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52°
東方泛起灰蒙蒙的白, 又是一個天。
牆壁上時鐘一格一格地撥,冷氣從空調口裏均勻地冒,室的溫度舒適又涼快。
可床上的夏葵還是被熱醒了。
睜開眼, 左聿桉就睡在旁邊, 他地把抱在懷裏, 上像一個巨大的火爐,熱量就是從那裏源源不斷地傳出來的。
昨晚緒崩潰時做的那些荒唐事在腦子裏一閃, 夏葵.很快就徹底清醒了。
推開他的大手, 屏息往床的反方向挪,結果剛拉開一點空隙,就被人重新撈了回去,小巧的鼻子撞上他的膛,邦邦的。
“啊。”
左聿桉親了親的角,嗓音帶著還沒醒的喑啞, “陪我再睡會兒。”
夏葵從被子裏往外掙了掙, “太熱了。”
素面朝天,發如海藻般散在枕頭上, 一雙杏眸帶水,跟平日職場上的尖銳勁兒判若兩人。
“你這個沒良心的, 晚上一點被子都不分我。”
房間裏線晦,左聿桉灼熱的氣息湧在的耳廓, 麻麻的。兩人的著,呼吸也纏在一起, 想到被子裏的上空無一,臉上更熱了, “你可以讓服務員給你加床被子。”
“是誰抱著我不讓走……”
兩人的談話被隔壁房間傳來規律的撞擊截斷,靡靡之音隔著一道形同虛設的牆, 夏葵的反駁像被人吞了尾,連要繼續說什麽,都忘得一幹二淨。
反應過來後,整個人像被水煮過一樣,從頭到腳緋紅一片。鵪鶉般地把腦袋埋進枕頭裏,“有沒有搞錯,這人怎麽大清早就禽大發呀?”
人的聲和男人的悶哼聲還在繼續,左聿桉眼底暗藏波瀾,“這回知道男人都是禽了,昨晚你……”
的手覆上他的,堵住他接下來的話,窘得不行,“你能不能當昨晚是做了個夢?”
長發隨著作晃,有些垂落在壑分明的前,雪白的在幽暗空間裏白得晃眼,一雙水眸含譏帶俏,古代書生夢裏落豔鬼的圈套也不過如此。
夏葵聽見頭頂的呼吸加重了,左聿桉扯開的細腕在上輾轉了幾下,結艱難地滾,“聽夠了嗎?聽夠了就起床吧。”
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不過最後付出代價的人還是左聿桉,慵矜不羈的太子爺在廉價酒店的浴室裏洗了一個冷水澡。頂著一頭發出來的時候,眸底的戾氣還未消。
夏葵笑得眉目妍麗,最後又被人用濃烈的吻懲罰了好一會,幾近眩暈地對天發誓那笑意絕對不是嘲笑,才堪堪攫回自己的呼吸。
兩人在房間裏待到了八點多,直接把夏俊傑約到了隔壁三條街的一家早餐店。
左聿桉全程都沒有對的原生家庭置喙一句,只是反複確認了能不能獨立面對後,選擇默默地坐在了角落那桌。
雖然兩人是男朋友的關系,但在沒有理清和父親的關系之前,他跟立場一致,不會見他父親。
青祁路的趙記包子鋪已經開了二十多年了,夏葵上高中那會兒經常來顧。安慶高中的早自習時間是七點,早上六點半起床後,用十分鐘的時間風風火火地洗漱,再用五分鐘走到趙記,要上半屜牛和半屜角瓜蛋的包子邊走邊吃,最後在早自習的鈴響之前邁進教室。
那會兒家裏賺錢的人是夏俊傑,他每天折騰鄭雲秀早起做三菜一湯的早餐,稍有不合心意就破口大罵,所以夏葵從來不在家吃早餐。
夏葵事先點好了四屜小籠包,從玻璃壁上看見夏俊傑進門的影子時,又喊老板加了兩碟小菜和兩碗黑米粥。
早餐店裏熙熙攘攘,把拆好的筷子遞過去,夏俊傑接過筷子放在一旁,頗為局促地說,“其實我已經吃過早飯了,你媽媽做的。”
他盯著桌上某個虛無的點,吸了口氣,“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
夏葵始終沒有太大的表,語調無波無瀾,“是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問什麽。”
夏俊傑有些愣神,下意識地擡頭,像是沒猜到的回答,也像是不知道怎麽接話,微張,半天沒說出話來。
他的很白,著種不太健康的澤,眼尾皺紋明顯,眼袋下垂,腮邊的胡子刮得幹幹淨淨。上是一件立領的條紋Polo衫,還帶著嶄新的折痕,這種代表著老頭衫的服,他過去從來不穿。
夏俊傑的長相在同齡人裏是出衆的,夏葵沾的也有一副好皮囊。他年輕的時候對外貌向來自信,PUA鄭雲秀的經典話就是:我要是跟你離婚,分分鐘找一個更好的,到時候你人老珠黃的,白給都沒人要。
現在他坐對面,特別安靜,安靜得甚至有些衰老。
“你恨我嗎?”夏葵率先打破沉寂,連一句爸爸都不出口。
服務員端了兩碗粥上來,氤氳的熱氣蒸騰在空氣中,夏俊傑等人走後才開口,“葵葵,我剛進去的時候,特別恨你,恨得要死,那時候我就在想,等我出獄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掐死你。”
跟記憶中的他一樣,夏葵對他的心裏并不意外,角泛起一抹輕嘲,但是沒打斷他的話。
“但是時間越久這種想法越淡,我開始想雲秀,想你,瘋狂地想你們娘倆,想我這一生到底做錯了多事……”他的聲音帶著哽意,“七年了,我已經徹底醒悟過來了……”
一直盯著他的眼睛,不放過他臉上一一毫的表。NPD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他們沒有道德,只會索取,夏葵不信短短幾年,夏俊傑就能被洗心革面。
天空沉沉的,空氣裏帶著意,的眼睛因為長時間的注視而變得酸。
“你之後有什麽打算?”
夏俊傑一直在摳指甲的邊緣,聽著夏葵毫無尊重的問題,沒有像過去一樣暴怒,他出一抹苦笑,“我和社會軌太久了,最近一直在學習,我才五十歲,不想變一個廢,準備先找個保安的工作幹著。”
一個剛出獄的人想要做保安,真是個笑話,可夏葵笑不出來。過去的夏俊傑一直都是驕傲的,用他的原話就是“他怎麽可能去做這種低三下四的工作呢”。
腦子裏有兩力量在不斷地拉扯,整個頭都要炸了。
理智拽著清醒那頭,NPD的特征就是無能、空心人、吸鬼,他最擅長扮演一個你喜歡的角,他永遠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現在的低頭只是為了後面的縱。
可脈相連的也在自我角逐,有一個聲音悄悄在說:給他一次機會吧,已經七年了,缺席的父和黯淡的過往都已經過去了,你已經足夠強大和清醒可以保護自己所的人了。
等一個父親的覺醒是場豪賭,有沒有勇氣再賭一次?
夏葵眼睛一秒不離地盯著他,“最後一個問題,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NPD嗜錢如命并且支配,所以這是一個問題,也是一次試探。
夏俊傑搖搖頭,臉上的表沒有毫的變化,“我是一個男人,還是想自力更生,我有能力養活自己,也能讓雲秀過好。你媽媽告訴我,這麽多年一直是你在給打生活費,現在我出來了,你的錢可以自己存著了。這幾年你過得不容易,我時常忘記你的年紀。”
他的視線越過人群,飄到不遠的左聿桉上,眼神終于有了點神,語調也有了活力,“那是你男朋友嗎?爸爸現在最大的希就是你能幸福。”
目也不自覺地被他帶走,看向坐在角落的左聿桉。左聿桉放下.的,憔悴的面容,淩晨的眼淚,夏葵覺得,或許已經找到了真正的人。
想到有個人還在等著一起吃早飯,突然有了再賭一次的勇氣。
夏俊傑也同步收回視線,推了推面前的粥碗,“葵葵,這個粥我可以打包帶回去嗎?雲秀不知道我來跟你見面,我告訴去電子城拿修好的手機,時間久了,我怕著急。”
詢問的意見,這是第一次,今天的夏俊傑一直很陌生。
周遭的食客糟糟的,夏俊傑在點頭之後起,朝左聿桉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去櫃臺買單,他從袋裏掏出一張五十元的紙幣。
收銀員是老板的兒,嘖一聲,“叔叔,微信掃碼就行了。”
夏俊傑扣好打包盒的蓋子,臉上掛著歉意的笑,“不好意思,我不太會用微信。”
“現在還有人不會用微信嗎?”收銀員蹙著眉頭收走那張紙幣,從錢盒裏往外拿零錢,“叔叔,你回家趕快讓孩子教教你,現在好多店都不準備零錢了。”
夏俊傑笑了笑沒吭聲,拎起塑料袋若無其事地掀開門簾,又折對夏葵擺了擺手,走出趙記包子鋪。
坐在原位,腦子裏像電影回放一樣,回想剛剛見面的所有細節,可令人骨悚然的是,竟然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不知不覺間,太出來了,夏葵看著夏俊傑離去的背影,看到眼睛發酸。
他老了,背微微駝,走路的速度也沒有過去快。
出神地看了多久,左聿桉就看了多久,直到那個影子已經小到再也看不到,他才打斷的沉思。
把手裏快要折斷的筷子出,低緩的男聲帶著人心的力量,“朋友可以陪我吃飯了嗎?”
林淺曾經以為,自己想要的男人應當英俊、強大,在商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令她仰望,無所不能可真遇到合適的人才發覺她是這麼喜歡他的清冷、沉默、堅毅和忠誠喜歡到願意跟他一起,在腥風血雨的商場並肩而立,肆意年華,不問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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