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冬日的太很溫暖。

雲泠勤快地把被褥都抱出來晾曬，曬好的被褥乎乎的睡得也更加舒服。

來六皇子邊伺候已經半年多，偶爾被尚膳監的太監刁難，被冷眼。加之六皇子脾氣晴不定，并不是個好伺候的人，日子并不算好過。但至暫時擺了王大德。進了景祥宮，王大德不能再指使那群宮針對，更沒有機會再對。終究也是忌憚的。

至于能活多久，也不知道。

也許六皇子忽然暴怒，或者其他的原因，就被他殺了也不一定。這宮裏死一個宮，比折斷一枝荷花還簡單。

只能讓自己盡量做好一些不怒六殿下，哄他開心。要謹小慎微，不能妨礙到他，更不能‘發現’什麽，知道某些，也許自己就能活得長久一些。

貪心，除了活下去，還有別的願。

雲泠擡起頭，看見烈日青空，雲卷雲舒。

可在夢裏，漫天的火和鮮似乎連天也被染紅了。

不管是謀反還是什麽，在夢裏六皇子才是未來的皇帝。

在這宮裏，奴婢也分三六九等。一個陪著新皇度過艱難歲月的奴婢，分自然不一樣。

前提是六皇子能對放下戒心。

來到冷宮這大半年，雲泠小心謹慎，服侍周到細心，但無事六皇子從不許靠近，冷莫辨。

也不能過多用力表現自己，這樣只會引他懷疑別有居心。

雖然是有。

雲泠借著去領膳食的一點點機會，也了解到現如今宮裏風起雲湧，關于立儲之爭，張貴妃和皇後鬥的不可開。

聽說前幾天，皇後因為劉嬪流産一事被奪了印。七皇子也因做出的文章花團錦簇沒有風骨而被蕭老太傅痛批。這一消息在宮中不脛而走，傳的沸沸揚揚。

這一切應該都是張貴妃和三皇子的手筆。

雲泠雖是一個小宮，但宮中之事無論大小都會小心留意。

知原委才知如何審時度勢，而在這宮裏只有會審時度勢，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來冷宮已經半年了，在夢裏再過半年就是六皇子宮變之時。要怎麽才能得到他的信任？

日漸落西山。

雲泠端著洗淨曬好的狐皮大氅往六皇子寢殿走去。

……

昏暗的房間裏燃著微弱的燭火，炙熱燭在男人英的眉骨上跳，卻不住他眉眼的森冷。

“再鬧大一點，鬧到老東西不得不出手維護謝康，張貴妃那邊才會更警惕。”謝玨語調沉，冷白的手指夾著那張細小的紙條放在火苗上，很快舐幹淨，落下點點灰燼。

暗影中，他的對面竟然還坐著另外一個人。

灰青年把藥囊遞給他，“這是師父配的藥，按照你的要求，吃完以後會讓你的看起來更虛弱，日日咯。”

“要躲開重重守衛進來一次不容易，”陳湛眉頭鎖，“你要這個藥做什麽？現在已經到在傳你虛弱的消息，皇上也對你放下了戒心，為什麽還要吃藥？這藥非比尋常，一旦吃下，蝕骨之痛連續幾日，日日嘔，如千刀萬剮。”

都道靖寧帝對昭慧皇後一往深，對六皇子更是疼有加。

可這深宮之中，皇帝明目張膽的寵便是直的靶子。

明寵暗防。

皇帝加之在謝玨上的實則俱是忌憚和防備。

靖寧帝忌憚謝玨已久，直到謝玨被幽在景祥宮，又病弱，終于安了他的心，不再時時試探防備打。

謝玨：“再過半月，是我母後的忌日。”

陳湛不解地看著他。

“我要出宮一趟，見蕭老太傅一面。”謝玨緩緩擡眼，“蕭太傅剛正耿直，卻也迂腐不堪。”

陳湛搖搖頭，不贊同，“你被幽在此，要出宮恐怕不容易。且蕭老太傅也不是能輕易說的人。”

“老東西假仁假義，在群臣面前裝慈父的臉。過幾日你讓舅舅在朝上提一提我母後的忌日，再加之我狀況命不久矣，他裝模作樣也必會答應。至于蕭老太傅，他再迂腐也要為他的孫子蕭祁白考慮。”謝玨放下茶盞，“而蕭祁白，是個聰明人。”

陳湛沉思，“好，我回去便計劃此事。另外師父給那老皇帝下的藥已經有一段時日，差不多了。”

“先拖著，還差點火候。”

陳湛點頭，又道：

“那宮我讓人去查過了，王大德很早之前就看上了這宮，應當是走投無路才進來的。其他的倒是不清楚。這個節骨眼，還是別讓老皇帝起疑心。”

不管這宮是誰的人，只有守本分，輕易不要為好。

老皇帝疑心深重，心裏跟明鏡似的派來的人必定有繼後和張貴妃的手筆，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是為了防著謝玨。

他防備謝玨，防備陳國公府。這幾年，老皇帝幾次借機削了扶持他上位的陳國公府的權利，卻又虛僞地顧念仁君聲名，給些不痛不的賞賜一面安，對謝玨，也表現得多加疼。

他越疼，繼後和張貴妃對謝玨越忌憚針對。以至于謝玨這些年在宮中如履薄冰，盡謀和算計。

好一個“仁君”“慈父”。

邊沒有一個伺候的人，老皇帝自然不放心。

“而且，”陳湛喝了一口杯裏的花茶，意味深長地說，“這小宮一個人就把這偌大的景祥宮打理得井井有條，對你，看得出很是用心。”

謝玨冷冷撇了他一眼，陳湛立馬閉。時間不早他該回去了。

火苗被風吹，燭影搖晃。

過了好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接著輕巧的敲門聲響起，一道溫的嗓音傳來，“殿下，您的大氅洗好了。”

不知道為什麽，門一直沒有聲音。

雲泠低著頭，安安靜靜地等著。

隨著刺耳吱呀的聲，門被人從裏面打開，姿頎長，渾卻帶著一冷病弱之氣的六皇子緩緩從裏面走出來。

他一出來，連冬夜裏的寒涼都沉了幾分。目落在前的小宮上。

雲泠似乎完全沒有到異樣，將洗淨曬好的狐皮大打開，踮起腳尖替他嚴嚴實實的披好，如春水般盈盈眼眸裏依然滿是關心，“殿下，外面太冷了。”

說完卻沒有急著告退，神如常，“說句僭越的話，奴婢真的很擔心您的。”

“擔心？”謝玨淡淡道。

穿著宮裝的小宮豔的小臉上著真切意，“殿下不好，冬天又冷，在這冷宮裏不能時時刻刻請太醫診治，奴婢很擔心您，宮裏就這唯一一件狐皮大，我中午把它曬得很暖和，想著它能替殿下抵一點風寒都好。”

屋外寒風凜冽。

屋一點昏黃的燭進來，落在雲泠的白勝雪的臉上，影影綽綽。

“你想要什麽？”謝玨忽然漫不經心地問。

雲泠致翹的鼻尖被凍得泛著，眼裏一片赤誠，“奴婢只盼著殿下能盡快安康，長命百歲。”

落葉隨風漱漱地下。

安康……

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對他說過，只他餘生安康無憂。

怎麽敢說這種話。

“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謝玨似笑非笑，語氣淡薄而殘忍。

雲泠知道，即便他被幽在這裏，他也看不上這麽一個低賤的宮，更不會把放在眼裏。宮是奴，不是人。

似是作為宮早已經習慣了主子如此居高臨下的對待，又或是其他。雲泠似乎完全不在意，面上沒有憤恨，沒有恐懼，只睜著眼認真地說，“奴婢自知卑賤，但我對您的關心，出自一片真心。”

“一個宮的真心，”謝玨瞇起眸，刻意放緩語速，“算什麽？”

輕視踐踏之意，不言而喻。

雲泠愣愣地睜著，眼裏閃過傷和難過，眼眶頓時紅了。過了會兒用力低下頭朝他行禮，悶聲說，“殿下恕罪，是奴婢……失言了。”

話音帶著輕微的意，卻又強忍著，“奴婢告退。”

謝玨看見泛紅的眼眶和慘白的小臉，眸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