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宮裏都在傳，不知道哪裏來的小宮，竟然了太子殿下的眼，一躍為太子殿下的宮，伺候筆墨。

尚膳監的幾位掌事太監惶恐不安，尤其黃公公，寶公公為首，整日忐忑不安。

別人不知，他們最是清楚。

前朝時局一朝變天，眼下後宮，許多原本依附著繼後和張貴妃的頗有品級的侍和被貶的貶，殺的殺，人心惶惶。再高品級的也不知道哪天項上人頭不保，有些門路的，紛紛來求雲泠。

即便雲泠現在什麽品級都沒有。

雲泠自然不會收下那些禮，幾番推拒後回到自己的房。

手裏拿著一支金桃花簪，是太子隨手賞給的。

兵變那天在一口枯井裏躲了一天一夜，才躲開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士兵。得知他功，好不容易才在花園看見新晉的太子殿下。

到宮變過去，才兩天而已。

還來不及出去告訴冬冬一聲。

好在在五公主那裏，是安全的。

拿著這支金簪和一包冬冬最喜歡的餞，雲泠出門去往五公主。

得告訴冬冬一聲，現在很好，等事全部平息了，就能為師父報仇了。

還要和說，們兩個人在宮裏伺候完存了銀錢，到了年紀們姐妹出宮，可以生活得很好，食無憂。

最後，這包餞很甜，冬冬一定會很喜歡。

……

兵變過去兩天，奇怪的是五公主寢宮竟然大門閉。

不知道冬冬今天是不是在當差，雲泠便去找如冬和提過的五公主的媽金嬤嬤。

“金嬤嬤。”雲泠上前行禮。

金嬤嬤愣了一下，“你是？”

雲泠笑道：“奴婢雲泠，是如冬的姐姐，聽說如今在嬤嬤的手下做事，還請嬤嬤行個方便準我探。”

“如冬的姐姐？”金嬤嬤仔細看了雲泠一眼，大抵是聽如冬說過的名字，知道如冬有個姐姐，很快放下了戒心。但隨即，嘆了一口氣，“你來晚了。”

雲泠不明白。

金嬤嬤：“死了。”

手中的餞‘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發出重重的聲響。

甜的餞滾落出來，已沾上了灰。

死了……

雲泠腦子裏突然空白一片，瞳孔狠狠了一下。

這怎麽可能，冬冬之前還說在五公主這裏伺候得好好的，怎麽會……死了？

金嬤嬤想起也覺得惋惜，那個小丫頭活潑可，也是心疼的，“前些天如冬說天冷了怕你在冷宮凍，手裏攢了幾個錢要去找人買些厚實服給你送去，這一去直到天黑也沒回來。後來……有人發現了的，發現時渾是傷，好好的一個小丫頭，怕是被人淩死的。”

“五公主傷心了些時日，還打發人去查那些私下買賣的是誰害了如冬要給報仇，結果那些人都說那日如冬本沒去。

說到最後，“人死不能複生，希來世，再投個好胎吧。”

雲泠瓣蠕了下，覺渾如浸寒潭般冰冷，想說話，卻連張口都艱難。

金嬤嬤嘆道：“節哀，人死不能複生。”

雲泠用力咬著，才迫自己發出聲音，“嬤嬤可知，是誰害了？”

……

曾經有個學了一點皮看相的老太監看到第一眼就對說，是天生孤寡命。

無雙親，無手足。

有記憶時已經在人牙子手中，那人說‘公主，奴婢命’。

不信。以前不信，現在也不信。

人生百年，一眼怎能看清。命由天，更由己。

夜風冰冷刺骨，黑沉沉的夜下來，霧蒙蒙的，遮得人不過氣。

坐在外面吹了許久的風，眼眶幹得要命。

渾冰涼，手指都變得僵。

唯獨掉不出一顆眼淚，好像心髒都已經麻痹。

睜著眼看著遠好久。

更不信，所謂的來世投個好胎。來世來世，誰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來世。

與其寄希來世，不如親手讓害的人，一起下地獄。

——

宮牆之，沒有什麽事是能藏住的。

起先衆人不知道太子殿下邊怎麽突然出現一個頗殿下看重的宮，不久便得知雲泠是在太子殿下被幽時就跟著伺候的，侍奉殿下于微末之時。

衆人羨慕，不用說也知雲泠以後必定青雲直上。

況雲泠容豔如花月，明如鮫珠，這樣的好，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奴婢而已。

是以一幹侍宮對待雲泠更加恭敬小心起來，都傳不日就要被太子冊封。

就是不知道是何位份。

幾個小宮在角落正頭接耳著，這時一個著湘妃雲紋對襟短衫配圓領比甲，細腰纖纖的子緩緩走來。雖不施黛，但烏發雪，杏眸紅，姿裊裊若溫春水，薔薇清，見之不敢錯眼。

聊天的小宮立馬行禮，“雲泠姑姑。”

雲泠剛應一聲，後忽然傳來一道略顯憨厚的聲音，“雲姑娘，留步。”

轉過，只見熊英快步走過來，卸下兵甲的熊英雖依然虎背熊腰，但看起來倒沒有那麽嚇人。公服下顯得更黑了，撓了撓頭，“看見雲姑娘沒事，我也就放心了。這些天想來想去，那日放姑娘自生自滅，我這心裏也不好，非常慚愧。”

雲泠笑了笑，“大人不必愧疚，當日的形有多急奴婢知曉的，天下大事如何能有失。這不是大人的錯。”

“話雖如此，但當時我該給姑娘指點一個躲藏的地方，也不至于讓姑娘無助四逃跑，終究是我沒顧上姑娘。”熊英是個死心眼的，這些天一想到這件事就十分煎熬，“這是一點小禮，當作是我給姑娘道歉了，還請一定要收下。”

雲泠看著他遞過來的一個盒子，裏面看起來應該是釵環一類的東西，遲疑道，“這……”

熊英：“姑娘不收下，我晚上真是要睡不著了。”

武將直來直往的，說話也直接。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雲泠也不好再推拒了，接過來，“那就謝過大人了。”

熊英憨厚地嘿嘿笑著擺了擺手，皮黑，顯得牙齒白得發亮。

雲泠還有事，收下釵盒後便告退。

……

尚監連夜趕制了幾套太子常服出來，針腳細，紋路巧，呈到了雲泠面前。

門口伺候的宮人低頭凝神，不敢發出一靜。

誰都知道這位太子殿下暴戾，辦公時最是不喜聲響，一個不小心就是丟腦袋的事。

雲泠在案下安靜端站了半柱香的時間，上面那位終于放下了手中的筆。

旁邊的侍很有眼地端上一盞茶。

雲泠上前稟報，“皇上邊看守的侍奴婢已經挑選好。”

“大臣一應贈禮奴婢已經命人登記造冊，收在殿下庫房。”

“……”

宮變之下，老皇帝忽然重病，繼後被囚，皇宮上下經過一段慌張之時，後宮無首。作為太子的大宮，除了太子府的一幹事宜，一些後宮務也到了雲泠手上，雲泠竟都辦得不錯，從未出錯。

識字習禮，辦事妥帖。

多人驚嘆，不敢相信原先竟只是個下等的灑掃宮。

雲泠便言，師父識字，在世時教了許多。

稟報完以後雲泠示意後端著常服的宮走上前，拿起一件深青白鶴紋常服走過去，替謝玨更換上，“尚監連夜趕制出來的怕是哪裏不合殿下的意，您試試，哪裏不合奴婢再送去改。”

殿只有雲泠整理衫的聲音。

其他宮人侯著，太子殿下只有雲泠才能近。

替他更這種小事雲泠早就做慣了的，也服侍得極好，至他從沒有什麽不滿意。

只是穿好退開之時，頭頂忽然響起一道沒什麽溫度的聲音，“這幾天，聽說你倒是好大的威風。”

雲泠為他整理袖的手指頓了一下，又立刻如常接著整理。

“殿下明鑒，奴婢安分守己，絕沒有逞威風之行為。”

“沒有？”

“沒有的。”

謝玨看著烏發上禿禿的，連支簪子也無，裝扮簡單而樸素，清清淡淡，溫溫的，像朵含苞的薔薇。

確實不是‘威風’的打扮。

“是麽，”謝玨居高臨下了一眼，似笑非笑，“這滿宮上下不都在傳你扶搖直上，傳，孤要納你？”

雲泠眼睫一。

大殿的宮人早已驚恐地跪了一地。

“宮人傳，這絕不是奴婢的本意。奴婢這些時日都忙著六宮事宜未曾察覺如此荒謬的傳言，”雲泠一字一句，平靜清晰道，“還請殿下恕罪。”

謝玨扯了扯角，語氣嘲弄，“你是說，傳了兩天，你一無所知？”

雲泠絕不是眼盲耳聾之人，相反手腳伶俐，心思敏捷。傳了兩天的傳言要說一無所知，實難令人相信。

雲泠低著頭，“奴婢實剛剛在書房在才聽見，但自知卑賤絕無奢之心。只是奴婢一無資歷，二無品級，雖有些小辦法，但如何堵住悠悠衆口？”

如今後宮權利空懸，六局尚宮，十二監主，太子竟都遲遲未立。

雖是東宮大宮，卻也無權管理後宮。

“這麽說還是孤的錯，你在是責怪孤？”謝玨瞇著眼，聲音也越發地冷薄起來。

跪在地上的宮人聽著更加地戰戰兢兢，冷汗直流。

雲泠手心暗暗掐，沒擡頭，“奴婢不敢。”

他這樣駭人的語氣，早就歷經百回，該鎮定才是。

再多的心機圖謀，在絕對的權勢威之下，顯得一無是。

屏氣思索中，袖中的一個木盒忽然滾落下來，在地上散開，一支珠釵掉了出來。

謝玨隨意了眼，停了會兒，竟突然對這支珠釵起了興致，“你的心思，都花在了這種地方？”

雲泠連忙撿起，解釋道，“殿下誤會，這不是奴婢買的，是熊大人剛剛在宮外送給奴婢的。”

“你說是熊英送給你？”

“是，大人說是歉禮，奴婢只好收下。”

收下還未打開來看過，沒想到是如此的珠釵，怕是破費不。這熊大人實在實心眼，明明在所有人眼裏只一個奴婢，他竟這樣費心。

況且當日，他也沒有照看的責任。卻送這樣一份貴重的歉禮。

雲泠剛要把珠釵放進盒裏，一只骨節分明的大手忽然進，接了過去。

謝玨拿起隨意打量，上好的南珠，價值不菲。

雲泠見他頗有興致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麽。再次認真解釋，“奴婢不敢責怪殿下，只是請殿下明查，宮傳言非奴婢本意，奴婢會盡力理好此事，只是位卑言輕，怕是理不好。”

話落半晌，也無任何回應。

半晌。

謝玨將珠釵放到眼前，忽然扯了扯角，語氣莫名地問，“你喜歡？”

雲泠愣了一瞬，實在不知這位喜怒無常心思難測的太子殿下是何意。

遲疑了下，“奴婢……”

這樣貴重的珠釵，可以換不銀子，怎麽會不喜歡呢。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問起這個，但聽得出來，他絕不是愉悅的語氣，甚至令人覺到，若若現的危險。

一個念頭閃過，雲泠腦海裏一瞬間敲了警鐘，是後宮中人，而熊大人是朝堂大臣，後宮最忌諱與前朝大臣私相授。

果然下一刻謝玨冷若寒冰的聲音響起，卻是不不慢的，“私聯朝中大臣，可是重罪。”

聲音早已沒了笑意，寒意低沉，像是刺骨刀，“該殺。”

雲泠重重嚇了一跳，立馬跪下。

果真是暴兇殘，上一秒雲輕雲淡，下一刻便讓人仿若阿鼻地獄。

遠跪著的一個年輕的小太監竟嚇得發抖起來，雙打，很快就被人拖下去。

雲泠手心幾被指甲刺破。

用力起，又悄然放下，脊骨都繃起。

私聯大臣，好大的罪名。竟就這樣輕而易舉地扣在頭上。分明只是接了一個所謂的‘歉禮’而已。

加之罪何患無辭。

可給定罪的不是別人，是當今太子。

一個宮，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只是不明白，只是接了一份歉禮，他為何給判這麽重的罪。

“殿下容稟，送珠釵是熊大人為那日沒有安頓好奴婢愧疚，是以給奴婢賠禮。除此之外，奴婢與熊大人再無聯絡，殿下大可讓人去查！”

垂著眼頓了下，雲泠繼續說，“奴婢不喜歡這支釵，也再不會和熊大人有所往來。”

殿沉默寂靜。太子沒有任何回應，冷眼以待，不為所。

連他周的氣息都似要人命的冰霜寒刃，令人恐懼生畏，的人不過氣。偌大的書房噤若寒蟬。

謝玨低眼去，雲泠低著頭眉目順。

冷冷扯了扯角，心思不純，就該好好教訓。

過了好一會兒。

連殿的空氣都似乎要凝固之時。

謝玨蹲下.，將那支珠釵放進盒中，蓋上，沒什麽語氣道，“孤眼裏容不得一點沙子，知道該怎麽做了麽？”

雲泠叩拜：“奴婢明日就將珠釵退還給熊大人，只願一心一意侍奉殿下。”

謝玨這才靜靜看了一眼，臉在昏暗中晦暗不清，

半晌，輕笑了聲，“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