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水，燕時予拾起自己的圍巾和手套，準備上樓的時候，才終于停下腳步，轉頭看。

棠許猶自垂眸出神。

“還不上樓，不怕剛才的事再發生一次？”

棠許緩緩抬眸，與他對視一眼之后，才終于站起，也走向了樓梯口。

“又要跟你說謝謝了呢。”走到他面前，再一次垂了眼，無奈一笑，“總是讓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真是不好意思。”

燕時予沒有回答，轉頭上了樓。

棠許跟在他后，一直到二樓樓梯口。

的房間是在二樓，原本以為燕時予也住在二樓，沒想到燕時予腳步不停，繼續轉向了三樓。

棠許這才揚起臉來，又沖著他笑了笑，“燕先生晚安。”

說完這句，迅速轉，一路穿過狹長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從始至終，后一靜也無。

……

翌日早上眾人便要上山，說是打獵，其實就是公子哥們弄個山頭，投放些家禽，找個由頭騎馬追逐，野地里也能玩出花來。

棠許直到中午時分才起床，男人們早已經策馬出發，人們倒是多數還待在山莊里。

天寒地凍，沒幾個千金小姐舍得自己的面容，出去被寒風割臉。

然而孟禧悅卻似乎是個例外。

中午的餐桌上見到棠許就很開心，拉著棠許聊了許久，到了下午又來敲棠許的門，問會不會騎馬。

“快馬不太行。”棠許說，“溜達還可以。”

“那太好了，我就想出去踏踏雪。”孟禧悅說，“們都嫌冷不愿意出門，你陪我一起吧？”

“你男朋友呢？”棠許問。

孟禧悅的男朋友俞峻緯因為對打獵不興趣，也留在山莊，中午和們一起吃的飯。

“他太煩了，不帶他！”孟禧悅說，“就我們倆出去走走，怎麼樣？”

棠許答應得也很爽快，“好。”

兩人各自換了服，下樓挑馬。

俞峻緯有些不放心，原本想要跟著，孟禧悅發了一通脾氣，拉著棠許一起出了門。

傍晚時分，眾人陸陸續續地回到山莊，齊聚一堂。

俞峻緯下午睡了一覺，等到起床天都黑了，孟禧悅也已經回來了。

他連忙上前，伏低做小地討好了一陣，才終于又哄得孟大小姐笑了起來。

兩個人坐在一起膩味了一會兒，俞峻緯才忽地想起什麼來，“棠許呢？怎麼沒看見？”

“棠許”這個名字一問出來，剛剛才哄好孟禧悅瞬間就又變了臉。

冷笑一聲，“難怪這麼主湊上來說好話，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呢？忍很久了吧？剛才就想問了吧？”

俞峻緯皺了眉，“你說什麼呢？你們倆一塊出去的，我就是順帶問一……”

“你豈止才問一？”孟禧悅一把推開他，“中午的餐桌上，你跟別人聊得多開心，你以為我眼瞎？當著我的面你就已經主這樣了，背地里呢？有沒有拿到人家的電話？”

大廳里正是人多熱鬧的時候，聽見這邊吵架的靜，好些人都看了過來。

俞峻緯不想被圍觀，拉了孟禧悅要上樓。

孟禧悅氣上心頭，一把掙開了他，“我提醒你一句，那可是江暮沉的老婆！就算江暮沉不喜歡，你以為得到你？你有能耐就去犯這個渾！你去英雄救，把宋家給救起來！來這里不就是圖這個嗎？你等什麼呢？你有能耐去啊！”

;“你有完沒完！是你熱邀請來的，我跟人說兩句話你醋這樣？真這麼害怕，你來干嘛？”

大庭廣眾之下，兩個人就這麼吵了起來。

周圍立刻有人上前來勸架，俞峻緯扭頭就走，孟禧悅氣得直掉眼淚，被人勸著回房去休息。

人群中央，傅嘉禮周圍張了一通，微微皺了皺眉，“說起來，還真是沒見到那位江太太？”

阮箐靠在沙發里，偏頭看著他促狹地笑，“傅嘉禮，你對這位江太太倒也蠻上心的嘛。”

“別胡說啊。”傅嘉禮笑了起來，“我到底也是東道主，人要是真不見了，我不得承擔點連帶責任啊？”

阮箐微微哼了一聲，隨后才道：“人家覺得這里不好玩，先回去了唄……你們這些男人，就是見起意，那些油膩膩的眼神，我看了都害怕！”

傅嘉禮瞥了一眼燕時予，笑，“會見起意的，又豈止是男人呢？”

阮箐耳一熱，拿起后的抱枕就砸向了他。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聊天斗，旁邊坐著的燕時予只是翻閱著手機里的郵件，像是始終隔絕在嘈雜之外。

不多時，他終于收起了手機，掃了一眼人滿為患的大廳，站起來。

“你去哪兒？”阮箐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上，立刻問了一句。

“我回房洗個澡。”燕時予說，“你們坐。”

說完他便穿過人群，往樓上走去。

阮箐眼地看著他的影消失在樓梯口，收回視線又對上傅嘉禮略帶促狹的笑，忍不住又拿抱枕砸了他一下。

三樓轉角，剛剛被勸上樓的孟禧悅正和關系好的尤佳站在一起，兩個人低聲地說了什麼，孟禧悅從自己的手袋里翻出兩部手機，將其中一部遞給了尤佳。

燕時予出現的時候，兩個人似乎都嚇了一跳，那部手機也掉到了地上。

尤佳連忙彎腰撿起那部手機，放在手心，隨后才沖著燕時予微笑打了招呼：“燕先生。”

燕時予略略一點頭，并未多作停留，徑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間。

……

夜深如魅。

天地蒼茫，寒月孤懸。

棠許站在森林的邊緣，抬眸，只看見茫茫雪野。

周圍除了風，什麼聲音都沒有，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了一個人。

棠許忍不住長呼一口氣，閉上眼睛。

如果真的運氣不好，就這麼凍死在這里，似乎也沒什麼不值得。

畢竟此時此刻此景，很。

很久都沒見過這樣的純粹的景了。

江暮沉有一句話說得很對，人生在世，有些時候，該認命的時候就得認。

花費幾個小時的時間從那片松林走出來，雖然穿了及膝的馬靴，膝蓋以下還是凍僵了，眼前這片雪地，是無論如何也走不過去了。

能做的事都已經做了，終究只是個普通人，沒辦法將機關算盡。

結果如何，終究不是說了能算的。

棠許尋了棵樹，靠著龍蟠虬結的樹坐下，緩緩閉上了眼睛。

實在是太冷了，神思漸漸開始混沌，連耳畔的風聲都開始變得遙遠起來。

恍惚之間，卻有什麼聲音，穿過寒夜，刺破夜風——

月之下，馬蹄翻飛，有人馳騁而來，翻下馬，將從雪地之中拉出，裹進了自己的大里。

后就是松山，卻遠不及他上深沉靜謐的雪松香，似漫山遍野、皚皚白雪所覆的松林，鋪天蓋地一般，令人沉醉……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