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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下云之上》 連理想都沒有

在楊舒斗志昂揚的時候,冬曉的心卻一落千丈。

一來是孟總的事兒實在讓放不下心,二來楊舒的事的確是個沖擊,一樣是熱青年,誰不自由啊,可冬曉不像楊舒那麼有主見,楊舒好歹還有個理想,冬曉連理想都沒有。

覺得郁悶,郁卒,鬧心,你說眼瞅著別人都獲得自由和主權了,就如同在弦的箭,拉滿了弓,牟足了勁,一腔熱,卻不知道該往哪好。

好在眼下這份工作還算可心,雖沒有楊舒那般斗志昂揚、志在必得,卻也讓會不斗的樂趣,展著胳膊為自己打氣,將屜里的文件袋拿出來。

下午要將最新的廣告策劃案送到聯華公司去,想起孟總似笑非笑的表,總有種骨悚然的錯覺。

夾著文件袋,去找自己的頂頭上司李云霓,猶猶豫豫說:“云霓姐,這個案子下午能不能讓別人送到聯華公司去?”

李云霓挑起眉:“為什麼?”

冬曉支支吾吾地回答:“我還有另一份案子要整理,時間很,我想趁下午的時間好好查點資料。”

李云霓想了想:“其他人下午也都排滿了,這樣吧,你把案子給我,我下午送過去。”

冬曉簡直跟遇到救星一般,可轉又一想,萬一孟總跟李云霓說些什麼,那豈不是徹底玩完?怯懦地說:“要您親自送,那我哪好意思啊,既然沒別人我就自己去吧,我快去快回,也不會耽誤多時間!”

冬曉想,就趕在午休時間去吧,反正大家都會出去吃午餐,將案子給隨便什麼人幫忙轉了,只要近期別跟孟總打照面就,又不是什麼天大的把柄,他總不會記一輩子吧。

打定主意,拿著公卡出門,這個時段車上人并不多,溫度適宜,有順著樹蔭的斑駁投到車窗,冬曉斜靠著椅子,心里不斷祈禱,希孟總不在,希孟總不在……走進聯華公司,大廳的冷氣讓冬曉周為之一震。走到前臺笑說:“你好,我是來找孟總的,送一份廣告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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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笑答:“請上3樓,不過這個時間,孟總可能不在,你要不要在這里等一會?”

冬曉笑得更加歡暢:“不用了,我上去等他就行。”

搭乘電梯到三樓,心想這麼大的運營部,總不至于全都出去吃飯吧,隨便找個阿貓阿狗幫忙就了。

冬曉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睿智,推開玻璃門,室辦公桌陳列的很擁,到都是電腦、圖書和文件,顯得很凌,冬曉環顧了一圈,都沒看到一個人。

正在躊躇間,里間的玻璃門倒是推開,孟淮北探頭出來:“于瑞,你給齊英公司打個電話,這份報表有問題……怎麼是你?”

冬曉深自己紅命薄,著頭皮走上前說:“孟總,我來給您送廣告案。”

孟淮北“哦”了一聲,將請進辦公室,笑說:“你稍微等我一下,我馬上理完這件事,就看你的案子。”

冬曉覺得渾上下都不自在,小聲說:“沒關系,要不我把案子留下,您什麼時候看完了給我個電話?”

孟淮北搖頭:“不用了,我很快就弄完,案子的事還是當面通比較快捷。”

冬曉無奈,只好坐下來耐心地等。

正郁悶呢,孟淮北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接起來,換了一種截然不同的聲調,溫得幾乎讓冬曉掉了下,他說:“對不起,我有事,沒辦法陪你吃午飯了……”看了冬曉一眼,又低聲音:“真的對不起,我保證下次一定好好陪你,好不好?”

冬曉換了個姿勢,將目調向某個房角,臉上掛著壞笑,心想這雷厲風行的工作狂也有繞指的時候。

收了線,孟淮北又恢復一本正經的樣子,拿起冬曉送來的案子仔細地看起來,越看眉頭鎖得越,看到最后,孟淮北將資料丟在桌子上,抬起頭來:“這不是我要的東西,我希你們能夠認真會公司產品的宗旨。”

冬曉忙站起來:“麻煩能不能說得再詳細一點?”

孟淮北指著案子:“你看,廣告詞不夠吸引人,畫面也太俗了,我們要的是震撼效果,還有這里,這是什麼?太小兒科了,我要的是一份的策劃案,這份案子你們最好做得細些,再拿來給我看!”

冬曉被訓得面紅耳赤,心里暗罵,狗屁甲方總是要那種“五彩斑斕的黑”,就是換蔡芬來,也是只能說句“臣妾做不到”。抱著策劃案低聲說:“好吧,那我先回去了,孟總。”

臨出門,孟淮北囑咐:“要抓時間,知道嗎?”

冬曉賠著笑,禮貌地合上門,轉過才擺出郁悶的表,心里將孟淮北罵了一千遍,什麼嘛,就算案子不合適,也要好好說,這算什麼?簡直批得一無是,仿佛是個垃圾!

李云霓從外面回來已經快下班了,普進公司就瞧見冬曉一副霜打茄子的模樣,心下明白肯定是在孟淮北那里刺激了,李云霓在這一行干了六年,對客戶的挑剔和批判最了解不過,很多時候不是策劃案不好,而是沒踩中客戶的心理要點。

李云霓拍拍冬曉的肩:“怎麼著?半死不拉活的?”

冬曉將案子給李云霓:“云霓姐,你幫我看看,這真是垃圾嗎?”

李云霓樂了:“我把案子給你做,就是要你全權負責,客戶的要求我完全不知道,怎麼看你的案子?沒有標準,很難評估啊!”

冬曉有些氣餒:“我懷疑,您是不是過早的讓我挑大梁了!”

冬曉知道,李云霓故意將這麼重要的客戶,就是要鍛煉不想匆匆收兵落荒而逃,可實在怕自己會影響到公司在客戶心中的形象和地位。

李云霓頭一回見到冬曉這麼沒自信,笑說:“這可不是我看中的你,還記得你來面試的時候嗎?我看中的就是你的拼勁和自信!”

冬曉咧一笑:“那不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嘛,現在我可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當初,冬曉來面試的時候,李云霓只消一眼就覺得這丫頭實在不合適,專業不對口,又沒有工作經驗,可不想花費時間和力培養這種小菜鳥。

李云霓拿著簡歷,直接指出問題:“你學金融的?剛畢業?”

冬曉知道李云霓的意思,在找工作的幾個月里,見多了類似的眼神、表和問題,批量的打擊如同長江后浪推前浪,將重重地拍在沙灘上。可不想就這樣被打倒,總得為自己爭取一下。

將事先從楊舒那里學來的說辭背下來,不卑不地說:“的確,我的專業不對口,可廣告策劃這個行業,看中的是理解能力、創造力和想象力,這是需要天分的,就算是對口專業,也未必能夠做好,我覺得我有這方面的優勢;

“我是剛畢業,我承認我沒經驗,可如果給我相同的時間去經歷、磨練,我絕對會比其他人更為優秀!”

李云霓盯著小丫頭堅定的眼神,忍不住笑了:“你應該知道,假如我錄用你,還要花費時間從頭教你,你覺得你有什麼長,值得我在你上下注?”

冬曉說了句事后每次想起來,自己都覺得有些不要臉的話:“我就站在這里,值不值得,您一看就見分曉。”

后來,冬曉無數次回想當時的場景,搞不明白自己怎會那麼大言不慚?還臉不紅心不跳的。可不管怎樣,李云霓就這樣從十幾個人中錄用了最最不可能被錄用的冬曉。這算是冬曉長這麼大,最自豪的事

李云霓拍拍的手:“你別太難過了,孟淮北那個人啊,就是厲害,說起話來不饒人!”

冬曉一怔:“云霓姐,你跟孟淮北很嗎?”

李云霓笑得有些不自然,眼中多有些復雜、矛盾的意味,說:“咱們的客戶還不都那個樣?你把策劃案重新做一下,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問我!今天就到這吧,你回家好好休息。”

皮包里,李云霓的手機響了,冬曉會心一笑:“是你的周程吧?”

李云霓瞪一眼:“什麼?”

冬曉聳肩:“他追你跟偶像劇似的,天天送花,車接車送,每天固定時間都會打電話,我說云霓姐,你還在猶豫什麼啊?人家長得好,能力強,哪一點讓你看不上?”

李云霓拍:“小妮子瞎說什麼?”

走回辦公室,接起電話,周程愉悅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來:“在忙什麼?晚上賞個臉,陪我吃飯吧!”

李云霓一如既往的拒絕:“沒空,你找別人吧!”

周程有些郁卒,他追李云霓說也有半年了,就是塊石頭也該被捂熱了吧,可李云霓就是千年不化的冰塊,滴水不進,每次都是拒絕,毫不拖泥帶水,一竿子能把他打擊到南山邊上,他就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不好,這麼有誠意,都沒能攻克李云霓這塊碉堡。

周程說:“你到底在介意什麼呢?好歹也要給我個機會,讓你了解我吧!”

李云霓并不解釋,只說:“我還有事!”就掛了電話。

冬曉隔著玻璃看李云霓仔細查閱資料,不惋惜,這麼好的男人,都不心,真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

收拾桌面關了電腦,冬曉拖著疲憊的子去站點等車。晚六點的公車簡直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

最驚心魄的是有一次,通道上滿了人,冬曉站累了打算抬起一只腳放松放松,1秒鐘后,知道自己的腳再也落不下去了。好在已經到站,幾乎是排除萬難才了出來,然后發現自己的無肩帶罩已經前后逆轉了。

在無數次的歷程中,冬曉悟出來兩個道理:一是你等的那輛公車永遠來得最晚、乘客最多;

二是你傻等半天它都不來,你剛上了另外一路超級繞遠的車后,它卻忽然出現,以無限優越的姿超到你前面去,然后你會發現車上破天荒的沒什麼人,還有很多空座。

生活就是堅持和放棄的混合,充滿了選擇和一念之差。

冬曉是在開始朝九晚五的生活之后,才慢慢會到生活中充滿哲學。究其本,不是冬曉過去不思考,實在是李太后太能摻和。

冬曉的媽媽李淑雯,名字溫婉賢淑的,人卻本不是那麼回事,即強勢又霸道,把冬曉和爸爸陳慶祥牢牢掌控在手里,在家中占有絕對的主導地位。

李太后是個好強的人,年輕時跟同學兼好友蘇麗華比工作、比家庭條件、比老公沒比過,便把心思全用在上了,從小升初、初升高、高升大,朋友、選專業,全都包辦,冬曉只有執行的義務,沒有上訴的權利。

后來學政治,聽老師講公民的權利和義務要對等時,冬曉就知道,早晚會反抗李太后的統治。

不止一次回想自己的年和年時期。想學畫畫,李太后說畫畫沒出息;想出去玩,李太后說楊舒考試拿了雙百,你出去玩的時候人家都在暗地里使勁,聽媽的,現在辛苦點,以后你就會謝媽了;

想穿漂亮子扎馬尾,李太后說你懂什麼?還是聽媽的,穿那件襯衫最顯乖巧;想去外地上學,李太后嚴厲表態,說你自己去外面能照顧好自己嗎?人家楊舒也沒說考到外地啊,你還是留在我邊吧……

冬曉知道,李太后對自己的包辦和管教完全是出自于為母親的那份和期待,在李太后的規劃中,冬曉要是當護士就得是南丁格爾,當商人就要為比爾蓋茨,當文人就要做新一代的老舍魯迅金……這麼宏偉的培養計劃,當然一步都不能差,必須約束起來。

只可惜冬曉并不爭氣,發展了十幾年,連母親夢想的邊兒都沒著,知道,自己在母親眼中,就是個不鋼的鐵,沒化凰的

還沒反抗,就被自己的愧疚給淹沒了。更何況,冬曉被管制了這麼多年,早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了,完全了沒主見的人。

再加上李太后到了更年期,又趕上退休,使緒又暴躁又悲觀又煩悶又沮喪。冬曉不忍心在這個節骨眼上跟李太后作對,只好認命地讓李太后繼續摻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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