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臨近年關積雪漸深, 院牆之，茶爐之上冒著熱氣，趙承北慢條斯理的煮著茶, 一舉一盡顯貴氣雅致。

趙承北的侍衛烏軒推門而，恭聲道：“殿下。”

“如何。”

烏軒聲音低沉回稟：“裴公子在沈小姐邊, 他的武功比屬下預想更高, 我們的人不是他的對手, 沒有試探出沈小姐邊是否有人隨行保護。”

趙承北作微微頓了頓，又繼續放著茶葉：“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遠不如。”

烏軒沉聲道。

趙承北眼底劃過一暗沉與興味：“本殿下對這個人倒是越來越有興趣了。”

家財萬貫，武功非凡，頭腦靈活，這樣的人若是能收為己用, 對他可是極大的助力。

“不過...”

烏軒似是想到了什麽, 又道：“他們同行還有一人。”

“誰？”

烏軒回道：“像是江湖人, 但并沒有武功。”

“屬下追到沈小姐行蹤時, 他們便在一, 看起來并不相，屬下後來問過沈小姐下榻的那間客棧掌櫃, 據掌櫃所說, 似乎...”

趙承北擡眸：“什麽？”

“似乎是那位公子對沈小姐有意, 卻不知道沈小姐有未婚夫陪同，二人好似還因此了手。”烏軒道。

趙承北皺了皺眉。

“殿下，可要再去細查那人？”

這時，窗外傳來輕緩的腳步聲, 趙承北眸微變, 看向烏軒：“不必了，退下吧。”

“是。”烏軒也察覺到靜, 恭敬告退。

不多時，珠簾輕晃，一陣帶著墨氣的冷香侵，趙承北擡眸，眉眼輕彎：“九珩來的正好，茶剛煮好。”

崔九珩輕輕頷首落座，便要去接趙承北手中的茶勺：“殿下，我來。”

趙承北避開他的手：“今日嘗嘗我的手藝。”

二人自小相伴長大，是君臣，更是摯友，崔九珩也就沒再堅持。

趙承北邊舀茶湯，邊道：“承歡又出去了？”

崔九珩：“嗯。”

趙承北看他一眼，笑了笑：“你又沒攔住。”

語氣平靜，并非責怪。

崔九珩捧起茶盞，淡然道：“我如何攔得住公主殿下。”

趙承北似無意般看了眼他的腰間，不經意道：“又換玉佩了？”

崔九珩作輕微一滯，但很快就恢複如常：“殿下知道的，我就這點好。”

崔九珩玉，在趙承北這裏不是什麽。

他換玉佩，再尋常不過。

趙承北輕笑道：“我已吩咐烏軒，去給你尋些上好的玉，待回了鄴京，按照你的喜好多打些玉佩給你送去。”

這些年，趙承北送崔九珩的東西怕是一間屋子都放不下，對此，崔九珩習慣的接：“多謝殿下。”

一盞茶盡，趙承北拿起茶勺續上，道：“我聽聞裴家在城外有一天然溫泉，可以祛除寒氣，你素來怕冷，趁我們回京前，我們去泡一泡？”

“聽殿下的。”崔九珩應完，又問：“我們何時回京？”

“年前吧。”

趙承北道。

“承歡也喜歡泡溫泉，將也上。”

崔九珩擡眸看著趙承北，後者領會到他的意思，輕笑道：“烏軒去尋玉了，我這次出來帶的人，且承歡的去也不好更多的人知道，只能勞煩九珩去一趟？”

公主去尋歡作樂，自然知道的人越越好。

崔九珩聞言只能應下：“好。”

“何時去？”

趙承北看了眼將將暗下的天，道：“就明日吧。”

“對了，你承歡約上沈小姐。”

崔九珩眸微閃。

若不出所料，公主今夜不會回來，若是明日去，他今夜便又要去那地請人。

崔九珩從趙承北屋裏離開，便讓西燭去拿厚些的大氅：“公主今日去的何？”

西燭聞言便知這是又要去請公主了，臉頓時就暗了下來：“還是上次那裏。”

那是離他們宅子最近的尋歡之地，步行也就半柱香的時間。

崔九珩便依舊沒讓套馬車，換了大氅，捧了個手爐便出了門。

再次來到閣樓之下，立了一會兒後，崔九珩看向西燭：“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嗎？”

西燭沉默了一會兒，練的手取下崔九珩腰間的玉佩：“記得。”

他將玉佩握在掌中，黑著臉，氣場全開，看起來很有幾分嚇人。

崔九珩眼底帶了幾分笑意，道：“請公主明日一早隨我與殿下去城外泡溫泉，再約沈小姐同行。”

“是。”

一旁的小攤販從二人停在這裏就注意到了他們，還下意識擡頭看了看天，頗有幾分憾的想，今日怎麽沒下雪，不然他還能去賺個外快。

西燭風風火火的進去，氣勢洶洶的出來，瞧著，比上次更生氣了。

崔九珩好奇：“這個辦法不管用？”

西燭咬牙切齒：“倒是對客人管用了。”

崔九珩一愣，對客人管用，那對誰不管...

崔九珩眼底劃過一似震驚，而後是愕然，再然後角不可控的往上揚了揚。

這種地方，除了客人，還有男客人和小倌。

好男風在南鄴不是什麽稀奇事，但發生在自己邊人上，哭笑不得的同時也有幾分趣意。

“公子你笑話我！”

西燭眼尖的看見崔九珩上揚的角，控訴道。

崔九珩忙收斂笑意，正道：“下一次，不讓你進去了。”

西燭黑著臉盯著他，顯然是不信。

“我這回說的是真的。”

在鄴京，許多人都認得西燭是他邊的護衛，那幾尋歡之地更是悉西燭，自然不敢冒犯，但在這姑蘇城沒什麽人識得他，自然也就不知西燭是誰。

西燭不好男風，這種事對他難說便難以接，他自然不願再讓他去遭一次。

“公主可應了？”

西燭聞言沉默了片刻，才回答：“公主殿下將玉佩要過去後，就讓屬下退下了。”

他也不知道應沒應。

崔九珩輕輕嗯了聲。

他來請了就，應不應便與他無關了。

“回吧。”

二人轉離開，仍舊沒察覺到閣樓之上倚窗著他們背影的公主。

那枚玉佩仍舊在公主手中打著轉兒，但這一回眼底沒有玩味興致，而是平靜中帶著幾無力和...悲傷。

只是除了自己，沒人看得懂罷了。

“紅棉。”

紅棉是趙承歡的侍，聞聲朝走來：“殿下。”

趙承歡將手中玉佩給。

紅棉微微一怔：“殿下？”

這些玉佩，公主不是向來都要親手收好的麽。

趙承歡：“一共三十枚，將它們收好。”

該是時候都還回去了。

有些東西再好，卻不該屬于。

-

沈雲商是在睡前接到公主的帖子的。

“公主怎這個時辰送帖子來？”

玉薇點了剛熄滅的燈，皺眉道。

沈雲商就著燭看了眼，眉頭微微蹙起。

上面的墨跡還沒有幹，帶著一種別樣的清香。

這是...

沈雲商神愈發古怪，有些不確定的看向玉薇：“這似乎是秦樓楚館用的墨？”

這些地方的墨中都添了香料，與尋常墨有所不同。

玉薇跟著嬤嬤打理生意，對這些事也有所了解，聞言上前聞了聞，道：“確實是。”

二人對視，陷一陣難言的沉默。

公主怎會去那種地方。

突然，沈雲商似是想起了什麽，面微微一變，語氣平靜的朝玉薇道：“先去睡吧。”

燭火暗，玉薇沒看見面上一閃而逝的怪異，應聲後接過手中帖子退了出去。

燭火再次熄滅，紗帳落下，沈雲商卻久久睜著眼。

那三年中，聽過很多公主對裴駙馬一往深之事。

比如，公主為表示自己的意，將手中所有勢力盡數給裴駙馬，無條件的信任他，比如，為了裴駙馬，不辭辛勞去親自去了趟姑蘇，請了一位姑蘇的廚子到公主府，再比如，為了裴駙馬不再涉足秦樓楚館...

不再...

當時竟然忽略了這兩個字。

那時的知道此生再也不會和裴行昭有半點關系，所以對于他的事，是既想知道，又想逃避，想知道他過的好不好，是否安全，而逃避的，都是他與公主的風月。

所以，但凡對于他與公主之間的事，都本能的不過心。

若非今日這墨香，怕是還不知道，原來公主常常流連于秦樓楚館。

可是公主明明并不是真的喜歡裴行昭，起碼現在沒有，又怎會為他改變如此多。

難道是婚之後，公主對裴行昭日久生？

那一瞬，的腦中突然劃過了什麽，可等去細究，卻又消失無蹤了。

半晌後，沈雲商側過閉上眼，罷了，這已了前塵往事，與現在的他們好像并不重要了。

-

次日醒來，沈雲商草草用過早飯，便準備出門。

公主的請帖無法拒絕，今日之約，必須得去。

哪怕知道這有可能是場鴻門宴。

清梔見穿了狐裘，便上前問道：“小姐要出門？”

沈雲商點頭：“嗯，今日去城外泡溫泉。”

突然，似是想起了什麽，道：“對了，你娘的案子還有諸多疑點，衙門將人扣著了，另二人拐賣人口屬實，衙門的判決書今日就會下來，如何判的衙門會讓人過來知會一聲，天寒地凍的，你便不用過去。”

清梔忙回道：“多謝小姐掛心，奴婢知道了。”

沈雲商囑咐完這才帶著玉薇出門。

到城門時公主還沒到，便在馬車裏等著，沒過多久就聽到靜傳來，掀開車簾去，卻見到一輛萬分悉而耀眼的馬車。

沈雲商微微皺眉，這麽早，裴行昭怎麽會舍得出城。

恰這時，城門口又出現了一輛馬車，沈雲商看見了趕車的西燭，頓時明白了什麽。

所以今日去泡溫泉的不止公主和，還有趙承北，崔九珩，且他們還上了裴行昭。

沈雲商的心逐漸沉了下去。

趙承北又要搞什麽幺蛾子。

“雲商？”

在沈雲商思忖間，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接著，一道聲音自後頭傳來，沈雲商回神去，看清馬上的人後，眼睛一亮：“表哥。”

馬背上彩俊的青年瞥了眼那輛駛過來的萬分矚目的馬車，拉著韁繩微微傾，打趣道：“喲，裴行昭又要將我的妹妹拐去哪裏呢？”

沈雲商才上心頭的喜悅頓時沉了下去。

烏軒也在西燭那輛馬車上，說明趙承北與崔九珩同乘。

不想讓趙承北見到的家人。

“表哥可算是回來了，我上次去見外祖母，外祖母說表哥出門已有兩月，記掛得很。”沈雲商下心緒，揚起一抹乖巧的笑容，道：“表哥今日回來，外祖母肯定很是高興，表哥趕回去吧。”

然而，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不待馬背上的人回答，就聽烏軒揚聲道：“這位想必就是白家公子，我家公子和小姐今日約裴公子沈小姐去泡溫泉，不知白公子可有空，一起前往？”

烏軒的話落，裴行昭的馬車停下。

裴行昭掀開側邊簾櫳，探頭過來，與沈雲商視線相撞，皆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暗沉和擔憂。

很快，裴行昭便轉頭朝後頭趙承北所在的馬車道：“白家表哥剛回來，府中老太太還等著見人呢，不如改日再約白家表哥一起？”

他與沈雲商自便有婚約在，一直隨沈雲商喚的白家幾位公子和小姐。

沈雲商也隨後道：“表哥瞧著很是疲乏，定是一路舟車勞頓，還是早些回去吧。”

烏軒側首等著馬車裏的人回應。

然而還不待趙承北開口，便見馬背上彩青年饒有興味的看了眼明顯是在護他的裴行昭和沈雲商，而後勾一笑：“無妨，既然是我妹妹的友人，我理該陪同，正好，我這一路實在累狠了，去泡泡溫泉松快松快。”

青年沒有裴行昭那樣的桃花眼，但笑起來卻別有一番妖冶。

可此時他的張揚落在沈雲商眼裏，就只恨不得一掌給他拍下馬去。

笑笑笑，知道那是什麽人嗎就敢招惹！

青年似乎看出了沈雲商的意思，朝了眼。

他倒要看看那輛馬車裏到底坐著什麽牛鬼蛇神，他的妹妹如此忌憚。

他開了口，事便無回旋的餘地了。

幾輛馬車各懷心思的停下等著趙承歡。

很快，趙承歡的馬車出現，才拉開車簾就對上不遠一位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微微一怔，這是誰。

“這是你們要等的人？”

沈雲商沒好氣的瞪向青年：“嗯！”

話才落，青年就已揚起馬鞭朝公主的馬車而去：“這位麗的小姐看著好生面，我白燕堂，是沈雲商的親表哥，這天寒地凍，我沒有馬車，不知可否與小姐同乘？”

那一瞬，沈雲商覺自己渾的都湧了上來！

白燕堂他瘋了！

竟調戲到公主頭上去了！

裴行昭倒吸一口涼氣後，飛快跳下馬車，作行雲流水的將人從馬上拽下來，不由分說的拉走：“崔小姐恕罪，表哥出門一趟腦子壞了，您勿怪。”

趙承歡上下打量了眼青年，然後住他：“等等。”

“我馬車上有暖爐，白公子上來暖暖手？”

白燕堂眉眼一揚，甩開裴行昭的手：“好啊好啊，小姐人心善，必有大福。”

裴行昭眼睜睜看著他上了公主的馬車：“......”

真是不知死活！

前世趙承歡遣散府中面首時他就在場，最喜歡的面首就是白燕堂這樣的！

裴行昭一口氣憋在腔，上不去也下不來。

“外面冷，小表弟快回去吧。”

白燕堂掀開車簾，朝他笑的萬分燦爛道。

裴行昭角一，氣的甩袖便離開。

管他死活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