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的分家，雖然不是全然的無糾紛，但比起村里別家為了幾把鋤頭打生打死的狀況，已經算是分得順暢的了。

吃虧最多的自然是歲禾一家，可以算是凈出戶了，但是他們沒打算計較，江家那點子家底歲禾還看不上。

用錢甩掉這些人是最簡單的辦法，畢竟在世人眼中人窮人有理，你有錢不出是天大的錯。

歲禾剛想要提出搬出去建房子就被人搶先了一步，是江老二。

“娘，我們二房打算搬出去建房子……”

大概是這言又止的話，讓江老太警惕了起來，幾乎是口而出，“建在哪兒？”

江老二把頭偏了下，似是不敢看江老太。“我去大翠娘家那邊建房子，紅星公社瓶口村……離咱家也不到十里路，我會常回來看娘你的……”

“狗東西，你怎麼不干脆說你打算贅李家，你直接住進去還省了建房的錢。”江老太腳步都趔趄了下，看來是氣狠了。

歲禾和江衛禮對視了一眼，這還怎麼說？

李大翠怕瘟神，江老太現在是不怕的，反正死豬不怕開水燙。

“贅，倒是想得，我家四個兄弟，我十二個侄兒！不缺兒子也不缺孫子！”

江老太被氣得倒仰，歲禾都怕說江衛禮也要去娘家，得真氣死了。

但是該說還是要說的，拖了也無用。

但是江衛禮搶先了一步拉住了歲禾，快刀斬麻道：“娘，我們三房也搬出去，宅基地我也選好了，就在姜家村的山腳下。”

江老太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桌子，緩緩坐下，這下子不只是氣憤了，還有種恐慌。

隔壁村不就是有個老太太嗎？含辛茹苦養大五個兒子兩個兒，養老的時侯卻是互相推，最后獨居，死在家中都臭了還是鄰居先發現的。

見江老太眼里有了水霧，表茫然的就像個被拋棄的孩子，一個強悍慣了的人，出這樣的表，倒是讓人怪難的。

江衛禮嘆了一口氣，就像周芬說的，他再不喜江老太，也是他爸的妻子，還是選擇哄一哄老人家。

“娘，我搬過去是因為那邊離軍區近，軍區聘請我給他們修理汽零件……還有我給大哥找了份工作……”

這話一出，就連在一旁惆悵失落的江老大都抬起了頭，周芬更是兩眼都在閃爍，“三，三弟啊，你說的是真的？”

江衛禮點頭，但又補了一句，“前提是大哥你們要把娘照顧好了。”

歲禾適時站了出來，“當然，照顧娘也不是大哥一家的事，我們家是寬裕一些，所以娘的食住行我們都包了，每個月十元贍養費，三十斤糧五斤細糧，每年四裳，一季一套，至于有不適需要就醫問藥的，我們也包了。”

歲禾很大方，能用錢解決的事，那就不要吝嗇。

不落人口舌，不給纏上來的機會，從此以后只有這點來往。

“對。”迎著江老太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江衛禮堅定地告訴，“阿禾說的這些條件待會兒等大隊長來了，我們會寫進分家文書，而且給的分例也不是一不變，視價變。”

江老太其實并沒有聽得太懂，可是三兒子眼里的堅定，看懂了。

這個三兒子小時候長什麼樣子呢？對他的記憶卻好像模糊了。

記得比較清的就是他很不好，算命都說他魂輕，小時候三番五次生病差點就把他扔山里讓他自生自滅算了，倒也不是心狠，在那個年代，一個健康的孩子，吃得多都能拖垮一家，何況是個藥罐子呢？

他爹為了給他治病，到煤礦做苦力，早早就那麼猝死在礦產上。

也了寡婦，十里八鄉最潑辣最蠻橫無理的寡婦。

江老太不傻，江衛禮在給吃定心丸，一份工作多珍貴啊，打破頭都搶不到，他卻舍得用來帶吊著他大哥，只求能善待這個娘。

給出的養老錢，也是這村子里的頭一份兒，雖然還是不愿意接過去贍養，但做到這個份上無人再敢說什麼了……

分家就這麼結束了，江衛禮給江老大找的是鎮上一家造紙廠的活計，每天搗木漿，就是個力氣活，反正下地掙工分也是力氣活兒，那還不如工作待遇更好。

江衛禮明擺著告訴大房一家，這工作是他用人加錢換來的，紙廠老板他認識，要是敢對江老太不好，那就什麼也得不到。

周芬心里都快得冒泡了，還有這好事？

其實昨晚就妥協了，男人死腦筋非說他是長子，老娘就該跟他，沒想到贍養老人還能換份工作，費用三房還包圓了。

這三房一家還真是冤大頭。

甩開了麻煩的一家已經在著手建房子的事兒了，一家人窩在炕上商量著怎麼建設好家園。

門外的江老二一家已經在打包行李了，而林晚簽了分家文書之后，就走了，這次沒有帶江青玉。

此時江青玉正坐在江老太旁，看著江老太，江老太卻在發呆，愣愣地看著大門口，渾濁的雙眼讓人看不清眼底的緒。

“，你和媽媽怎麼了？”江青玉小心地問，還從來沒有用這麼小心翼翼地口吻和江老太說過話。

從小就知道，是最疼的人，甚至比媽媽還疼。

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變的呢？

好想回到以前呀，好想變回以前的福寶啊，為什麼鎮上那些人會用那些眼神看著和媽媽呢？什麼拖油瓶呢？為什麼要媽媽狐貍呢？不是很喜歡孫叔叔，不想他爸爸……

江老太實在是沒有心力回答的問題，今天格外疲憊。

此時門外有人在喊江三。

“衛禮，出來修一下這拖拉機，時好時壞的，也不知哪里出了問題。”

江老太聞言，竟不知他這三兒子何時又學了汽修，真可是個吃飯的好本事啊。

也是，這臭小子從小就不消停，干不了活兒又吃不來上的苦，自己拿了家里的幾十斤番薯去李老頭那里學木工活，那李老頭的主家都被人砸了，那些個木雕玩意兒全了讓人喊打喊殺的禍……

學那個有什麼勁兒，被揍了一頓還非得學。

旁晚時分，整條村的人都出來看他們村子里唯一一臺半舊拖拉機。

此時江青舟正被他被他爸帶著，坐在拖拉機上，他爸正在試駕，帶著他在村子里兜風，冬天的風冷的，卻吹不散熱。

江青舟迎著村里小伙伴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聽著拖拉機吭哧吭哧的聲音，覺得他真在走向好的未來。

而這些炙熱的眼神中，也有屬于江青玉的一份。

這是怎麼了？村里的小朋友不是應該用這種眼神看著的嗎？就像青草姐姐看著那樣，為什麼這些都變了舟寶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