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弘拿了水和紙巾回來，很快要走。許耀忍不住問：“你外面……事很多？”

“不多。”他奇怪，“怎麼了？”

許耀難得失語。他想關心他和小姚的如何，想知道到底為什麼兩個人意見一致不要孩子。他還想跟他談談工作上的事，有沒有遇到困難，會不會改變主意來他的公司。但末了，他只是問了小姚父母明天幾點到，吃飯住宿怎麼安排。

許弘答得簡單：“我和佳文大概兩點多帶他們到這，他們不過夜，下午就走了。”

“那你坐地鐵去接他們？還是打車？”他終于找到合適的突破口，“都不合適。你要麼去車庫里挑一輛，要麼我打電話給司機。”

許弘本想反駁，但轉念發覺的確是自己考慮不周，最后選了前者。

他直到出門才看見那些微信提示：劉子衿問他王江濤這兩天有沒有約他見面，他回沒有。林芳飛則給他發來一家小眾花園餐廳的地址和預訂的包廂號。至于行政艾米，給他的是去廣州的機票酒店信息和同行人員名單。

“三部的人真是難搞，時間改了又改，害得我要加班。你這邊沒意見的哦。”

他打字回復：“沒意見。”

“OK。”

半小時后，許弘回到春江小區。佳文對他借車去接爸媽的行為表示擔憂：“這樣好嗎？你會不舒服嗎？你媽媽會不舒服嗎？”

“別多想。”他不希如此小心翼翼，“我們三個不是老死不相往來的關系。”

好吧，佳文不想他因為而勉強自己，但事實上，理大過的人會很多煩惱。于是也試圖表現得豁達一些：“那——明天我們早點去車站？”

許弘當然說好。

***

汪仙和姚國十點多到了省城。見到隨行的楊建萍，汪仙先是意外，再免不了問幾句，比如恢復得怎麼樣，別老是記掛著，你可比上次見面時瘦了不。佳文聽得微微冒汗，忙去挽母親的手臂：“媽，你和爸爸早上吃的什麼？不？我給你帶了山楂糕。”

汪仙常年在店里守著，別說嵐城，家周圍五公里外的地方都很涉足。年輕時連坐公都會頭暈，姚國也不敢帶出遠門。因此，之前念叨最多的是佳文千萬不能遠嫁，否則想給帶孩子都帶不了。如今省城離家幾百里，雖然算不得山高水遠，但一個上午打車加高鐵，兩三個小時下來也不算太舒服。

上車吃了點山楂糕，聽楊建萍說先去餐廳，便說要留點肚子，把手里剩下的遞給姚國。

佳文坐在副駕，時不時地往后探頭，被母親發現：“你怎麼坐沒坐相的。”

忍住頂的沖，一邊懊惱當初就該跟父母強調許家父母不睦，而不是和平離婚關系尚可，這樣就能省去不必要的際，一邊又后悔自己想半步，來之前沒代母親收斂點，安靜點，不要把在家里的脾氣帶過來。

好在楊建萍面上沒表什麼，很快，許弘帶他們去到一家僻靜的餐廳。這餐廳從外面看不出什麼稀奇，里面卻環境清幽，別有天。

服務員帶他們走過后庭小徑，來到包廂。汪仙想起一路過來看到的景，再看菜單上漂亮復雜的名字，忍不住問楊建萍：“這里很貴吧，真不用這麼破費，我們吃碗牛面就飽了。”

“這怎麼可以，你們難得來一次，招待不好我可要自打。而且這地方是弘和佳文選的，你們來，我也跟著沾沾，大家吃得開心就好。”

這麼說，汪仙便看了眼佳文。其實佳文也只知來什麼花園餐廳，不知是這麼高檔的地方。而等看著上來的菜品道道致小巧，頗得兩位中年士歡心，悄悄拽了拽許弘的袖子：“這一桌大概多錢？”

許弘正在給姚國添茶，放下壺后了的手。佳文意識到自己掃興了，便不多話，只顧埋頭吃菜。私心希今天一切順利，爸媽慢慢來，早早走，只當完任務，誰知這頓飯吃得的，飯后聊天也的，結果到了許耀家里，還是發生了意外。

姚國和汪仙放下嵐城特產和水果牛，剛在客廳落座，屋門便從外面打開。

一個穿著寬松連的人拿了束鮮花進來：“呀，家里有客人，老許你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很快走近，佳文見許耀臉瞬間變化，許弘和楊建萍也立馬皺眉，心想恐怕來者不善，全場只有姚國和汪仙一頭霧水：“弘他媽媽，這位是？”

“哦，您是佳文媽媽吧。”人搶在楊建萍前面開口，“我是許總的書，但過段時間我們要結婚了。我不知道您今天來，實在不好意思。”

汪仙聽懵了，看向佳文，佳文這才想起數月前去許耀公司時和打過照面。起，正要解釋，卻聽楊建萍開口：“楊小姐，這里暫時不歡迎你。”

“怎麼會，您姓楊，我也姓楊，為什麼只歡迎你而不歡迎我？”

“小楊。”許耀皺眉。

小楊卻不怕他：“老許，你要是因為你出事這幾天我不在就和我鬧別扭，那可就太稚了。”

話音剛落，許耀的臉變得更差，姚國聽清因果，沒表緒，卻跟楊建萍說先走一步。

汪仙也很快回神，氣呼呼地拿了包跟上前去。

佳文心頭一跳，回頭看了眼許弘，到底先顧老媽，只是追到院門外才勉強把拉住：“媽，你聽我說。”

“聽你說什麼？你跟我說他爸媽離了婚但面子上還過得去，所以我們配合，兩邊都不得罪，但你怎麼不跟我說他爸這麼不要臉，喜歡老牛吃草？”

“你怎麼把話說得這麼難聽。”

“哦，這就難聽了，那他爸做出的事不更難看？還好意思讓我們來探他，切，什麼意思，是不稀得跟我們攀親還是沒把我們放在眼里？你結婚那天我看他還好，客氣大方，又請了那麼多朋友，是個有本事的人，要不說有本事的人心大不服管呢，真的是，弘他媽多好的人啊，要學識有學識，要樣貌有樣貌，到這兒來他們的氣。我看那什麼小楊是有了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弘他爸這事做得太不地道！”

佳文習慣了母親的炮仗脾氣，一開始還想著勸，這下聽噼里啪啦一大堆：“媽，你又開始機關槍掃了是吧。”

“是，怎麼著，我倒奇怪了，你怎麼忍得了？你看你爸，連他都被氣著了！”

佳文忙說：“我知道，我也很氣，但你能不能不要在人家家門口說這麼重的話。我和弘都不知道這個小楊會來，包括他爸，他為什麼要讓大家難堪呢？如果要難堪，為什麼不讓從樓上、從房間出來？媽，不管這個小楊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我們要來，的目的就是擾我們見面，現在你和我爸被氣出來，不是讓得逞了嗎？”

“那你要我怎麼樣？若無其事地坐在那里，然后聽許弘和你一個媽，一個小媽？”

“怎麼可能，跟我和許弘，包括弘媽媽一點關系都沒有。我也不要你進去，你現在進去更不合適。”佳文看，也看姚國，“爸，剛才過來我看那邊有個小公園，我們先去那里坐著，我待會兒許弘出來。”

“不準，他來不來。”

佳文嘆氣，不期然回頭，卻見許弘和楊建萍就站在不遠。

心里哀嚎，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然而楊建萍很快走近：“佳文媽媽，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不是故意聽，我和弘一早就跟出來了，只是沒臉……今天的事真是對不起。”

“怎麼是你對不起了？誰招人煩誰知道。那個小楊討厭我們，我們討厭回去不就是了。”汪仙反而手抓了手腕，“妹子，咱們人這輩子千萬不能委屈自己，難道沒了男人咱們就活不了了？只有沒本事的人才靠男人養，還是老男人，圖什麼呀。”義憤填膺地拉著人往外走，沒走幾步又回頭，“姚佳文！你說的那個公園在哪？”

“……”

“在那。”姚國指了指左手邊，汪仙便走上輔路。姚國轉向佳文：“我跟著們，你和弘進去打聲招呼，就說我們走了。”

“好吧。”佳文應了，許弘則輕輕說了句，“謝謝爸。”

姚國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

***

許耀被鬧了個面盡失，和小楊在客廳僵持著，見到夫妻倆折返也打不起神：“小姚，那什麼……”

“沒事，爸，我爸媽他們要趕高鐵回去，讓我來跟您說一聲。”佳文給了個臺階，“您安心養傷，過幾天我們再來。”

“……也好。”

“那我送你們出去吧。”小楊眼角，許弘卻冷阻止，“不用。”

“……就幾步路而已。”

“說了不用。”

被他一噎，小楊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佳文則沖兩人示意，牽了許弘的手出去。

“別這樣，”坐回車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晃他手臂，“消消氣嘛。”

故意逗他：“你剛聽見我媽媽吐槽沒有？像不像一頭暴躁的獅子？還你媽媽妹妹，明明年紀更小，張就來。”

邊說邊把玩他的手，拍拍打打的和他分開又合上：“真的，你別氣了，你看那個小楊眼睛都紅了，估計是被你爸說了。今天撞上來的確不合適，下次肯定不會再這樣了。”

“沒有下次。”

“好，沒有下次。”努力順著他，分散他的注意力，直到車子駛離，最后停在小公園的口。

從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楊建萍和汪仙在綠道上走，姚國則緩慢地跟著。

“我們也下去吧。”佳文嘆今天天氣真好，許弘陪走在草坪中間，醞釀許久，決定把近期考慮的事和結果告訴。

“我下周要去廣州出差，那邊有個研發中心，公司選了幾個人去悉況，如果能快速上手，會定兩個技組長。”

“那意思是你被選中了？你要升職了嗎？”

他看見的眼睛亮了下，想了想說：“算吧，待遇會提高，但是——”他問，“如果我長期待在那邊，你接嗎？”

“長期是多久？”

“暫定一年，要看項目進度。”

“那在那邊是雙休還是單休？工作強度比現在大還是小？你去研發，要是研發不出來怎麼辦？進度很重要嗎？如果不符合預期怎麼辦？責任都在你上嗎？”

許弘一時接不住這麼多問題，過了會兒才答：“工作時間跟這邊一樣，團隊項目，力是大家一起扛。我只負責技，不負責管理，接的應該就是組里的兩三個人。”

佳文像是松了口氣，忽然笑了：“你好厲害啊，有這種好事，領導愿意想著你，說明你平時表現好，前途無限好。”

“所以你同意我去？”

“當然！”

佳文以為他需要鼓勵，但是的回答似乎并不能驅散他眉間的郁氣。

停下腳步，想問他怎麼了，又聽他問：“如果我去廣州，你呢？”

“我一切照常啊，你放心，我會好好工作，按時回家陪媽，不會和吵架的。”

“那我呢？”

“你？你回來提前告訴我，我和媽給你準備接風大餐。”

“那——你會想我嗎？”

“當然！”不僅想他，還想他提升的薪水，想要怎麼做才能追上他，像他這樣在三十歲之前靠技能吃飽飯，吃好飯。

許弘因為的“當然”而心間稍寬。行吧，既然不反對，那就去試試——就算做不到所謂的皆大歡喜，只要能讓歡喜，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