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大的錄取通知書下來那天是個驕熱烈的大晴天。

嬸嬸做了一大桌子菜為烏椿慶賀，叔叔回家時帶了個蛋糕。

烏睿給做了張稚的賀卡，可又真誠。

烏椿整個晚上都在笑。

吃完晚飯又給縣城里的打去視頻電話。

“我們奈奈是大學生了，很高興。”

滿頭銀發的老人在屏幕里笑得很開心，皺紋堆疊在眼角盡顯慈。

烏椿眼眶有些熱，調轉攝像頭，給展示通知書細節。

“計算機專業。”

向老人解釋自己的院系名稱。

在那邊點點頭：“我也不懂這些，奈奈考到了想要的專業就很好。”

聽見這句話，烏椿垂下了眼睫。

一路都是自己爬滾打著長大。

在的生活圈子里，專業志愿還有就業前景這些領域沒有任何人可以給出建議。

必須自己一次次地壁，于此同時，的試錯本也很低，只能選擇大眾眼里最穩妥保險的路。

一旦踏上這條路，也就不免落俗，和曾經偏的文學再無關系。

高中三年埋頭在各種理科試題里流過多無奈的眼淚，只有自己知道。

無數個崩潰的晚自習寫下來的故事卻被很多人喜歡過。

騙不過自己。

就是更喜歡文科，喜歡歷史，喜歡哲學，喜歡文字。

但這些都無人可說。

“這不是咱們家大學霸嗎？大學要學計算機啊？賺錢嗎？就業前景怎麼樣啊？”

手機里突然傳出人刻薄諷刺的話語。

是烏椿的后媽，岑芳。

臉冷下來，對人開口：“你兒子剛醒，吵著要看電視，我這兒不用你多。”

岑芳沉默了兩秒，腳步聲漸遠了。

“別搭理，兒子期中考試還被家長了呢，比不得我們奈奈。”

笑著安道。

烏椿鼻尖一酸，并沒有接話。

岑芳的兒子是和前夫生下的，后來和烏椿爸爸烏志國重組家庭就帶在一起生活。

烏椿是一手帶大的孩子。

父親烏志國向來不待見這個親生兒，對待岑芳的兒子都比對烏椿的態度要好。

不待見也就罷了，烏志國甚至有些厭惡。

烏椿想起自己五歲時無意撞見父親與陌生子在主臥床上糾纏的影，以及后來言無忌，把這事給媽媽時，父親落在臉上的一掌。

火辣辣地疼，疼痛持續漫長，貫穿五歲之后的所有人生。

媽媽在那一年的冬天于家中浴室割腕自殺，搶救無效死亡。

烏志國辦完妻子的葬禮，遠走他鄉尋找工作。

又在烏椿十四歲那年領回了岑芳和的兒子。

岑芳待烏椿不好，格強勢又潑辣，在烏志國耳邊煽風點火。

形同虛設的親爸，刻薄狠的后媽。

烏椿在兩人結婚后沒委屈。

直到考上市里的附中，住進叔叔家里，才真正過所謂家庭的溫暖。

“您別每天和置氣，照顧好自己的。”

烏椿笑了笑，轉移話頭，叮囑老人道。

“我還能被氣著嗎？”

將聲音低，語氣很是不屑。

婆媳間斗智斗勇已經很多年，烏椿知道不會到欺負，點了點頭。

“你就安心去上大學，都給你兜著呢，生活費我也早和你爸說好了，他每個月必須打給我，我再發給你。”

說。

烏椿徹底憋不住眼眶里的淚意，哽咽地點了點頭。

想起從前烏志國出門在外，一年到頭都不會向家里打電話。

是個很傳統的農村婦，沒有五花八門的退休金和積蓄。

小學初中的學費不僅花了所有錢，老人還得時不時推著小車在學校附近賣小吃補家用。

近幾年烏志國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對自己這個不的兒子也是三令五申。

本該花在奈奈上的錢，一分都不能。

烏椿最后又和聊了一些開學的事宜，這才掛斷電話。

嬸嬸在一旁一直默默關注，見烏椿掛了電話，面心疼。

“上了大學可要改改你這子，不能讓別人欺負的呀。”

嬸嬸說。

烏椿嚨里又有哽意，收起通知書：“哪那麼多欺負人的，你們別這麼張。”

嬸嬸笑著點頭：“遇不到更好嘛，遇到了咱們也別忍著。”

烏椿點了點頭，淚眼彎月牙形狀。

-

開學前的時間飛快流逝，不知不覺又過一個月。

烏椿最后一次給尹燦燦補課的時候，還是蔫的。

“你又和阿姨吵架了？”

一邊批正錯題，一邊抬眼問道。

尹燦燦長嘆一口氣，搖搖頭，表很是悲痛：“沒有……你們京大快開學了，我以后就再也看不見樓下的帥哥學長了。”

司向淮一整個暑假除了出去旅游的日子，都是住在高桐巷。

尹燦燦自從上次不小心偶遇以后，就悄悄關注很久了。

去樓下便利店買雪糕的頻率也大幅提升。

因為學長偶爾會在樓下的公共球場打籃球。

運氣好的話還能看見他養的那只貍花貓。

“考到京大去，就能再見。”

烏椿聲音很平靜，面不改地將改好的試題遞到尹燦燦面前。

尹燦燦被整破防了。

的學姐，總是擅長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刀人的話。

“京大是我想考就能考的嗎？”

尹燦燦苦著臉。

附中這樣的省重點，每年也只有年級前五十的人能上A大。

還在年級中下游徘徊不前呢。

“不擇一切手段，往死里學，怎麼不行？”

烏椿在尹燦燦的筆記本上寫下知識點易錯辨析，表和語氣一樣平淡無波。

卻讓尹燦燦沉默良久。

好像能從那張致淡漠的天才臉蛋里窺見過去抵死掙扎的三年。

堆山的試卷，無數個天迷蒙的早晚自習，讓人不過氣來的連軸考試，教室后排等級森嚴的績單。

……

最后都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夏夜里，化為一聲遙遠蟬鳴。

化為口中那一句“怎麼不行？”

補完課，尹燦燦還是被媽媽要求送烏椿下樓。

二棟的樓道一如往日昏黃，聲控燈還是很不靈敏，要狠狠咳嗽一聲才會亮起。

三樓右手邊的住戶門閉，門邊堆著兩個空掉的貓糧袋子。

是烏椿上回送來的那種。

只看了一眼，腳步便輕快很多，上笑意微淺。

下樓后兩人在便利店里各挑了一只雪糕，烏椿一起結的賬。

盛夏夜里空氣還是很悶熱，但沒有白天黏膩。

夜風吹過的時候特別愜意。

尹燦燦咬著雪糕和說再見。

烏椿朝揮揮手：“再見。”

因為已經褪去“補課老師”這個份，語氣見地活潑。

走出幾米外，又聽見后孩出聲喊人：“小椿老師！明年還能給我補課嘛？”

烏椿回一眼，用力點點頭：“有機會一定！”

兩人這才算正式告別完。

烏椿咬了一口雪糕，沿著小區的石子路走。

老式小區到了晚上其實熱鬧的。

約約還能聽見不遠健材區傳來的小孩子的歡笑，籃球拍擊地面的聲音更是清晰可聞。

忽然想起尹燦燦說過的話。

運氣好的時候，尹燦燦能在這里偶遇到某人打籃球。

于是鬼使神差地，烏椿繞進了通往籃球場的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