音上有天生優勢——嗓門夠大。本來大家還執意要選擇蘇墨風，蘇墨風莞爾一笑，眼睛彎彎地說“我真的不如余沉”，迷倒一堆，大家都眼冒紅心鼻孔冒氣地點頭說，蘇大大，我們無條件同意你。于是我黑著臉被犧牲了。

齊妮率先走到講臺前，著膛，直視前方，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撲閃了幾下，朗朗發言，自信滿滿神采奕奕的神狀態已經為對方辯友爭取了一些勝算。我坐在講臺下面，有點自卑地仰頭著那個麗又有才華的同齡生。

這個時候，假裝肚子痛會不會太遲了……

正想間，雷鳴般的掌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回過神，看到男同學們正興地為自己的神鼓掌。

那麼快就講完了？那是不是到我上場？可我完全沒聽到剛才齊妮說了什麼。蘇墨風看見我呆呆的樣子，微微笑了起來，敲我的桌子：“余沉，到你了。”

我紅的雙眼飛出無數個刀子，都怪你！

我每一步走得好像上刑場一樣沉重，我的表如同告別江東父老般悲壯，走到最后有人終于不了了，背后一腳把我踹上講臺，我踉蹌一下，差點跌倒。

同學們哄堂大笑。

我手足無措，漲紅了臉，掃視全班，看到麻麻的人，愈發張。我天生怯場，平時被老師點上臺寫字，手一直會抖，寫出來的字好像蚯蚓一樣彎彎曲曲，而別人一筆一劃穩穩當當。現在要我稿演講，我能說出個什麼黑白對錯？

我頭腦一片空白，慘了，我要說些什麼？在我沉默間，底下的同學窸窸窣窣地議論。我的雙腳開始發，臉越來越燙。

一道熱切的視線從角落里過來，蘇墨風正看著我，眼神里似乎帶著……鼓勵？

我咬咬牙，已經比大腦先思考了：“大、大家好，現在我代表我方辯友就“平時考高分的同學不代表高考拿高分”這個辯題進行辯論。首先，雖然我不是一個平時考高分的同學，但也說明我如今是一個客觀看待這個辯題的局外人，我接下來的話，客觀，有證有據。其次，學過政治的人都知道問題分析，一件事備普遍，也備特殊，所謂平時考高分，這是普遍，而一輩子一次的高考，這是特殊事件，普遍能代表特殊嗎？很明顯不能。就如同，于天宇現在喜歡孩，這代表他一輩子都喜歡生嗎？不，這不一定，也許等到他２０歲或者２５歲時，遇到他真正心的男生，他就會發現自己其實是喜歡男生，萬事都有意外，此時的一定不代表未來的一定，對不對？最后，我雖然平時考的分數不高，但不代表我高考不能考高分，反之亦然，平時考高分的，高考不一定就能考得很高。但我站在這里，面對我們班心的同學們，我還是希大家都能夠考得高分，考上理想的學校！”

我一說完，全班寂靜了，蘇墨風手托著下，笑瞇瞇地看著我，而于天宇正面紅耳赤地瞪著我，恨不得撲上來撕了我。

夠五分鐘了嗎？說的時間太短，會不會扣分？

我轉過頭，往掛在黑板上方的時鐘看去。同學們看到我此刻稽的舉，又笑開了。

我在滿堂的大笑聲和掌聲中臉紅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蘇墨風敲敲我的桌子，沖我笑了笑，一臉“我說得沒錯吧”的樣子。

我好氣又好笑，輕輕踢了一下他的椅子。

接下來的辯論賽激烈又熱鬧，平時不怎麼發言的同學們都站起來發表了一番言論。我雙手撐著下，蘇墨風圓圓的后腦勺正對著我，這個后腦勺我已經看了一個學期，悉得很。他的發旋在頭頂右方，短短的頭發有規則地繞著發旋豎起。我對比了一下他的后腦勺直徑，對比一下我的臉，呃，好像我的要大一些……

馬小薇探過頭來：“余沉，你在看什麼呀？”

我嚇了一跳，“這麼大的臉過來，嚇死人。”

馬小薇竊笑道：“原來你剛一直盯著……”

未等說完，我忙捂住的：“要死啦你，別誤會！我只是習慣發呆！”我曾經盯著一個男生的屁發呆五分鐘，被同桌抓包。當時跟此時一樣，解釋等于掩飾，掩飾等于心虛。

馬小薇看我的眼神各種容，“余沉，沒想到你有這種癖好。”

我和馬小薇討論得正起勁時，一個聲突然響起來：“既然這樣子，那麼請反方的蘇墨風回答，作為反方，又作為一個平時考高分的學生，你怎麼看待這個問題？”

我抬起頭，看到齊妮立于人群中，正看向蘇墨風這邊，一臉俏皮。

蘇墨風似乎早就預料到現在這個局面，淡定地站起來，“我無條件同意我方辯友余沉說的每個字，每個標點符號。”

簡短，有力，霸氣！

我們這邊的同學們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我恨不得把頭埋進土里。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都拿我當槍使！！！

旁邊傳來砰一聲響，對方辯友的于天宇拍案而起：“余沉，我有問題問你！”

我嚇了一跳，這是鬧哪樣？

“我現在向你求婚，你答不答應？”于天宇聲如洪鐘，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晰耳。

我蹭地臉紅了，“你瘋了！”

“你回答我。”

“當然不答應！”我嚷起來。

“那等你２５歲時，我再向你求婚，你答應不答應？”于天宇臉上出一抹笑。

不字差點口而出，聰明如我，怎麼會不知道他耍什麼詭計，于是眼珠子一轉，笑嘻嘻道：“以后的事誰知道，正如我所說，一切都有可能發生。”

于天宇目鎖著我，“你說的，一切皆有可能。”

“ｎｏｔｈｉｎｇｉｓｉｍｐｏｓｓｉｂｌｅ。”我鄭重道，“請選擇耐克。”

班上此刻一片死寂。風輕輕吹過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婆娑的樹影在墻壁上舞，未等風吹完，哄的一聲，同學們集發出尖銳的口哨聲和掌聲，不控制地掀起一波又一波音浪。老劉不得不上講臺控制現場，一次次拍講臺，大喊安靜，卻毫無奏效。

馬小薇激地抓起我的手腕：“余沉，我第一次親眼看到求婚！！太人了啊！！”

我角了幾下，這絕對是敵方戰略！！這絕對是陷害我于不仁不義之中！！

我踹了一下蘇墨風的椅子，他沒反應。

估計他也在笑。不由嘆氣，連軍師都倒戈了，這真是憂外患吶。

放學后，經過班里同學的各種呼喚，我余沉的名字變了于家媳婦，氣得我不輕。我堵住于天宇，怒吼，“于天宇，給我站住！”

后面的男生起哄：求婚求婚求婚。

于天宇在我面前站定，比我高出一個頭的個子俯視我，我怒目圓瞪，“于天宇，以后說話能別扯上我麼？”

“我也是曲線救國，為了贏嘛，誰知道大家會起哄。”

我正發作，老劉突然從背后冒出來，“青春真是好啊。”

于天宇咧起，“老師，你也認同我說的，對不對？”

老劉扶了扶他厚厚的眼鏡，沉思片刻，“老師不反對早，但也不支持，所以你們要是在一起，不要耽誤學習，更不要讓我看見。只要我沒看見，就當沒發生。”

我一輩子沒經歷過如此沮喪的事，名聲已經掃地，還被人踐踏幾腳。回憶一下整件事，發現導火線就是蘇墨風把我推上臺。我頓悟，如果沒有蘇墨風把我推上臺，那接下來發生的各種丟臉事件的主角都不會是我，也可能因為我不會出現，那些丟臉的事也不會發生……不論如何，這一切，都是，蘇墨風的錯！！

我遷怒到蘇墨風頭上，四下環顧，卻不見他的影。奇怪了，平時拖得很晚才走的人，怎麼今天那麼早就走了，而且一聲不吭就溜了？

敢是做賊心虛，無臉見我。

我垂頭喪氣地跟尤思麗往單車棚走去，見尤思麗還捂著肚子笑，不滿道：“差不多得了啊，我正經歷著人生中最慘淡的日子呢，你卻在袖手旁觀。”

“天宇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我嚇了一跳，“不可能吧？”

“一切皆有可能。”尤思麗說完仰頭笑起來。

我突然停住腳步，拉起尤思麗的手，快步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尤思麗一頭霧水，“干嘛往那里走啊，我們的單車在那邊……”邊說邊回頭，我忙阻止卻晚了一步，的臉一下子沒了。

站在我們不遠的轉角，蘇墨風和齊妮兩個人正在一起，齊妮的雙手環抱住蘇墨風的腰，臉埋進他的膛，角帶笑。

一時間，千萬個念頭閃過我心頭，我用力拉住尤思麗，越走越快，走到最后變我拉著尤思麗的手跑，風在耳邊呼呼地響，似嘆似泣。路邊的同學形一道道影，在我們兩邊呼嘯而過，我們如同跑時隧道，事和人在視野扭曲變形，明明在眼前卻飛逝而過。

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我上氣不接下氣，終于松開尤思麗的手，大口氣。尤思麗邊氣邊掉眼淚，淚水好像珠子般一顆顆掉落，了的白布鞋。我站在旁，安靜地陪著，卻什麼都做不了。

等尤思麗稍微緩過來，我抿抿，“思麗，哭是沒有用的。”

“那你告訴我怎麼辦。”尤思麗眼含淚珠，肩膀得讓看起來更加弱。

“移別吧！”

“……”

我和尤思麗緩慢走回單車棚，我走在前面探路，確定蘇墨風和齊妮已經離開后才讓尤思麗出來。

一路上，我念念叨叨，罵罵咧咧，關于蘇墨風的三字經從頭到尾念了一次，又從尾到頭念了一次。

“余沉，你沒談過，有些事不懂。”尤思麗頓了頓，還是說了出來。

“嗯，我不懂。”我笑道，哭得梨花帶淚的臉，“如果我是蘇墨風，絕對會喜歡上你這個小，是他不懂得欣賞。”

尤思麗噗嗤一聲，終于笑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