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那從揚州接回來給祖母沖喜的表妹？

謝行之眉心微，濯手的作停頓下來，水波微。

溫熱的水在手心漾開，又穿過修長指尖，尤似夢中的抓握。

謝行之煩躁地擰眉，手離了盆，從正德手里拿過錦帕拭。

室中氣氛極低，正德沒敢再提，低眉順眼去了凈室備水。

大抵是……世子也不喜表姑娘？

也對，世子常伴老夫人左右，溫潤孝順，是老夫人最得意的孫兒。表姑娘那庶出的母親，當年做出那樣的事，讓定遠侯府面掃地，生生將老夫人氣病了大半月。

自那件事后，定遠侯府便和表姑娘母親斷了關系，如今將表姑娘接回府，難免舊事重提，京城的世家貴族恐怕又會在背后議論。

風吹梨花落，遙知不是雪。

此刻，院子里兩名婆子拿著掃帚，正湊在一起說閑話。

“得虧我們在定遠侯府的日子久，知曉些辛。我敢打賭，那從揚州來的表姑娘在咱們侯府待不過一個月。等老夫人平安醒來后，也許是翌日，這表姑娘就會被送回去。”

另一婆子點頭，附和道：“可不是，表姑娘如今有十六歲了吧，老夫人也有十七年沒和五姑娘有往來了，如今這t咱們侯府里怕是沒人待見表姑娘，估著都想快些將打發走，省得看著鬧心。”

“里頭那位還以為是被接回來福的，”婆子譏笑道：“倘若不是老夫人昏迷不醒，又恰好表姑娘的八字好，眾人實在沒轍才把人從揚州接了回來。”

“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更何況攤上那麼一個娘。你看穿得寒酸，估著在揚州那邊是苛待的份。”

月正出門，便聽見院中的兩名婆子在說閑話，臉上的窘迫被逐漸被慍代替。

胡說八道！

昨日一行頭，是柳婉星年初選給的新，一點也不寒酸。

柳婉星便是定遠侯派人從揚州接回來的表姑娘。

然而定遠侯府所有人都沒想到，他們千里迢迢接回來的人，是個冒牌貨。

不是侯府接回來表姑娘。

真的表姑娘，再也回不來了。

“就連如今住的閣樓，也是大師算好了的。那命格最適合住在老夫人院落的東北方向皎月閣。這不，大夫人便將空閑的閣樓收拾出來，給暫住。”

婆子說著，抬頭往閣樓上看，正巧與聽閑話的月打了個照面。

兩名婆子嚇得臉都白了，忙低頭，拿著掃帚分散開來，心虛地低頭干活。

“走吧，去老夫人屋里伺候著。”

月像是沒聽見一樣，對后的丫鬟說道。

月攏了攏披風，神淡淡地從閣樓上下來，行至那說得最歡的婆子旁，腳步慢了下來，目一直凝著那婆子，不再是寄人籬下的怯懦模樣。

誰也不能說柳婉星的壞話，也不可以嚼伯母的舌。

不可以。

氣氛驟降，那婆子悶頭干活，毫不敢抬眼。

須臾后，待這頗沉的氣氛散后，那婆子松了氣，額上已滲了層薄汗。

月出了皎月閣，往老夫人院中去。

丫鬟玉瓶低聲絮絮道：“早知是來沖喜的，當初在揚州時，咱們就不該認下這份，讓他們敗興而歸。”

玉瓶是跟著月從揚州來的，是柳婉星的丫鬟。

路上沒有旁人，聲音雖小，但月還是聽見了。

頓住腳步，回頭看眼玉瓶，堅定說道：“誰說會被趕走？我這揚州來的表姑娘，偏會久留定遠侯府。”

“他們看中了姐姐的命格，我看中了定遠侯的威權勢。”

你來我往，各取所需罷了。

月不是柳家人，與定遠侯謝氏門閥也毫無干系。

但自從四歲那年父親去世后，孤苦無依，便被柳婉星母親收養在膝下，與柳婉星一起長大。姐妹二人誼頗深。

好景不長，柳婉星母親去世后，本就寵的妾室，仗著生了柳家生了長子以及柳老夫人的偏心更是越發張狂，時常苛待柳婉星。

今年二月初，那是柳婉星頭七的第三日，定遠侯府突然來了兩名男子，奉命接柳婉星回定遠侯府、外祖母家。

可柳婉星早就溺水而亡，爹不疼娘又亡祖母嫌厭的嫡，死了便死了，恰逢柳家那段時間不便傳出喪事，柳父隨即決定不發喪。

從京城來的男子并不知曉柳婉星去世，還大有不接到人不罷休的架勢，柳父明顯焦灼不安。

月對柳父道：“伯父不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嗎？伯母是老侯爺的五兒，這緣關系是斬不斷的，攀上定遠侯這高枝，伯父在場上還愁沒有人幫扶嗎？我是伯母帶大的，與婉星年紀相仿，況且沒有誰比我更清楚定遠侯府的事，至能應付自如，不會輕易穿幫。”

“我定遠侯府后，自是會在侯爺跟前，幫伯父的。”

就這樣，月帶著兩名丫鬟，跟隨來接人的倆男子踏上了去京城的路……

三月寒風料峭，吹月發，一片梨花隨風飄落袖。

斂了思緒，垂下眼瞼，撣走那片梨花。

這梨花，是從不遠的梨林飄來的。而那梨林幽靜，住的是定遠侯世子。

那位極有威、清風霽月的男子。

月昨日辰時才的定遠侯府，本以為會是祖孫闊別重逢淚眼婆娑的場景，哪知等著的是道士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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