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辛家大公子，你曾見過……

第十二章

午食辛公子當真自己刀做起了飯。

窮人家的公子爺即便生了一張富貴臉，從小也得自己手解決溫飽，能生巧，菜刀握在手裏像長了眼睛似，想拍哪兒就能拍中哪兒，很是嫻。

同樣都是挽起袖在煙火之中，但人家刀的姿勢，與家裏的燒火奴才就是不一樣。

黑公子也幫著在打下手，韓千君聽辛公子喚他‘楊風’，奪過了他手中剛洗好的一筐青菜，也喚道：“楊風，給我吧。”

辛公子在忙總不能幹看著，走過去挨著他旁站好，殷勤地道：“辛公子需要什麽，同我說。”

“蔥。”

“好。”蔥認識。

進宮前，鄭氏也以為將來會母儀天下，怕當了皇後連自己每日吃的東西都不知道長什麽樣，曾讓人圈出了一片後院，種出了蔬菜瓜果，一樣樣地教分辨過。

楊風立在門外，眼睜睜地看著把蒜苗遞給了主子，目不由往主子臉上瞟去，辛澤淵的面則不如山，又指著手裏的蔥道：“蒜。”

楊風：......

韓千君自認為給對了，當初鄭氏便與說過，這兩樣東西極為相似，很容易弄混，好在一年過去，自己還記得。

楊風埋頭燒火去了。

韓千君吃了十七年的五谷，頭一回見到制作過程，飄出鍋的第一道香氣令人口舌生饞，人不由往前湊去，下都快蹭到了辛澤淵的胳膊上，嘆道：“好香，子京好手藝。”

跟前人翻炒的作一頓，朝來。

無意中看到他的小字‘子京’後，韓千君便記在了心中，一時得意，沒想到說了，能覺到他的目落在了自己臉上，不敢擡頭去看，緩緩地把自己的下從他料上撤回去，埋頭道：“我去擺桌。

飯菜做好，韓千君湊過來，盯著桌上的蝦子和螃蟹，故作什麽都沒發生，誇道：“辛公子好手藝，沒想到人好看，做出來的飯菜也這麽好看。”

辛澤淵沒應，讓去淨手，待了座，把筷子遞給後才問道：“我什麽？”

還記著呢，韓千君只好如實招了，“我早上過來，翻了你枕頭邊的那本書。”又道：“子京，好聽的，很符合你啊，辛公子有學問品德又好，能教書能下廚，無所不能，我認識的那些公子爺，但凡有點姿，便自持清高，眼睛都快要長到頭頂上，一副誰也看不上的模樣...”說的就是皇帝。

楊風立在廊下，聞言忍不住又往裏了一眼。

這話倒是悉。

辛澤淵見臉并無異樣，沒再問，把菜往前推了推，“吃飯。”

不能白吃了他一頓飯，韓千君道：“先生何時休沐，我帶你去直街逛逛吧，我來做東，辛公子想吃什麽隨便點，眼下春季，酒樓裏應該有不新釀的酒...”

“好。”

得到了答複，韓千君開始筷，記不清多久沒與人這般輕松地用過飯了，在宮中吃點東西，擔心被人投毒。等銀針試完了，菜也冷得差不多了，遇上好吃的多夾幾口都覺得罪過，生怕別的妃子吃的比自己，比自己苗條。如今不用比，韓千君吃得暢快，無意間擡頭見辛公子盯著的角。

通常這等況，都是臉上沾了東西，韓千君擡手去，上下左右都了個遍，卻恰到好地避開了角的那一粒米飯。

“沒有啊。”韓千君面上一團茫然，臉也往前湊去。

餘瞥見辛公子從袖筒掏出了絹帕，心砰砰跳，期待著下一刻他手握絹帕輕輕地拂過的角，辛澤淵如所願地了手，然而剛擡起來，角的飯粒沒能堅持住，先掉了。

掉在了桌上。

韓千君：......

它就不能多黏一會兒嗎。

角上的東西沒了，辛公子也撤回了手。小心思再一次落空，韓千君規規矩矩地吃完了一頓飯。

回去的路程得要一個多時辰，是以每回用完午食，坐不了一會兒就得走了。

雖舍不得離別，但韓千君很被人相送的覺，尤其喜歡與辛公子肩并肩穿過那片油菜花田，私塾比想象的要大，上下左右的幾個院子算起來，有四五個。自古至今，山之勝，多妙于天，壞于人造。裏面的陳設雖不似芳華殿的致，沒有名貴的花草，也沒有過多的裝飾，可這裏的一切都很真實，很舒心很輕松。

最後是在他的注視下登上馬車，無論何時起簾子往後看，都能看到那道影站在那。

除去父母之外，他好像是頭一個願意站在後，看著離去的人。

—

回到家中，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已在家了，映夏把人接進來後，急忙稟報道：“大夫人差了阮嬤嬤來傳話，說今兒夜裏府上設晚宴，所有主子都得過去，娘子收拾完早些到，適才阮嬤嬤沒見到娘子，恐怕已生了疑。”

韓千君從不會低估鄭氏的疑心，沐浴後換了一裳，速速去往海棠閣。

今日午後，國公爺在宮門口遇見了梁家大公子。

梁大公子態度謙卑，一看便是在那故意等著他，上前與他說了幾句話，是關于他和二娘子的婚事，意思是讓韓家放心，自己即便沒了母親，也一定不會讓二娘子委屈。

人嫁人幸不幸福，頭一樁就是看所嫁的郎子是不是個有擔當的。韓覓心頭還欣，梁家的家主窩囊沒用，生的兒子倒才。

府上老二一家子了一鍋粥，二娘子爹不管娘瞎管，若非梁大公子求到自己跟前，他這個做大伯的是真不想手，可讓他眼睜睜看著韓家姑娘毀了大好婚姻，又做不到，這才定下了晚宴，今夜無論誰來阻攔，二娘子也得嫁去梁家。

跑了一天，國公爺一的疲憊，回屋泡了個澡，再出來便看到韓千君坐在了鄭氏旁。

韓千君剛來不久，鄭氏的目還在上打探，適才聽阮嬤嬤說沒瞧見人，深知闖禍的本事，正派個人去瞧瞧，見人來了方才打消了疑心。

“父親。”韓千君起行禮。

“今日過得可還好？”韓覓每回見到，便覺得自己勞了大半輩子，所有的就都現在上了，離晚宴開席還有一段時辰，生怕著，令婢拿來糕點，讓墊墊肚子。

韓千君喝著茶吃著點心，聽國公爺夫妻倆咬耳朵。

都做過貴妃娘娘，朝中大小事都知道，也沒什麽好避開的，國公爺問鄭氏，“你那邊怎麽樣，可見到辛家夫人了？”

鄭氏點頭。

國公爺忙問：“辛家夫人怎麽說？”

國公夫人不慌不忙地看了他一眼，自嘲地道：“虧你藏著著，我這頭還沒尋個理由上去呢，人家倒是大大方方尋了過來，說辛家大公子已進宮面見了陛下，暫且還未領職位，之所以不出來見人，是因大公子子所致。且辛家踏朝堂乃遲早之事，避免不了，但將來辛家人即便真在朝中謀了職位，曾經的太子殿下依舊是辛太傅最得意的學生。”

這番話夠坦。

談山林之樂者，未必得山林之趣，厭名利之談者未必盡忘名利之。

辛家也曾是京城的族，誰不想再登頂峰，且國公爺先前的想法不過是猜測，誰也不知道陛下重新啓用辛家的真實目的，今日辛家都如此說了，應不會做出違背良心之舉。

反而是薛家，怕是容不下辛家再返朝了，在辛家大公子領職前定會有所行。

韓千君對朝堂的紛爭沒什麽反應，唯一容之，同樣都姓‘辛’，一個富得流油，一個卻窮得穿布鞋。

韓國公突然轉過頭，看向道：“說起來，咱們季嬋還曾替那位辛家大公子撐過傘呢。”

韓千君一愣，連辛家大公子長什麽樣都不知道，不明白何時替他撐過傘了。

韓國公見一臉茫然，笑著提醒道：“五六年前，你跟著我進宮去見你姑母，路過前殿，那辛家大公子正跪在烈日底下，你非要過去替他撐傘。”

韓國公至今還記得說過的那句話，“誰說天晴不能打傘，烈日就不傷人了嗎？”

後面還真是晴天之下降下了噩耗，太子戰死，秦家滿門被斬，辛家被罷，所有人貶為庶人。

五年前的事，韓千君沒什麽印象，依稀記得是有這麽一幕，可一點也想不起來辛家大公子的模樣，應該沒見過。

—

晚上的宴席設在了國公府前廳。

時辰到了，韓千君隨著國公爺夫妻倆一道前去，老夫人昨日那番一鬧下不了臺，今日托說頭疼，沒來。

不來正好，國公爺也不想看到，座時瞧見二爺又屁顛屁顛地跟著蔣氏後，打算與一道席，當場黑了臉，“老二要坐到哪裏去？”

二爺的長相比國公爺要斯文，但幹的事一點都不斯文，妾室都納進來二個了，膝下的兒已有五個。

不等二爺回話，蔣氏像是這才瞧見二爺跟在後一般，忙同他道：“老爺糊塗，怎還被個孩子牽過來了，夫人正等著老爺呢，快去席罷。”

一句話便保全了二爺的面子，如此識大的舉，是餘氏如論如何也比不上。而二夫人餘氏這時候一貫擺出了臭臉，只會在心裏罵幾聲賤人，若非二爺護著，他一個妾哪有資格參與家宴。

國公爺手再長，也不到弟弟的後院裏去，懶得管這些。

今日除了老夫人，還有尚在書院的三公子沒有來，府上所有人都到齊了，長輩在前，晚輩在後，一大家子坐在了一起，二房的人占了一半，韓千君的對面巧好是蔣氏的小兒子，今年十歲，個子長得很高，人卻沒長大，飯菜一端上來，便見他拿起筷子皺著眉，從碟子裏一塊一塊地挑出鵝來，扔在了跟前的木幾上。

以往還好，韓千君自己也挑食，可見過了穿著補丁，早早懂事的窮苦人家孩子之後，再回頭來看，便覺得極其礙眼了。

實在看不下去，韓千君“啪——”一聲，把筷子拍在了桌上，“不喜歡就不要拉，下人們尚且還能吃，既拉了就給我塞進裏。”

韓國公正與二爺說著二娘子的婚事，“明日給人回個話，我看下個月就有幾個好日子，挑一個把人嫁過.....”突然被這一聲打斷，朝後方去。

席間的說話聲，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被吼的六公子，一臉呆愣地看著韓千君，似乎也怕這位曾當過貴妃的三姐姐。

從宮中回來，韓千君自知份不如從前，盡量在收斂鋒芒，不想去惹事，國公府家大業大，主子挑食太尋常了犯不著挨訓，韓千君看了一眼被他挑出來的鵝，在衆人的注視中，換了個說辭，“你可知，殺一只鵝有多不易？做出這頓飯又有多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