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醋意 “前任關系也算是男朋友吧。”……

賀紳打開車副駕的門，偏頭，示意朱伊伊上車。

卻沒。

實則朱伊伊還因為賀紳剛說的那句話，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這副模樣，落在章博源眼裏倒像是不好意思，他上前一步，自認為解圍道：“伊伊跟我一起坐車後排吧。”

賀紳覷了一眼他，不到半秒，視線重新回到朱伊伊上，詢問的意思。

朱伊伊了幹燥的，低下頭，“我坐後排。”

賀紳眼神冷淡下來。

他“嗙”的一聲甩上副駕的門，繞過車頭，往駕駛座走去，撂下一句：“隨你。”

-

車的氣氛有些詭異。

神經大條的章博源沒發現，而是一直認真研究賀紳的車。天知道，他上次第一眼見到賀紳的車時有多羨慕，邁赫中的頂級款，價格昂貴到令人咋舌，如果不是巧合，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坐上這種豪車。

“伊伊，真的謝謝你，”章博源不釋手地著真皮座椅，低聲音說，“要不是沾了你的，這種車我見都見不到。”

朱伊伊勉強彎了彎角。

章博源著耳朵接著聊：“你知道這車有多貴嗎，宣州的三套房都不能買到一輛。唉，我這輩子都別想了，只配騎騎小電驢。”

“小電驢好的。”

“真的？”章博源開玩笑，“那你是喜歡這臺邁赫還是小電驢？”

兩人聊天聲不知不覺增大。

朱伊伊沒有刻意低的聲音，傳進賀紳耳朵裏，“像我這種牛馬打工人，最適合的就是普通實用的小電驢，這種豪車，我無福消。”

章博源哈哈笑：“我也是這麽想的，咱倆不愧是一個世界的人。”

朱伊伊揚：“對，我們是一個世界的人。”

正巧等紅燈，賀紳停下車，朝後視鏡看了一眼。

後排的朱伊伊聊得輕松愜意。

也不知剛才那番話是有意還是無意。

紅燈跳轉，賀紳垂下眼皮，腳踩油門，車猛地馳了出去。

觀景臺離火鍋店只有三條街，車程不過短短十分鐘。

但由于大家都想來看大雪，上觀景臺的路堵得水洩不通，人人跟下餃子似的。

觀景臺的位置地勢高。

風大，雪冷，溫度比平地要低很多。

朱伊伊上不冷，就是在外面的臉被風吹得刺疼，眼睫上沾滿了晶瑩剔的雪粒子，鼻尖也凍得紅紅，不停地哈氣手。

眼前一道黑影過來。

嚴嚴實實地擋住前面吹來的冷風。

賀紳：“去那邊坐會兒？”

他上的黑大像個擋風屏障，四面八方的風雪在他面前全都偃旗息鼓。

朱伊伊順著視線看過去，那裏是一家小店，不大，但能取暖歇腳。

“走吧，去那等。”

熱茶店的人不多，大概都是爭先恐後排隊上觀景臺去了。

老板熱地給三個人上了一杯熱茶，給了一份菜單，讓他們想吃什麽點什麽。

章博源接過菜單，走到靠裏的位置，“伊伊，你坐裏邊，暖一點。”

朱伊伊看向他說的位置。

靠裏，旁邊都是雜，有些擁，不太好氣。

有些猶豫，但格使然，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

朱伊伊提起擺，就要坐進去。

一只手將輕輕扯了出來。

“你坐這。”賀紳斜額，下點了點外側的位置。隨後，自己在裏側位置坐下。

至于另一邊有些懵的章博源，賀紳平靜地覷他一眼，語氣慢條斯理：“伊伊不喜歡裏側的位置，太。”

“這樣啊，”章博源悻悻地鼻子，“是我考慮不周。”

-

熱茶店裏還賣小餛飩。

剛剛吃火鍋的時候，朱伊伊有意忌口，一直都是吃清湯的東西。但本重口味，所以沒吃飽。

現下聞見店裏的餛飩香，肚子開始咕嚕咕嚕。

問章博源：“你還吃得下餛飩嗎？”

“還好，我剛聽說這家店的餛飩還好吃的，”他提議，“要不要點一碗嘗嘗？”

“好。”

朱伊伊說完，像是想起來什麽，看了眼另一邊的賀紳。

男人低頭玩手機，突然打字的手停下，擡頭看著。

鏡片下的雙眼灼灼。

朱伊伊沒來由地有些心虛。

剛問了章博源，還沒問他……

可朱伊伊比誰都清楚。

賀紳從不吃這些東西。

那會兒，有一次朱伊伊聞見路邊攤的烤香，興致地買了兩串烤，自己一串，再分給賀紳一串。

男人的第一反應是皺眉，語重心長道：“伊伊，這種東西吃了會對胃不好，你要是想吃烤，我們今晚去餐廳好嗎？”

那時的朱伊伊眼神黯淡，覺得好像每一件小事都在提醒著，他們是如此的不相配。

心裏難過，卻什麽也沒說。

如今雖然分手了，但表面功夫還是要做的，朱伊伊禮貌地問：“小餛飩，賀總吃嗎？”

意料之外的。

賀紳漫不經心地轉了下手機，點頭：“吃。”

朱伊伊“啊”了聲，好半天道：“……好。”

章博源也有些吃驚，“沒想到賀總這麽接地氣，我還以為像你們這種功人士不吃小店的。”

說不上是怪氣，還是章博源打心底覺得賀紳與他們這種打工人隔著遙遠距離，他這句話說出來聽著有些怪怪的。

朱伊伊蹙了下眉頭。

賀紳倒是神平靜：“伊伊吃，我自然也會吃。”

章博源愣了愣，沒等他想明白，賀紳話鋒一轉：“吃什麽口味？”

他磕磕地說了句“都行”，隨後扭頭問朱伊伊：“伊伊，你呢？”

朱伊伊懷孕忌口，飲食清淡。

說話，賀紳已經起，邊往櫃臺走邊道：“不吃香菜，放鹽，我知道。”

他今天穿得黑大，到膝骨，長踩著皮鞋，在擁仄的小店裏，襯得他背影愈發落拓。

與有些矮的店老板談時，還會彎腰。

謙遜，紳士。

朱伊伊緩緩垂下眸。

“伊伊你們上司還下屬的，不像我們校領導，總搞些僚主義，腔打的一套一套。”章博源嘆，“早知道不當老師了。”

朱伊伊笑了笑：“當老師也好的。”

兩人的話題轉向公司工作和學校老師的區別。

章博源說現在的學校形式主義太過，重點不放在怎麽教書上，反而是寫七八糟的形式上，反過來還要責怪老師教書水平不過關。

朱伊伊頗有所，說公司也差不多，他們部門也有些老職員覺得資歷老，就欺負新人。

聊了幾句，賀紳點完單回來。

朱伊伊順勢閉。

再怎麽也不會忘記，賀紳是的頂頭上司。

賀紳手裏提著一個銀水壺，拿過朱伊伊的杯子，添了滿杯的溫水。倒滿，重新推回去，不過這次離朱伊伊的手遠了些，“小心燙。”

朱伊伊指尖悄悄蜷起，小聲說：“謝謝。”

-

熱茶店的餛飩分量很小，味道確實不錯，朱伊伊吃完了暖洋洋的胃，心舒暢。

這時外面候場的人也了很多。

三個人出發去觀景臺。

路上有幾個冒冒失失的小孩兒奔跑，朱伊伊來不及躲閃，腳下又是薄冰，差點腳。

章博源準備手去拉時——

賀紳手臂一攬，將朱伊伊從外側撥到裏側位置，“你走這。”

朱伊伊心有餘悸，扶著他的胳膊沒敢放開，“這裏防嗎？”

“嗯。”

“好，”乖乖道，“那我走這邊。”

習以為常的對話，加上自然而然的作，好像兩人這樣相過許多遍。

若有似無的氣場不容許其他人。

章博源臉上閃過一尷尬，頓在半空的手收回。

剛剛那幾個橫沖直撞的小孩兒停下來，都是些小蘿蔔頭，其中一個紮著兩小辮的小姑娘，紅著臉道歉：“對不起姐姐，不小心撞到你了。”

朱伊伊最喜歡小孩兒。

的，乎乎的，像個白白胖胖的湯圓。

半蹲下來，笑著了小孩兒的臉，“沒事，不過以後都不可以跑，這樣會撞到別人的，知道了嗎？”

小姑娘重重點頭：“嗯！”

頭上的羊角辮也跟著一甩一甩，像個天線寶寶。

朱伊伊心裏一灘水。

“姐姐，”小孩兒抓住朱伊伊的手，晃了晃，無辜又單純看向賀紳，“這個哥哥長得好帥帥，是你的男朋友嗎？”

朱伊伊的笑容僵在了角，不知作何反應。

瞄了眼旁邊的人。

賀紳倒是沒什麽特別的表，角揚了揚，彎下腰了小孩兒的腦袋，溫聲道：“爸爸媽媽喊你了，快去吧。”

小孩兒揮揮小手，聲氣地說了聲再見，撒丫子往父母邊兒上跑。

“小孩兒言無忌，”朱伊伊低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踩雪，“賀總別放在心上。”

“小孩兒言無忌，但也只說真話。”賀紳單手揣兜，俯靠近，用著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聲音道，“前任的關系也算男朋友吧。”

朱伊伊：“……”

乘電梯到五樓觀景臺。

前不久的人已經散得差不多，五樓的人更。

地勢高的地方風呼啦呼啦地吹，朱伊伊攏了攏圍巾，把羽絨服拉鏈拉到最高，頂著狂風靠近最外的廊亭。

2018年的第一場雪降落在宣州。

漫天飛雪，簌簌吹落。

觀景臺下是宣州的鎮市之水，宣江，水流清澈，搖櫓船在水面緩緩行，兩邊古古香的建築宛如仙境。

“哇，好漂亮啊。”朱伊伊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生怕驚了這副雪景。手出廊亭，掌心接了一片柳絮般的雪，輕輕一握，就化了。

趕忙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

拍好照片，手也凍得通紅，放在邊哈氣暖暖。

冰冷的雪天，鏡片蒙上淡淡的一層霧，賀紳摘下眼鏡，折疊，放進口袋中。

他并不近視。

戴眼鏡只是為了更好的藏鋒斂芒。

“好看嗎？”他問。

朱伊伊著雪景，“好看啊。”

“我也覺得好看。”

那一瞬，朱伊伊的心髒仿佛被雪花輕輕敲擊。

-

第二天就要啓程回京城。

朱伊伊把所有的行李收拾好，出房門時，賀紳已經在外等。

沒等說話，自然地接過手裏的行李，率先下樓。

車就停在酒店門口。

司機在旁邊恭敬地打開門：“賀先生，朱小姐。”

賀紳把行李遞過去，轉，見朱伊伊還沒上車，“還有事？”

“我想去超市買兩瓶腌蘿蔔。”

腌蘿蔔是宣州特産，清脆爽口，特別下飯，別的城市買的都是贗品。

“去哪買？”

“就在酒店隔壁的小超市，”朱伊伊歪了下腦袋，“可以等我一下嗎？”

冬日的清晨，小姑娘微微淩的頭發也遮不住那雙水汪汪的杏眼。

大，瑩亮，勾人而不自知。

賀紳不聲地了發的指腹，點頭：“好。”

得到許可，朱伊伊去了超市，迅速地買了幾瓶腌蘿蔔。

回去的路上拿手機看時間，見還早，優哉游哉地走路，聞著清新的空氣散步。

不料迎面撞上來一個人。

手機啪的一聲摔在地面。

朱伊伊心疼新買沒多久的手機，趕撿起手機看摔沒摔壞，手臂卻被人往前一扯。

“你幹什麽，”朱伊伊慍怒，掙，“放開我！”

男人年紀看起來四五十歲，穿一工裝，拉住胳膊的那只手還沾滿幹涸的水泥，邋裏邋遢，渾酒氣。

他半醉半醒：“朱伊伊？”

朱伊伊掙的作停了停，“你認識我？”

男人瞇著眼，上下打量，最後停在朱伊伊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大：“真是你啊。”

朱伊伊心裏湧上一不祥的預。

男人說話時，一濃重的酒臭味撲面而來，“沒想到你現在出落的這麽水靈，比你媽年輕時候好看多了……”

說著，就要上的臉。

朱伊伊胃裏惡心，想要往後躲，卻又掙不開。

此刻才明白，原來之前賀紳拉住的時候本沒舍得用力，小孩過家家般，稍微用點勁就能甩開。

不像現在，男人指甲裏布滿污垢的手，像是一把鐵鉗。

“伊伊，我是你爸，不認得了？”

朱伊伊掙的作就這麽僵住。

茫然地盯著男人的臉，慢慢地，與記憶中最憎惡的面容重合。

是他，林海福。

那個負心漢，那個人渣。

不幸年的罪惡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