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澤坤從英國回來的時候國正是八月中旬,北京最熱的時間。他下飛機的前一秒上還帶著飛行十個小時都沒消散的倫敦的冷氣,下一刻就被像從蒸籠里升騰起來般的熱氣浸了個通。
來接機的都是自小玩到大最鐵的哥們兒,一些攀關系湊熱鬧的玩伴早在四年前李澤坤被[自家父親]他父親遣送出國的時候就消散了。李澤坤小些時候不懂事,被些神神鬼鬼簇擁著捧起來還難免飄飄然,可自他經歷了人生中最悲切的打擊后徹底明白花團錦簇紙醉金迷是最淺廉價的東西。
宋宇笑嘻嘻的從候機沖李澤坤揮手,隔得遠遠的就開始大聲喊他:“坤子,這兒,這兒呢!”
李澤坤大步走過去,給了好友一個很重的擁抱:“行啊,你這幾年日子過的還滋潤,模樣半點兒沒變。”
宋宇搖頭:“可拉倒吧,老了老了,我現在都混不夜店了,皇家禮炮都換了保溫杯加枸杞。”
李澤坤調侃道:“確實是該保養了,我都忘了,四年過去你都是個奔三的老男人了。”
宋宇笑著勾他的背:“丫的你夠了啊,比我才小兩歲還有臉裝呢?”
他邊說還邊往李澤坤頭頂瞧:“不是說英國水質洗澡都掉頭發嗎?您這頭秀發生命力倒是頑強。”
“不賤是會死吧?”李澤坤重重搗宋宇心窩:“估著等你人不在了我頭發還好好的。”
宋宇捂住口矯造作地呼痛,鬧夠了才想起還有人在外面等,他攬著李澤坤肩膀:“行了,你這狗脾氣還是不減當年。走吧大爺彥學在車上候著呢,晚上給你接風。”
才出機場大廳,迎面的滾滾熱氣就撲過來,李澤坤的薄襯衫很快就汗了一層。
“,這天兒就趕中了邪似的,今年…天怎麼他媽這麼熱!”宋宇腦子還是比快一些,生生把那個“夏”字從嚨里嚼碎了吞進去。
李澤坤倒是沒聽出什麼不對,他只是像因為太熱皺起眉,抬手解開兩顆扣子:“哪年夏天不是這麼熱?”
宋宇一時沒有接上話,就是因為彼此關系太好了,有很多事他們之間就更不能多提。
當年程夏去世那段時間,李澤坤是差點就沒熬過來。骨髓移植的手明明都功了,李澤坤百般都想不通為什麼只是幾個小時人就不在了。李澤坤那天開始時只知道哭,那麼大一個男人,哭的孩子似的,隔著條走廊都能聽見他的嚎啕。后來他不哭了,就覺得是一群庸醫枉害人命,他發了大瘋,七八個人都攔不住他沖上去打人。后來李澤坤從醫院毆打醫生的視頻不知道怎麼流了出來,李澤坤差點被他父親打斷,傷沒養好就被送去了國外。
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李澤坤就連聽到一個“夏”字都會喪失理智,久而久之,他早逝的人名字便了人所皆知的不能宣之于口的詞。
宋宇想到往事,心里難免唏噓,但他很快調整好狀態,笑道:“車上就涼快了,提前說好,哥們兒這麼久沒見,你得耐著子陪我們幾天,你從小就是咱們這群人里最懶散的一個。”
李澤坤但笑不語,跟著宋宇上了車。他們接李澤坤開的是楊彥學新提的一輛奔馳G65,幾個大老爺們兒坐好歹能寬敞點。
“呦,坤子從外面這幾年,氣質都文雅了。”楊彥學從駕駛座回頭看李澤坤,摘了鼻梁上架的黑超,笑著招呼他:“想我們了嗎?”
李澤坤笑罵:“別盡跟我扯些沒用的,老子要是不想你們,也不至于家都不回陪你們在外面浪。”
宋宇順著這句話想都沒有就應和道:“是是是,坤子是最深的一個,這幾年在國外,肯定那是日日夜夜的掛念著咱們。”
空氣似乎有幾秒鐘的凝滯,瞬間氣氛就安靜下來。宋宇的話其實半分病都沒有,但出口后似乎聽起來又多了些難以捉的話外之音。
李澤坤的深從四年前大家就都有目共睹,但這幾年他日日夜夜想的人是誰,大家心里自然有數。
楊彥學發了車,訕笑著轉移話題:“老譚的新俱樂部最近開張,晚上咱們都過去給他捧捧場。”
李澤坤沒去掃興,點點頭后疲倦地閉上眼:“隨便去哪兒,車開穩點我先瞇會兒,一宿沒睡了。”
李澤坤都沒想到自己竟真的就這樣睡著了,甚至還做起了模模糊糊的夢。零碎的片段,好像是哪個午后,廚房里褒著濃湯,客廳里的電視里響著《貓和老鼠》特有的獅子吼,電視前背對著他乖巧盤坐在沙發上的人。那夢好真實啊,就仿佛只要李澤坤開口喊一聲那人的名字,那人就會很快轉頭將目專注放在他上,笑意盈盈問他:“坤子,我干嘛呀?”
李澤坤猛地打了個冷戰,一瞬就驚醒了。他皺起眉了額角的冷汗,看到車已經停下。
宋宇沒問他什麼,緩言道:“看樣子你真累了,睡了一路。行了,來吃點東西墊底兒,晚上留著力氣high。”
李澤坤下車的時候有一點,楊彥學扶了他一把:“這國外還是比不上家好,看把坤子苛待的,愣是看著憔悴了好幾圈。”
“去你的,等老子睡足了覺,教教你什麼謹言慎行。”李澤坤把他推一邊去,笑道:“你是不知道國外多自在,離開家里管天管地的爹,就是個爽字兒。“
宋宇勾他肩膀往飯店里走:“哈哈行啊你坤子,到時候我們等你介紹幾個玩兒。”
楊彥學只笑沒搭話,先了幾步到包間替他們開門。
包間里人到的差不多了,幾乎無論是關系特別鐵的還是面的在這,一群人有喊坤子的有喊李的,倒是真熱鬧。是宋宇的人,畢竟李澤坤在外面這麼久,回來的接風宴不能寒酸。
李澤坤隨手跟他們打了個招呼后就自己找了個空坐下,留給他的主位很尷尬的空了下來。
李澤坤的脾大家都知道,李澤坤不想和七八糟的人喝酒際,自然就沒人湊上去鬧個尷尬出來。李澤坤也沒刻意去融,他眼神很空,落在手機上不知一直在走神。
他的手機很舊了,竟還是四年前的iPhone4,防塵塞掛了一個破舊到發臟的晴天娃娃。李澤坤眼里的緒被微垂的睫遮蓋,但臉上分明了些疲倦和痛。
整個飯局李澤坤都不在狀態,又或者可以說他不在狀態已經很久了,他過了太久寂寞而無措的日子,久到心臟外壁已經厚到足夠讓他刀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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