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氏久久未答。

珈寧坐在下首，瞧著滿屋的寂靜，亦不知該如何開口。

好半天方才聽得萬氏笑道：“那你便十日來一次吧。”

又道：“我聽聞你母親于經商一道頗有見解，你可會看賬？”

珈寧道：“跟在母親旁學過一些。”

萬氏道：“學過便好，過幾日，我送些賬本去熏風院中，你且看看。”

珈寧點頭應了。

萬氏又道：“再就是賞花宴的事，珈寧可有什麼要求？”

“一切夫人安排便是。”珈寧話一出口，總覺得有些耳，忽得反應過來，這不是戚聞淵在熏風院時總說的話麼。

萬氏見著珈寧角勾了勾，一時只覺無趣得很，便揮揮手讓退下了。

等到珈寧帶著織雨出了安和堂，萬氏方才對著心腹阿嬋道：“你說這位世子夫人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阿嬋一面幫萬氏捶肩，一面笑道：“許是當真對管家權不甚在意。聽聞這位在家中就是被寵的，如今驟然了世子夫人，只怕滿心都是要如何樂罷。夫人可還記得敬茶那日世子夫人是如何沉不住氣的？”

萬氏搖了搖頭：“若是想要樂，那更該把侯府的中饋握在手里才是。我擔心是故意裝這樣的。”

“罷了，你去把三房的賬本收拾出來，過兩日給熏風院送去。”

“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個什麼子，”萬氏挲著左手的扳指，若有所思。

阿嬋福了福，道：“奴婢午后便去。”

-

將近午時，珈寧與臨瑤才終于是到了戚聞淵昨日所說的地安門。

珈寧與臨瑤各帶了一個侍，又依戚聞淵所說，從府上支了一個侍衛。

珈寧牽著臨瑤下了馬車，往街中一，便見地安門外大街上人頭攢、車馬駢闐，街邊有面容姣好的婦人當壚賣酒，亦有戲班子的小在演著雜耍，還有推著小車的小販在高聲賣。

二人在這之前只見過兩面，但都是子活泛的，不過在馬車上那兩刻鐘的時間，便已經從心的點心聊到時的趣事。

珈寧覺得，和臨瑤之間可以比和戚聞淵之間悉多了。

“街中的酒舍有南酒、京酒并藥酒三種，”臨瑤知曉嫂嫂不悉京中況，下了馬車之后便自告勇當起了向導，“右邊那就是一戶南酒鋪子，賣的是花雕、竹葉青之類的，似乎還有糟魚和松花蛋，我不太習慣那味道。對了，那店老板與嫂嫂似乎是同鄉。”

又指著遠一戶酒肆道，先是四打量一番，方才踮起腳尖，湊到珈寧耳畔，低聲音道：“那邊那家是京酒鋪子，之前三哥哥從里頭給我帶過一小盅冬酒，喝起來一點點甜，并不醉人，很是爽口。”

“嫂嫂可別告訴二哥。”臨瑤話一出口，才意識到眼前這位和頗為投機的漂亮姐姐可是二哥的妻子，心中暗道不好，眼著珈寧。

珈寧笑了笑：“我和他說這些做什麼。”

又道：“不若我們今日也去試試？”

臨瑤有些遲疑。

珈寧道：“織雨定是不會說出去的。”

臨瑤指了指自己的侍：“辛夷也不會。”

二人一并向那位跟來的侍衛，珈寧腹誹道，戚聞淵讓們帶上侍衛原來是為了這個？

臨瑤道：“罷了罷了，等三哥哥回來再說。”

珈寧眼珠一轉，悄悄往織雨手中塞了一把碎銀。

織雨了然，對著那侍衛道：“大哥可知若是想要方便該去何？”

侍衛指了指。

織雨點頭稱謝，又說一會兒直接去萬福樓中珈寧一行人回合，轉便鉆進了人。

臨瑤見了，當即一愣：“嫂嫂，你不怕被二哥發現嗎？”

珈寧笑道：“他又沒開天眼，如何能發現織雨一會兒還會再買些別的吃食混在一起，誰能發現”

“多謝嫂嫂！”臨瑤也不是饞酒，就是單純喜歡這種在大人眼皮子底下的快樂。

往常有三哥帶著玩，如今三哥走了，又來了嫂嫂，可真是幸運。

“嫂嫂，你往后出來玩，可還要記得上我，”臨瑤咬下一口糖葫蘆，含含糊糊地道，“二哥悶得很，嫂嫂以后若是想說話，就來找我便是。”

悶嗎？

珈寧低聲道：“世子他……”

其實也并不是悶。

臨瑤：“嫂嫂說什麼？”

珈寧笑道：“無事。我們再逛逛，我也給世子帶些東西。”

他整日忙公事，都不能與一道出來玩，著實辛苦。

第10章

這日都察院中事多，戚聞淵回府的時候已是將近亥時。

蒼筤提著一盞蓮紋宮燈，安安靜靜地跟在戚聞淵側。

熏風院前的海棠又冒了些新的花苞出來，清悠的月落在淡的花苞上，著些淡雅的甜香。

戚聞淵卻是想起了珈寧上那甜而不膩的花果香。

也許那是江寧城獨有的味道，在燕京待了二十二年，他從未曾聞到過。

再往前行了幾步，便聽得正屋中傳來的笑鬧聲，混在風聲里，斷斷續續的，撓得他心中一。

往日里他一人宿在侯府東側的水華居，若是都察院中事多，回來得晚，等待他的便是滿室清寂，那時倒也沒覺得有什麼。

現如今看著熏風院正屋煌煌的燈火，他一時間心緒莫名。

許是終于有了幾分婚的實。

就像今早那般。

因著是婚后，今日去都察院的時候，戚聞淵還帶了些喜餅分給一眾同僚——他雖覺得際費時，卻更知道，若是不花些心思在際上，到頭來只會浪費更多的時間。

同僚收了喜餅，說起那日沒能見著新婦，又拉著他問了好一陣。

他事還多，把賞花宴的帖子分了，便沒再答話。

眾人見他心不在此，起哄了兩句沒得到回應，也就散了。

心中卻是在嘀咕，莫不是那江南來的新婦也融化不了這位京中無人可攀折的鐵面玉郎？

也是，戚聞淵這婚事本就來得突然且蹊蹺，盲婚啞嫁的，他又是這樣一個萬事不在意的子，就算是京中最艷的人當前，他怕是也只在乎前的那摞卷宗。

戚聞淵自是不知旁人心中所想。

他加快步伐，大步行至正屋。

珈寧正和今日沒一道出去的搖風說著地安門外大街上的見聞，一面說，一面用手比劃著：“聽臨瑤說，那南酒肆的老板是揚州人，與我們也算是半個老鄉了，等什麼時候饞了，還能去試試他家的松花蛋。”

“對了，聽聞還有竹葉青，往日里母親不允許我喝，如今倒是可以試試！”

聽著屋外的靜，知曉是戚聞淵回來了，珈寧趕忙將話頭收了個尾。

初春的夜里還有些冷，戚聞淵一屋便先下了上的大氅，省得將寒氣帶給珈寧。

珈寧攏了攏上的寢：“世子回來了。”

原以為他今夜是不會回熏風院的。

午后珈寧與臨瑤在地安門外大街上逛了將近兩個時辰，回府的時候恰好是用夕食的時間，戚聞淵派了人來傳了話，說公務繁忙，讓珈寧不必等他用飯。

珈寧便留了臨瑤，二人分了一盅冬酒，配上些許廚娘做的江南特有的下酒小菜，吃得極是暢快。

二人邊喝邊聊，一頓夕食用了將近四刻鐘，起初珈寧還擔心戚聞淵突然回來，后來也不知是聊得太過神、還是那冬酒終歸還是有幾分醉人，便將這人忘了個干凈。

等到天漸晚，臨瑤回了自己的院子，珈寧才想起。

自己還有個剛婚的夫君。

忙尋了侯府的侍，得知戚聞淵往日里若是回府晚了，會直接回水華居中宿下，卻是忘了，那時候的戚聞淵尚未婚、也尚未搬來熏風院。

不去水華居又能去何過夜？

戚聞淵將外衫下，遞給側的蒼筤，復又轉過來對著珈寧道：“夫人今日與臨瑤玩得可歡喜？”

珈寧頷首：“自然是歡喜。”

珈寧今日和戚臨瑤聊了一整日，臨瑤走后又和搖風說了許久，如今上乏得很，自然也歇了要找話題的心思。

二人一時無話。

好半天，方才聽得戚聞淵道：“我先去沐浴。”

珈寧這才想起，自己還給戚聞淵帶了東西，便指著不遠的矮幾道：“那是給世子的。”

又在心中暗自夸獎自己一番。

戚聞淵一怔：“多謝夫人。”

言罷，便行至矮幾邊，見著上頭放著幾包油紙，估著里頭都是些零點心。

他平日里對這些東西無甚興趣，今日也不知是怎的，許是因為方才忙著公務，夕食只草草用了幾口，如今腹中，竟是當即拆了一包油紙。

見著里頭是幾塊鑲著棗的黃糕點，問道：“這是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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