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皎倏然吐出一口氣，全然癱在了地上。

大起大落之后，眼中的淚幾乎控制不住地落下，在聞到那陣清香的時候便知道了是什麼。

劇毒之藥，吃下半個時辰便會暴斃而死，與將要吃的假死藥會呈現出同樣的癥狀。

卻會痛苦百倍。

“有沒有覺得哪……哪疼，或者不舒服的地方，你還有沒有吃別的藥……”

眼神慌張地落在謝宴上。

他似乎猶是無知無覺的樣子，蹙眉為淚。

“怎麼哭了？不是要出去嗎？”

他稍一用力，蘇皎小的子便被他抱進懷里。

哈著氣，眼中的淚不控制地落下來，用力地攥著謝宴的手臂，沉在自己的思緒里拔不出來，也沒有答他的話。

謝宴便笑著，似是心很好，手上沾滿了的淚，他便垂著頭，用冰涼的去舐。

臉頰因著焦急而變得發燙，驟然沾著了他的，便被激得瑟了一下。

那滴淚順著臉頰落到脖頸。

他垂下頭，吻落在脖頸，細細，又帶著發的麻和一刺痛。

稍一用力，一道齒痕和他手腕上的相映襯，淡淡的腥氣彌漫在空氣里，謝宴終于滿意地抬起頭。

蘇皎始終沒有說話，只有眼中的淚一點點滴落下來。

＊

天將明，宮外一直沒有等到來人。

蘇惟眼中閃過焦灼。

他的妹妹一向聽話，昨晚他曉之以，這世上唯獨他們是最后的親人，妹妹一向想要出宮，這次他將最后的猶豫都斬斷了，沒有理由不出來。

“必是謝宴擋住了的步子。”

蘇惟喃喃了一句。

昨晚看到謝宴之時，他便猜著這件事不會很順利，那男人心機深沉又狡猾狠心……

蘇惟驀然閉上眼。

“按第二步計劃行事。”

天邊最后一抹暗落下，朝霞灑進了窗欞，映著屋擺纏在一起的兩人。

蘇皎的呼吸從急促漸漸變得和緩，呆滯的目移到謝宴上，還未說話——

“皇子，皇子妃，奴才奉命送來今日的膳食。”

一個太監模樣的人從殿外走來，手中端著一個托盤。

謝宴頷首任對方進來了。

太監將托盤放到了他們面前的桌子上，卻沒直接離開，反倒將那一蠱熱氣騰騰的魚湯端來。

“這是今日膳房特意做的魚湯，皇上吩咐了給殿下補一補子。”

太監躬站在他面前，謝宴正要抬手去接——

“誰讓你送的？”

他懷中的蘇皎直起子，目剎那落在太監上。

太監與對視，輕輕一笑。

“皇子妃，自是皇上的命令。”

蘇皎蠕了一下要去端那魚湯，太監卻不經意地避開，腰間令牌一晃而過，蘇皎剎那僵直了子。

“皇子殿下，請。”

不再，太監便以為是默許，端著魚湯再次遞給謝宴。

謝宴抬手要去接，蘇皎驀然打翻了他手中的托盤。

魚湯從碗里灑出來，嘩啦倒在了地上。

也濺了那太監和謝宴滿。

“皇子妃？”

太監的語氣已帶了幾分試探。

小姐明明已看到了他的令牌，該知道他是來幫的。

謝宴也看過去，淺淺笑道。

“怎麼了？”

“失手。”

如是說著，的緒又繃了起來。

“你出去。”

“什麼？”

太監錯愕地抬起頭。

“我說你出去，不必再送湯了。”

地上濃郁的湯讓蘇皎看得遍生寒，著聲又重復了一遍，那太監只得彎。

“是。”

才退開半步，瞧見謝宴偏頭給蘇皎順背，那太監眼中閃過幾分，匕首從袖中手而出，閃著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向了謝宴的背。

蘇皎抬頭頓時瞪大了眼。

“謝宴！”

下意識要擋在他面前，卻不及謝宴反應的速度更快，蘇皎只覺腰間一，謝宴攬住轉了個彎，地上碎掉的碎片飛向太監割斃命，同時他悶哼了一聲，濃郁的腥味便彌漫開。

蘇皎沒想到那太監那樣大膽，心中亦是駭然，急忙從他懷里出來去他的裳。

“怎麼樣？你怎麼樣？”

謝宴將外衫去，原本孱弱的臉上更蒼白，蘇皎心中的愧疚一時如水般涌上來。

“快來人，長林，去拿藥，去后殿拿我的藥！”

長林推門進來，瞧見這一幕也是嚇得不行，他連忙應了一聲往外跑，越出門檻，瞧見在殿外一角面無表守著的長翊。

“你怎麼能讓那樣的刺客混進去給殿下送飯？”

他又怒又急，忍不住斥道。

長翊面無表抱劍站著。

“你以為殿下不知道嗎？”

“什麼？”

長林再問，他已不吭聲了。

從那太監執意要進來的時候他便知道了此人不對勁，站在窗子外請示主子，這人是蘇家的人，自然不能放進來。

可牽扯著皇子妃，他便想請示是直接殺了還是趕出去。

誰料主子看罷他的暗示，

角卻扯開幾分笑意。

“放進來。”

他無聲地朝長翊開口。

“他的那碗毒湯，和他的匕首，都放進來——”

＊

衫褪去，蘇皎看到那背后極深的傷口，又是一震。

抿著，一點點將背后的傷口清洗好，又上了藥。

經此一事幾乎是心神俱疲，莫說走路，便連說一句話都疲憊得厲害。

的哥哥，賴以信任，相了這麼多年的哥哥，頭一次，這樣看不懂他。

娘在后山的墜崖他絕對撒了謊，接著娘親去世，他便提出要假死出宮。

可那樣湊巧，在他開口說離宮之事之前，娘在他的院子里就留下了字跡不要出宮。

娘為何未卜先知？

還是說……提前知道了什麼？

心中原本就傾軋難抉的答案在此時又閃現出，不遠那太監的尸已被長林拖出去了，蘇皎無聲地看向門外。

知道，那里依舊有人在等。

只要不出去，就會一直等。

蘇皎目落在謝宴上，他上了藥，此時正伏在榻邊，似乎睡得正好。

這是個……極好的時機。

泠泠作響的環佩聲由床邊及至門外，影消失的剎那，伏案睡著的謝宴驀然睜開眼。

依舊是后殿外的那長梯，蘇皎才站到下面，墻沿上便探出一道影。

“皎皎。”

“哥？你怎麼親自來了？”

蘇皎顯然沒想到來的是他，眼中閃過錯愕。

蘇惟將上下打量了遍，焦灼的神才算散去。

“那太監失手了嗎？你可有恙？”

他張口提及那太監的事，蘇皎眼中緒復雜難分。

“你不是說……給謝宴的是昏迷的藥嗎？”

“我……自然是昏迷的藥，皎皎以為是什麼？”

蘇皎的醫是學了個皮，蘇惟知道以如今的醫絕對看不出端倪的。

他目定定地看過去，正如他說蘇母墜崖心絞的那天一樣澄凈又平緩，若不是蘇皎是重活一世，并且已經知道這是毒藥，那多半又會被再騙一回。

蘇皎滾了一下嚨，張口想要拆穿此事，可話到了邊，知道他再不會對說實話，便又沉默。

“太監帶進去的是什麼？”

仰著頭，兄妹兩人目落在一，蘇惟面不改。

“和那是一樣的藥。”

“沒再讓他做別的嗎？”

那匕首和藥都看得清楚，蘇惟是真想要謝宴的命。

為何？就為了出宮？

看著蘇惟，想若是他此時對坦白，將所有的困都解開，便……

“沒有。”

短短兩個字落下，呼吸一窒。

看著這個認識了兩世卻又無比陌生的哥哥。

也驀然覺得出宮這兩個字猶如一個套好的圈子，不聲地擺在面前引。

他朝出手。

“走吧，皎皎，將藥吃下去，出了宮便是你一直盼的自由和娘臨走前最后的心愿，你不會再被束縛，不必留在這里做什麼皇子妃，往后天寬地廣，你做什麼，哥哥都陪你。”

這番話在心頭，蘇皎看著那雙手。

這是從小到大無比信任的哥哥，是娘親走后最后的親人，他帶著最的自由朝手。

而背后，是他費盡心思的籌謀，甚至連娘親之死都不曾守靈也要日夜忙碌，他那般想幫出去，為此不惜對名義上的夫婿下手。

嚨滾，緒不斷翻涌，終于在他的手到面前的剎那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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