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目送一老一離去，季綰找到正在敲算盤的廖，抿抿，與耳語起來。

原本還笑著的廖驟然僵住角，良久，季綰的腦袋，“算了，不搭理他，就當我找了個搭夥過日子的。”

“廖姐姐......”

“綰兒休要再說，也不要與任何人提起。”廖繼續敲算盤，充耳不聞季綰的話，眼眶懸著將落不落的淚珠子。注重臉面，既已婚，哪能和離繼而被人看了笑話。

看油鹽不進，季綰搖搖頭，當作自己多管閑事，之後回到醫館，斂起緒，走向何琇佩，“娘，恬霜呢？”

“沒見著。”何琇佩再次打開一箱箱見面禮，無奈又不知所措。

金、銀、珠、翠、鈿，琳瑯滿目。

這哪裏是簡單的見面禮，分明是徐老夫人代替君氏給的另一份“聘禮”。

季綰想到君晟，需要與之商量如何理太師府的“聘禮”。

傍晚，霞滿天，清風習習，季綰收拾完診臺，見蔡恬霜拿著快要融化的糖燈影兒走進來。

喜甜的小丫頭，卻生了一副潔白素齒。

“喏，路上買的。”

季綰接過，在窗上，瞧著古靈怪的小丫頭，問道：“去幫我給君大人帶個話兒，問問外間的‘見面禮’該如何置。”

蔡恬霜點點頭，蹦蹦跳跳地離開，帶回的話是——

“安心收下即可。”

八月初五，白至，早晚轉涼，正午也不再炙烤。

再有十日就是中秋，而這一年的八月初九將迎來科舉鄉試。

秋闈三場，每場三晝夜，經歷九日。

早在夏時，季綰就開始為沈栩的幹糧發愁，怕他吃壞肚子耽誤作答，短短百日，是人非，季綰不再留意鄉試的事，更沒費心過沈栩的吃食，安心待“嫁”中。

昨夜陌寒送來嫁，季綰沒有上，僅僅比量了下。

何琇佩不知兒與君晟的“易”，怪嗔不夠用心，“盡快試試看，不合還要改線呢。”

季綰靠在床邊雙臂環膝，笑著敷衍：“還有半月呢，不急。”

何琇佩犟不過兒，無奈叮囑道：“張家娘子將要臨盆，你多過去看看。”

“兒記著。”

附街一戶高齡婦人臨盆，不僅請了穩婆，還與季綰提前打了招呼，恐有突發狀況。

白日裏無事，季綰煲了魚湯準備送過去，帶著蔡恬霜剛一出門，就與魯康洪遇個正著。

魯康洪從外面回來，手裏拎著一袋子米，“綰兒今日沒去醫館？”

“嗯。”淡淡應了聲，季綰拉著蔡恬霜繞過他，正要離去，卻聽一句笑語傳來。

“是去私會哪位大人啊？姓沈的還是姓君的？綰兒分得清他們孰姓沈孰姓君嗎？”

季綰頓住步子，轉眸看向搽簪花的男子。

生得，說出的話像是蟾舌過皮，八月生寒。

“還姐夫慎言。”

“正不怕影子斜，有什麽可心虛的？”　魯康洪笑得臉快爛了，著得意，“不過啊，夜裏頭拉拉扯扯，影子怎會正呢？要是讓那位君大人知道，不知綰兒還能如期出嫁麽。”

誰讓平日不用正眼瞧他，可逮到報複的機會了。

有些厚無恥的人，與小人無異。要不是看在廖姐姐的面上，季綰早與他撕破臉了。

“我與沈栩清清白白，無懼非議，就不知你與臨街米行的老板娘也能做到清白嗎？”

魯康洪一愣，手裏的米袋子瞬間千斤重，指著季綰快步離去的背影輕嚷：“眼見為實，別在這兒口噴人，捕風捉影！”

廖近來無任何異常，他不信一個黃丫頭能有什麽實證。否則，憑們的閨友關系，廖早該鬧出靜了！

要不是季綰拽著，蔡恬霜差點亮出“底牌”，扭頭朝魯康洪扯了扯下眼皮，又隔空踢出一腳。

季綰拉著蔡恬霜一路沉默，快到張家時，恢複如常，只是替廖到不值得，可人各有志，左右不了人心。

從張家等到日落西山，隨著一聲嬰兒啼哭，穩婆和季綰齊齊松了口氣。

分娩較為順利，季綰幾乎沒搭上手，還得了份喜錢。

回去的路上，一輛馬車停在的面前。

宮春桃掀開簾子，遞出一份房契，“既然路上遇見娘子，那奴婢就不登門叨擾了。這是娘娘的心意，請笑納。”

是醫館的房契。

場面上的人果然信守承諾，季綰道謝，深知這份人是需要償還的。

“勞煩幫民帶句話，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任憑娘娘差遣。”

不是自己舍不得銀子買下醫館，而是醫館在的名下遠不如在德妃的名下，至二皇子不敢隨意欺到德妃頭上。

瞄了一眼春桃，蔡恬霜若有所思，稍晚只去了一趟珍書閣。

長夜轉涼，蓊郁不減，杜鵑啼囀在枝頭，采擷晶瑩瓊珠。

君晟聽完蔡恬霜的稟告，邁出房門，腰間勒帛隨步子輕晃。

“陌寒，備車宮。”

**

清霽月照在碧砌長梯上，映出青石紋路，如水波開。

更長永，君臣二人走在幽靜森嚴的宮闕之中，後跟著兩排前侍衛。

承昌帝笑著給君晟介紹起自己移栽花園的榆樹苗，“卿不日就要完婚，等麟兒出生，能在地上跑了，朕這滿園的榆樹也該了。待到春日，榆莢飛花，定會賞心悅目。”

衆所周知，景夫人喜歡榆樹。

君晟撼了撼不算牢固的樹苗，一只手都能拔得出來。

工部不會有這等失誤，多是天子授意的，也難怪十五年來，沒有一棵榆樹存活下來。

或與“願者上鈎”有異曲同工之。

承昌帝當年想要的是景夫人的心，沒有強求宮為妃，卻在景夫人病重時，意養唯一的兒，承諾會屋及烏。

可人心善變，景夫人不信任天子會待一個沒有緣的孩子始終如一，更怕屋及烏變病態占有。

景夫人病逝當日，孩子失了影蹤，承昌帝發瘋似的尋找，轉眼將近十五年。

承昌帝背對君晟，輕輕新樹苗的椏枝，“還是沒有消息嗎？”

“稟陛下，還在尋找。”

承昌帝半開玩笑：“這件事上，朕可斥你辦事不力。”

君晟沒為自己辯駁，而是說起另一件事，河東安使上書一事。

各地安使兵權在握，為防止他們擁兵自立，朝廷會委任朝臣為監軍，三年一更換，監軍一旦察覺安使有反心，需立即上奏朝廷。

大鄞朝，歷代死于安使刀下的監軍不，冤死在監軍筆下的安使更多。

河東現任安使察覺到監軍了殺心，提前上書，派人送至通政司，以防天子被蒙蔽。

問題出在監軍上，已被押解回京。

河東缺了監軍，需要一名朝臣替補上。

聽到君晟提到的人選，承昌帝略有些驚訝，“卿覺著，老二能勝任？”

“北邊境安使蒙冤屈，急需安，但安的同時，還需恩威并施。重臣無暇前往，其餘朝臣威嚴不足，而二皇子年紀合適，擅長應酬，又是皇家子嗣威嚴天，還可得到歷練，一箭雙雕。”

承昌帝背手挲指腹。

次子是賢妃骨，賢妃的兄長手握中軍都督府兵權，樹大招風，皇後和太子忌憚。

兩撥勢力時常較勁兒。

若將次子調離皇城，可免去不矛盾。

“卿提議，深得朕心。老二懶散，該吃點苦了。”承昌帝拍拍君晟的肩，徑自越過，“替朕擬旨吧。”

**

窮奢極侈的春風樓，舞姬妍姿豔質，歌姬朱面，引賓客揮金如土。

二皇子倚在二樓闌幹，橫空擲酒，惹得人驚連連。從德妃那裏的氣，盡數揮灑酒水中。

那子是何底細，一個君晟不夠，又來一個德妃？

仗著貌，男通吃不？

腳步虛浮的二皇子揮開攙扶的侍從，酡紅著臉又道：“本殿下的舅舅，正一品左都督，功勳赫赫，卻不及一個新貴文臣在父皇心裏的位置！呵，笑話！”

正抱怨著，一名侍從急匆匆跑上旋梯，“殿下，通政使君大人攜聖旨前來，您快醒醒酒準備接旨吧。”

君晟？聖旨？

二皇子摑出一掌，結結實實打在傳話的侍從臉上，隨後向下俯看，與緩步走進小樓的君晟對上視線。

兩排前侍衛湧，愉舞驟歇，戛然曲終。

君晟仰頭，晃了晃手中聖旨，“二殿下還不速速接旨？”

二皇子雙拳握，忍著火氣步下木梯，跪在了君晟面前，一瞬間有種被睥睨的迫。

君晟褪去慵懶，攤開聖旨，字正腔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河東安使宋葳為朝廷效命三十載，冰魂雪魄，忠肝義膽，卻遭佞臣讒言，險無妄之災。朕長慮顧後，特委任二皇子慕戚為河東監軍，提督銜，赴河東勞良將，賞一以勸百，恩威并施，穩定局勢，三年後回京複職。朕予厚，勿辜負。欽此！”

看著僵愣住的二皇子，君晟遞出聖旨，桃花眼湛然含笑，在紙醉金迷的教坊中，不風流，勝風流。

“接旨吧，殿下。任重道遠，經年珍重。”

一屋子的親信全都傻了眼。

委任的旨意來得太過急遽，殺得二皇子措手不及，幾乎是目眥盡裂，才堪堪借住燙手的聖旨。

“君晟，為了一個人，你我？”

咬牙切齒的一句耳語，道盡怨與怒。

君晟非但沒有避開他，還靠得更近了些，“是殿下先用了招，怎還委屈了？準備準備，擇日出發赴任。”

說罷，轉離開，面上波瀾不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