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心

chapter 16

天像是撕開了一道口子, 夜晚初至的山間，因著這場突然到訪的雨夾雪，如同蓋了片暗黑的幕布。

盤旋山路中, 周圍車流不息。

賀行嶼橫抱著霓音往前走。

雨順著頭頂的傘骨落, 在腳邊墜開小花，霓音耳邊是砰砰的雨聲, 和心跳同頻。

離車子越近, 四周落下的銀白雨箭被金燦燦的車燈照亮, 如牛，如花針，纖毫畢現，宛若將他們圈在這隔絕在世界外的一寸天地。

霓音聽到賀行嶼的話, 突然記起似乎從小就被他護到大，有一次去夏家山裏的果林裏摘果子, 自己走丟了，還摔了個大跟頭，膝蓋流走不路, 哭唧唧的時候, 是賀行嶼找到。

他丟了手機，他們聯系不到外界，他就背著傷的一路走下山。

那天看到他, 霓音就再無懼怕, 甚至最後安穩地在他背上睡著。

真的從來沒有從他背上摔下來過……

賀行嶼抱著走到車旁，司機打開後車門, 霓音被慢慢放到車上, 隨後關上了門，賀行嶼從另一側上車。

車門關閉, 外頭喧囂的雨聲和冬夜的寒意被厚重的防彈玻璃隔絕在外，溫熱的暖氣裹挾霓音帶著水汽的子，席卷著淡淡的雪松檀木香。

也是上男人大的味道。

下大，昂貴的黑褐高級面料沾了點雨雪，猶豫沒遞過去，怕他介意，“四哥，外套我拿去幹洗一下還你吧……”

“隨意。”

油門啓，勞斯萊斯平穩駛下蜿蜒的山。

霓音收到姜貝貝信息，姜貝貝說他們已經讓自家的救援回去了，現在賀行嶼這邊的會派車從山上下來救援，帶他們先去吃個飯，等到路況好了再出發，保姆車也給褚梁理，霓音也放了心，再度出聲謝旁的男人，他只說不必。

一個小時後，車子進市區，雨夾雪也變了純粹的雨，雨勢不減，路況也隨之擁堵，車子速移。

這樣堵下去，不知猴年馬月才能開到霓音單獨住的東國際。

看著窗外一輛輛車尾燈彙的霓虹河流，正愧疚又給賀行嶼添堵時，就聽側淡淡聲音傳來：

“今晚還有安排麽。”

扭頭看他，“沒，怎麽了？”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指尖輕敲了敲上蓋，“先去我那邊？離這裏近，遲點再送你回家。”

愣了愣，沒多想就答應了，“好……”

怎麽好意思讓他一個大忙人陪在路上堵著。

但是……他那邊是哪邊？

司機收到指示，在下一個路口掉頭，二十分鐘後，就駛到泰和雲庭。

帶著疑，跟他乘電梯到達頂層，賀行嶼打開門：“進來吧。”

換好鞋，霓音走進玄關，燈智能亮起，把黑暗冷淡的房子點亮。

“這套住宅離集團近，平時我大多數時間會在這裏休息。”他言。

霓音往裏探頭：“有其他人嗎？不會打擾吧？”

男人眉梢擡起：“就我一人，還有誰？”

“噢……”

別墅裝潢是現代極簡風，這套頂層別墅坐落在CtBD旁，將近四百平，一共三層，還有空中花園和泳池，是頂級地段中的頂級奢靡，三面落地窗，將窗外首都的璀璨繁華包攬眼下。

這還是霓音第一次踏進賀行嶼現在的生活圈。

相比于賀府宅院，這裏私更強，沒想到他會帶來到這裏。

男人讓隨便坐，霓音走進客廳，接到姜貝貝彙報現況的電話，說他們現在被接回了度假村，今晚住一晚，安排得特別心。

姜貝貝低聲音激：“音音姐，賀總今晚這出英雄救真浪漫啊！”

那頭也有助理湊過來調侃，霓音被他們惹得臉頰微熱，讓他們別瞎說。

就是順手一幫，怎麽就英雄救了……

通完電話，放下手機，輕咳嗽兩聲，賀行嶼倒了杯水走過來，“涼了？”

向來質弱，接過熱水，“可能剛剛吹了點冷風，嚨有些不舒服。”

“還有不舒服麽？”

搖頭說還好，仰臉看他：“四哥，今早看到你也在橫安，你也忙到這麽遲嗎？”

“剛開完會。”

賀行嶼手機響起，他拿出手機，看到是賀中安的電話。

他開了免提，隨手擱置在茶幾上，走去找藥箱，電話那頭傳來老頭子中氣十足的發問：

“在哪兒呢？還在集團加班？”

“在家，您有事？”

霓音坐在茶幾前，默聲沒說話，就聽賀中安命令道：“有，你現在立刻回老宅一趟，今晚溫氏集團的董事長帶他孫來家裏吃飯，你給點面子，趕回來見一面。”

賀行嶼打開櫃子拿出藥箱，眉眼沉下，當即道：“不見。”

霓音聽到悉的這溫氏的孫，有點印象，默默豎起小耳朵聽八卦，那頭老爺子見他這態度，都快氣吐了：“你這小子，又沒有著你和談，吃頓飯怎麽了，能要你命嗎？！我這如今越來越差了，你非要氣我才甘心？！”

賀行嶼無奈：“家裏有人，沒空。”

“什麽人那麽重要？不就是你那些兄弟？！”

“的。”

“……的？！”

正吃瓜吃得歡的霓音莫名被點到，愣了愣試圖開口：“那個，爺……”

還未說完，那頭的賀中安聽到聲也沒分辨是誰，驚喜道：“你帶孩子回家了？！”

稀奇，這是太打西邊出來了？

能被賀行嶼領回家的孩子絕對不簡單，老爺子喜笑開：“好好，你早說嘛，我還打擾你這麽久，你多和人家孩子聊聊天！不想回來就算了，我不吵你了！”

賀中安果斷掐斷電話。

霓音：“……”

聽到賀中安那些話，霓音心跳乍看向賀行嶼：“你怎麽不解釋下，賀爺爺好像誤會了……”

男人眼底興味若有若無：

“說你在這裏，他就不會誤會？”

“……”

這倒也是……

霓音臉頰怦紅，輕咬紅無法反駁。

半晌有人敲門，賀行嶼去開門，隨後提了一個袋子回來，“點了晚餐，過來吃點。”

霓音跟他走去餐廳，看到是一家中餐，“你什麽時候點的吃的？”

“回來的半路上。”

霓音幫忙打開餐盒，“你平時在家經常點外賣？”

“周一到周五會有阿姨做飯，或者自己隨便煮點速食。”

“那也太沒營養了，我記得你小時候就容易胃不舒服，還是要好好吃飯，不然以後生病了就難。”

這話曾經只有爺爺和生母對他說過。

賀行嶼黑睫微，啞聲道：“沒事，現在好多了。”

兩人相對而坐，賀行嶼把吃的推到面前，“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湊合。”

“沒有，這家店我平時也常吃。”

霓音看著菜，疑發現他似乎還是記得的口味。

偏酸甜口，微辣，不喜歡芹菜和蔥。

頭頂的餐桌燈落下和暈，霓音吃著，目落向對面的賀行嶼，在只有兩人的空間裏，氛圍微妙。

吃完飯，賀行嶼去理個臨時的工作電話，霓音走到客廳，看到外頭的雨小了點，霓虹景被窗戶上的水滴染得朦朧。

片刻後賀行嶼回來，拿著杯水，“給你拿了點冒藥，過來吃。”

霓音走過去，接過藥乖乖吃著，想到一事，問他：“四哥，我聽說上周森瑞撤資了電影《波瀾》，而且姚家也出了事。”

賀行嶼倚向沙發，“怎麽了？”

霓音心頭的小河了好幾天，挲著水杯，忍不住問：“是和我的事有關嗎？我是覺得他們雖然惡心，但是公對公私對私，我不想損害因為我森瑞的利益。”

何況，男人在工作上向來是利益至上，想不通他怎麽會主撤資，白白損失了許多。

倆人相對而站。

賀行嶼對上清亮水潤的眸。

朦朧的燈下，周遭卻在漸漸升溫。

霓音見他沒回答，覺到是自己自作多，尷尬浮上臉頰，就聽男人出聲：

“森瑞如果和他們這樣的人合作，後面出問題才損失慘重，現在撤資，其實也是及時止損。”

這自然是從利益角度出發……

了然點頭，誰知男人再道：

“而且我不是說過了麽——”

擡頭，賀行嶼直直對上眼睛：

“賀家會為你撐腰。”

霓音眼波微抖，心髒被暖意過，間輕：“四哥，謝謝……”

想到之前的事，“還有森瑞旗下品牌代言的事，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你，我總擔心……”

“不用多想，你好好代言就行，”他猜到想法，打趣，“不是我幫你，而是你幫我，給我公司帶來利潤，不是麽？”

被逗得輕彎，“那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代言的。”

聊了幾句，忽而霓音口袋裏手機震。

拿起一看，竟然是韓安霖。

怎麽又是他……

愣了愣，到賀行嶼落下的目，尷尬道：“稍等，我接個電話。”

往旁邊走了些，接起：“韓先生。”

賀行嶼無聲看。

電話那頭男人熱問明天有沒有安排，他約吃飯，霓音婉拒說明天有通告，韓安霖又說等周末：

“霓小姐，你不是說喜歡聽昆曲，改天我們一起去戲院聽聽昆曲？”

霓音拒絕：“我周末也沒空，要去劇組，不好意思可能沒時間，韓先生，你還是約其他人吧，我估計接下來都比較忙。”

話說得很直白了，就差把你別糾纏了說出口，然而韓安霖像是聽不懂：“不要霓小姐，我到時候再約你。”

霓音：“……”

掛了電話，霓音靠著餐桌，嘆了口氣，賀行嶼走過來：

“有人約你？”

愣了愣，“嗯，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韓鼎銀行的韓安霖。”

“你對他有想法麽。”

霓音連忙搖頭，說怎麽可能，“他就是熱的，我已經很冷淡了，他好像察覺不出來。”

“經常約你？”

霓音苦惱：“對，不止他呢，那天生日宴加我的有二十來個，我爸媽老讓我多認識點新人，估計想讓我談個新吧，這兩天老念叨。”

他垂眼注視，黑眸沉凝，幾秒後緩緩出聲：“其實有個辦法，可以讓他們不念叨。”

“什麽？”

他淡淡聲音落下：

“早點結婚。”

？？

霓音被逗笑：“我倒是也得有人和我結啊，哪就那麽容易，就像四哥你，不是也一直沒有滿意的結婚人選嗎？”

他把水杯擱在後的餐桌上，掀起狹長的眸看向。

“誰說沒有。”

霓音對上他直勾勾的眼神，心間懵然了下，就聽到他突如其來問：

“霓音，要不要再考慮一次。”

“可以幫你，也可以幫我。”

微愣：“考慮什麽……”

窗外的雨無聲下著。

仿佛一切驟然倒退，時針被往回撥弄，回到了高中那晚夏季的雨夜。

兩人靠得很近，霓音見賀行嶼俯下，視線和的眼平視，曜黑如墨的黑眸倒映著，仿佛一道冰河下藏匿著萬千炙火：

“考慮一下，和我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