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節進七月, 這幾日接連下了幾場大雨,護城河水位高漲短短半月竟聽說失足落水淹死了好幾個人。
天空沉,魏傾心也不怎麽晴朗。他垂眸翻閱奏章, 每翻一頁畢子福心就往下沉一截, 半晌魏傾才起眼皮向畢子福:“就查到這些?”
這就是明擺著不滿意的意思。
畢子福還跪著,聞言吞了吞口水, 道:“回稟陛下, 按照宋天行所說赤石散乃赤紅無味末狀顆粒,且須避保存, 奴才翻遍太醫院和京城大大小小的藥鋪, 赤石散有但售賣極為嚴格,售出的每一錢都有詳細記錄。況且蘇公公那頭也一無所獲, 或許……是宋天行信息有誤?”
“蠢貨!”魏傾將奏章劈頭蓋臉地砸在畢子福腦袋上, “你腦子被狗吃了?朕讓你查藥供應誰讓你專盯赤紅末, 赤石散不能大批量買, 就不能買原料煉制?”
畢子福捧著奏章好不委屈:“查過了陛下, 赤石散主原料朱砂, 石英,鬼地龍三種東西京城到都是,但此藥合條件苛刻, 若沒有穩定幹燥的環境極難功。”
魏傾也明白,正因煉藥困難自古以來士才將煉藥爐建在香火鼎盛的道觀。只是赤石散被長年累月地用在他上, 魏傾猜測京城一定有個煉藥的地方, 搞不好, 就在皇宮。
畢竟遠水不救近火,赤石散運輸,保存都太難了。
魏傾思索時習慣一手撐著額頭, 朱筆一下一下畫圈,忽然間他想到什麽,扔下朱筆對畢子福道:“去查安華堂,興許哪兒的罐子能查出點貓膩。”
傍晚回十三所,魏傾瞧見霜落蹲在門口用小子拉什麽東西,背對著他卷起袖子,出一小截藕似的手腕。太過專注,完全沒注意到魏傾走近。
魏傾想,這丫頭肯定不是在玩泥就是在數螞蟻,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他有時真想把霜落的腦袋開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什麽,為何天天都能這麽無憂無慮。
“螞蟻數了幾只?”
高大的影自頭頂落下,霜落仰頭瞧,漂亮的眼睛彎月牙形狀:“你回來啦,我沒有數螞蟻,你看看我在你腰帶裏發現了什麽好東西。”
聞言魏傾彎腰,順著霜落手指過去,只見一團赤紅的東西靜靜躺在腰帶裏頭。那東西沾了水結塊,但不難看出原本是末狀……魏傾倏地起一腳將腰帶踢遠,拽起霜落後退:“離那東西遠點。”
他的聲音很冷,眸子猶如千年的寒潭,幽深又沉靜。終于找到了,怪不得蘇茂才將福寧殿翻了個底朝天都一無所獲,原來竟藏在腰帶裏,對方真是縝。
魏傾凝視那團塊狀的東西,握指拳,骨節的咔噠響。想他死的人很多,若明著來魏傾或許還能留對方一條全,玩的他勢必將對方千刀萬剮。
霜落目都在那條腰帶上,沒注意此刻魏傾一煞氣。“那個是豆沙嗎?”霜落好奇地問,“你在腰帶裏藏豆沙做甚?你其他腰帶裏頭不會藏了私房錢吧……”
別說,遠遠瞧著還真像豆沙,魏傾了下霜落腦袋:“那不是豆沙,離它遠點——還有,以後不許吃豆沙。”
霜落不大高興,“豆沙餡的粽子也不能吃嗎?”
“不能!”魏傾再也不想看見赤紅的東西了,“你怎麽發現的這個?”
霜落說:“我要給你洗服呀,可你的腰帶沾水後太重,我用搗杵捶幾下這些東西就出來了。”
還真是弄巧拙。上次在安華堂也是,這丫頭誤打誤撞找上宋天行,才讓困擾他的謎團得以解開。
魏傾看著,許久後笑了,他頭一回覺得國師該賞。不過眼前這個人更該賞,魏傾將的一綹碎發別到耳後:“你立了功,想要什麽賞賜?”
霜落莫名其妙,就因為幫忙洗服嗎?說起賞賜,那想要的可多了去了,珍珠,碧玉,金元寶……什麽值錢要什麽,可阿吉才到前不久手裏能有什麽好東西呢?
霜落撇撇,方才蹲的太久腳麻了走不道,便說:“我要你——把我背到床上去。”
“就這個?”魏傾有點兒出乎意料,這丫頭不是財如命麽。
霜落又上手敲他的腦袋:“不然呢,你以為自己在前當了幾天差就是主子要賞人了?醒醒吧,你比我還窮。還有,你不能藏私房錢,要是被我捉住……”霜落朝他齜牙:“我就咬你。”
魏傾無語,他想告訴霜落自己真的不窮,更沒有藏私房錢的必要。可霜落已經腳麻的站不住了,催促說:“你到底背不背我進去啊?”
魏傾沒有背。
彎下腰把人扛在肩上,霜落發出一聲驚呼,小胡蹬了蹬,覺得這個姿勢有那麽一點點……恥:“你……”
魏傾不在意這種細節,像個土匪頭子把人扛進屋。巧撞見這一幕的馬雙蓮和楊春瞪直了眼睛,面面相覷一會又轉過頭去。
“這……天還沒黑吧。”
“年輕人嘛!沒日沒夜慣了。”
這天魏傾沒宿在十三所,連夜回了福寧殿。他走前被霜落拉著,說:“我知道要什麽賞賜了,我要一對大豬蹄兒,一只紅燒一只清燉,這個你應該做得到吧?”
魏傾點頭,眼中難得漫起一溫,“等著,明日給你。”
第二日又是雨綿綿的天氣,浣局衆人對雨天真是又又恨。雨天活能懶,但也因為雨□□裳不能按時送回各宮,若被告到司禮監們要被罰例銀的。
因為這場雨,一上午大夥只能呆在屋子裏疊裳。這種場合霜落不喜歡,地方小一大幫人烏泱泱在一塊悶的慌。
今兒一早妙心姑姑帶上雲芝到各宮送裳,知道秒心不在衆人幹活便不怎麽上心。手上敷衍著活計,心思都在談天說地上。們聊的話題無非是哪個宮的宮勾搭了哪個宮的太監,某某司新升上來的掌印有沒有對食……
那頭聊的熱火朝天,霜落卻興致缺缺。平日就跟雲芝,妙心關系好,這會兩人都不在霜落找不到人說話。
正無聊的,簾籠被人從外頭掀開,送進一屋子的風。
朵蘭將雨靠在窗柩上,扯了條布巾半的。剛回來臉上掛著雨水,沖衆人說:“外頭有位嬤嬤傳話,雲芝丫頭摔壞了眼下被困在隆興殿,你們誰去接應下?”
嗡嗡嗡的吵鬧聲瞬間停止,大夥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不想出去淋雨。于是故作姿態道:“我沒空啊,忙著呢。”
“我也忙著呢。”
霜落飛快起朝窗外看了看,潑天雨幕連綿不絕,這個鬼天氣摔跤被困在隆興殿真夠倒黴的。況且隆興殿是太後娘娘誦經拜佛的地方,不準下人在那兒晃悠唯恐沖撞了佛祖。若被太後娘娘知道妙心雲芝在那兒,挨五十板子都算輕的。
霜落擔心的很,一力氣到了隆興殿肯定能把人背回來,便抱上兩副雨噔噔蹬跑出去了。
浣局門口果然等了一位嬤嬤,著灰宮,撐著把青的油紙傘,見到霜落忙不疊湊到跟前,催促說:“怎的這會才來?快快快跟我走,妙心和那丫頭還等在隆興殿呢!”
霜落也沒多想,妙心姑姑力氣不大,雲芝個頭又不小,想必是沒辦法了才拖人到浣局求助。霜落不敢耽擱,跟在後匆匆忙忙出了浣局。
那位嬤嬤在前頭帶路,領著一路從東華門走至永安巷,剛開始路都是霜落認識的,後來漸漸有點不對勁。隆興殿在西邊,們出了永安巷卻一直在往北走。
雨太大了,霜落鞋全一腳踩下去能出水,問:“路不對吧,咱們從花園穿過去就能到,再往北走就出宮了嬤嬤?”
那嬤嬤轉過頭瞪,聲音夾著雨點有幾分沙啞:“你懂什麽,花園這幾日正休憩土木呢,一下雨哪哪都是泥坑本沒法走,只能從北宮門繞過去。”
霜落被唬住了,又跟著走了一段。此時心裏已經開始警惕了,這位嬤嬤從未見過,若非傳話的人是朵蘭才不會跟出來。眼下走也不是回去也不是,倒有點進退維谷了。
風起,霜落忍不住打了個寒,莫名嗅到一危險的氣息,驀地轉往回走,後那個怪異的嬤嬤扯開嗓子喊:“臭丫頭你去哪?”
霜落不敢回頭,這些宮巷平日就沒多人走,更別說雨天更是見不著一個活人。越走越快,後的人已經追上了,一把拽住霜落胳膊,力氣大的不像個人:“想跑!你跑得了嗎小賤骨頭……”
霜落平日幹了不知多重活,拼力氣很有吃虧的時候,拿出吃的勁將人甩開,雨也不要了開始狂奔。現在確定了,有人要害!
是誰呢!想不出來。近來規規矩矩可沒得罪誰,要說仇家那只有錦雲和姚玉了。若是錦雲姚玉想報複,也沒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吧。
跑到一拐角,氣籲籲正慶幸終于把人甩掉了,冷不丁有個男人從牆頭跳下,朝後頸一個劈手。霜落眼前漸漸模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失去意識前依稀聽到有人說用麻袋裝好……
再睜眼時,霜落聞到一陣甜膩的熏香。趴在地上,下是一席華貴的地毯,一看便知對方份非同尋常。似乎有人在上踢了踢,聲音含笑:“醒了?”
霜落覺得這聲音有點,但又想不起在哪裏聽過。擡眼,一條深褐的刀疤映眼簾。這下霜落想不起來都難,噩夢的源頭——廉王。
“髒死了!”魏泯手握一條長鞭,嫌棄地打量。
陳婆子已經換好幹淨裳,打扮的人模狗樣站在魏泯後說:“王爺有所不知,這丫頭力氣大的很。老奴一個人本制不住,差點讓人跑了。”
魏泯對此嗤之以鼻:“陳婆,是你老了。力氣再怎麽大也不過是個十五六的丫頭,你可是練過的。”
陳婆子一愣,附和說:“王爺教訓的是。”
霜落手腳被麻繩綁著,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讓上又酸又疼,張了張口發現嗓子喑啞說不出話。
聽到這邊的靜,魏泯眼神涼颼颼地瞟過來,又說了一句:“真髒!”
霜落現在的模樣是狼狽的,渾上下漉漉的到是泥。廉王對的那點心思霜落當然知道,可想不通廉王不是最討厭太監的嗎,都找太監做對食了怎的還找上來?
陳婆子好不容易才把人綁來,自然不想辛苦白費。著臉勸說:“老奴把人帶下去洗幹淨換裳,到時再讓好好伺候王爺。”
伺候!
霜落眼神裏滿是驚恐!又冷又怕,一團瑟瑟發抖地著他。
不想,魏泯卻改變主意了,他搖搖頭:“太髒了!伺候過太監再來伺候本王,惡心!前幾日還想憑的姿或許能忍忍,現在看來忍不了。”
魏泯對太監的恨意是深深刻在骨子裏的。
霜落恨不得上趕著給廉王證明自己確實髒了,這麽髒的人不配留在王府趕把轟出去。可嗓子又幹又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陳婆子遲疑地問:“那……王爺的意思是?”
魏泯無所謂道:“投井裏吧。太監該死,伺候太監的人更該死。”
沒有求救的機會,很快,霜落被拖到一偏僻的柴院,陳婆子忙活一天沒討到好自然將氣全撒上。霜落腦袋被暴力地摁在地上,臉幾乎變形。
霜落嗚咽兩聲,順了口氣,好不容易從牙裏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你把我投井裏不劃算,我死了你今日不就白忙活了嘛,還不如賣了換點錢。”
霜落就想拖延投井的時間,不會浮水投井就真沒活路了,被賣還能有一線生機。沒想到陳婆子聽說話氣不打一來,吆喝一幫使婆子對一番拳打腳踢,霜落弓著子被打到最後都覺不到疼。
聶青青是個笨蛋美人,代替嫡姐進宮選秀被選上了,進宮之前,嫡姐假惺惺送給了她一本話本:“青青,你容貌美麗,進宮後必然受到眾人嫉妒,這本話本里有諸種計策,你仔細研讀,將來必定能夠平安無事,富貴無邊。”聶青青信以為真,偷摸摸藏著話本進了宮裡頭。進宮第一天,聶青青份位低,份例少,住的屋子更是破敗不堪。為了住好屋子,吃好東西,聶青青翻開了話本,悟了。次日黃昏時分,聶青青前往禦花園偶遇皇上。其他美人嗤笑不已,這等老套的手段,皇上豈會上當?當晚,皇上翻牌聶青青侍寢,后宮美人們下巴都掉地上了。而後數年。憑藉著“金蟬脫殼”,她成了貴妃。利用“借刀殺人”,她當了皇后。就在生下龍鳳胎地位徹底鞏固後,聶青青被特賜回家省親,彼時嫡姐不過是個秀才娘子,聶青青感動地攙扶起嫡姐:“多謝姐姐當日送書,這麼多年來,全靠姐姐這本書,我才能當上皇后。”姍姍來遲的皇上唇角抽搐,他可算知道這麼多年來忽悠皇后忽悠的沒邊的那話本到底是怎麼來的。
君凝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在那年冬日救了一個叫蕭雲桀的皇子。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她助他登上皇位,他說許她唯一的後位,可最終,他一句邶國需要賢良的皇後,一箭射穿了她的心髒。重來一次,她發誓隻為自己謀,為那冤死的三萬鎮南軍謀。她要曾經所有欺她辱她之人付出代價!*玄王蕭墨淵貴為四皇子,卻被人暗害,毀了容,還瞎了一雙眼睛。他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渾渾噩噩過去了,直到那日,他遇到了那個叫君凝的少女,她聰明、大膽,機敏、細心,與他見過的任何小姐都不一樣,她就像一束光一樣,照在了他的心上。三年眼盲,蕭墨淵從沒有哪一刻那麼渴望能恢複光明,他想看看君凝,哪怕一眼。*小劇場:校場比武射箭。蕭墨淵眼盲,每年都會成為所有人嘲笑的對象,蕭墨淵早已習慣,本不想理會。直到一雙帶著薄繭的手拉著他起身。她說:“別怕,我帶你去。”靶場上,君凝站在蕭墨淵身後的臺階上,雙手貼著蕭墨淵的掌心,開弓,射箭。三箭,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