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姐姐 好大個湖好多鳥。

奪新鮮那：“照是怎麽照？”

“就是類似廣告圖、雜志封面那種。”

陳睦明白了：“就是很高級的那種是吧？可以啊，我也覺得我很適合——我這麽些年被問得最多的，一是怎麽不去打籃球，二是怎麽不去當模特。”

楊糕有被逗到，想笑卻還沒忘記陳睦是怎麽拿他當猴耍的，所以一抿又把笑憋了回去。

話說這個事他也好奇很久了：“所以你到底多高啊？”

陳睦一點兒磕絆沒打：“你多高啊？”

好明顯的拒絕，楊糕又急起來：“這也需要保嗎？”

“我問你你也沒回答我啊。”

“我……”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覺得這很冒犯一樣，楊糕頓了頓，然後“大方”地回答，“我一米八。”

“正正好一米八嗎？”

“……對啊。”

應完等了幾秒，不見下文，楊糕只得追問：“所以你呢？”

陳睦：“我也差不多吧。”

*

五分鐘後，保局局長陳睦在湖畔下車。

約記得來之前在視頻裏看到說西北大環線“囊括海洋以外所有地貌”，但到了這兒不要想，這跟有大海還有什麽區別。

這湖可太大了，一眼不到邊，遠遠地與天相接。

只不過腳下踩的不是沙灘，而是堅的土地、石塊，偶有小片的綠草從這樣的土中頑強探出。

一如楊糕所說，6點天還大亮，像是東南地區下午4點的模樣。湖面被風吹起道道水波，在這樣強烈的日照下波粼粼、璀璨耀眼。

陳睦又不信邪地將墨鏡擡起來，過了幾秒還是決定焊在臉上。

3200米海拔的太真不是鬧著玩的。

正這麽慨著，邊又是“咔嚓”一聲。陳睦扭頭看去，楊糕剛拍完一張，正用帽子擋著，費勁地看著相機。

也是，這麽強的，看清屏幕都費勁吧。

“幹攝影也不容易啊，到了這麽的地方也看不了景，只能看我。”

楊糕才不在乎的調笑，他知道陳睦只是拿他當小孩子逗，還是自顧自地調整好參數，然後重新舉起相機：“再來一張試試，對，還是像剛才那樣擡一下墨鏡……”

得，這胳膊跟剛長出來似的，完全沒有抓拍的自然。

不過線是找得差不多了：“好，就這樣拍吧。所以這組照片的核心立意應該是‘有心事的旅人’。”

“哇哦。”陳睦嘆，“搞這麽文藝的嗎？”

“是啊，你不是很多嗎？”楊糕的臉藏在相機後頭，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按著快門，“反正你在我眼裏已經是個很有故事的人了。”

*

太妙了，在這綠水青山下被偶遇的十八歲小帥哥說是“有故事的人”。

陳睦眼中的自己都不是高大了，那是深沉又巍峨。

這麽一想這小羊羔可能還真是先天攝影聖，他這麽三兩句一說陳睦整個人舒展了不，看向鏡頭的眼神都帶上幾分迷離。

只可惜戴著墨鏡，實際并不能拍出是啥眼神。

楊糕毫沒有察覺的異樣，只是努力找著合適的構圖角度，至于造型的事，風會替他完：“很好，繼續退，哎，對，再退兩步，看看風景，假裝沒有我，很好，很，現在回頭看我，非常好……”

這樣一套連招下來，陳睦已經覺得自己是國際超模了。

這種快樂和在藏族小哥那邊到的還不太一樣——在小哥那邊是跟親近，緒價值給得又足，所以玩得開心；但是在楊糕這兒陳睦就覺得他們有基礎，這小夥子是真的懂，他甚至看得出有故事。

見楊糕已經停止拍照，開始低頭審視剛才的拍攝果，陳睦也積極地湊上前去：“怎麽樣，好看嗎？”

以為自己會看到網上那種電影十足的麗照片，但沒想到……

“你把我臉的拍得好大，皮也拍得好差。”陳睦狐疑地瞄著自己的攝影師，“你確定你技沒問題嗎？我照鏡子時也沒覺得自己長這樣啊。”

楊糕給氣得閉了下眼。

*

一般人應該會說“啊，我的臉好大”“啊，我皮好差”才對吧？

怎麽到這兒全了別人的問題了？

但想起自己這是蹭的人家的車，搞得好的話後面說不定能一路蹭下去，楊糕決定忍氣吞聲：“鏡頭拍人像就是這樣的。”

“那網上那些圖怎麽那麽好看？”

“拍完都是要修的，你看到的那些都是修過的。”楊糕說，“一般大學生陪拍1-2小時，底片大概150張全送，修6張。按這個規格哪怕最普通的新手也要收費近200了，當然來回路費也是全包的——現在我跟你就不算錢了，但出于職業道德我還是按照這個標準來拍，只是今晚到德令哈實在是太晚了，我只能先修一張給你看看效果，其他的等我有空繼續修。”

好家夥，還“我跟你就不算錢了”，說得陳睦占便宜了似的。

好笑道：“那要是效果不好呢？”

楊糕執著地一張張往前翻看：“不會不好的，其實你表現力還強——來，這個帽子你戴上，然後墨鏡可以摘了。”

這種牛皮帽子兩邊是翹起來的，是西部片裏常見的牛仔帽，楊糕戴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那個旅行青蛙，但一到陳睦腦袋上，霎時覺就上來了。

“哦！”楊糕不由得驚一聲，然後飛快地舉起相機，從鏡頭裏看。

鏡頭短暫地模糊了一下，也給了陳睦摘掉墨鏡的時間，當楊糕把鏡頭拉近，重新聚焦，陳睦便剛好轉過頭來，給了他一個眼神。

頭頂是飄著雲朵的藍天，後是青的湖水，微微帶到一點堤上的草地，最妙的是恰有幾只海鷗飛過。

就這種無意識的回眸最為致命，更別說風吹得幾縷頭發往上一飄，真要飄到人心裏去了。

“別！千萬別！就這樣好看！”楊糕不肯放過這個景，鏡頭拉遠拉近連按快門。

而照片裏陳睦的表，也一張比一張不耐煩：“好了沒啊，我眼睛都快瞎了。”

*

“絕了，絕了姐，我拍出了你的人生照片。”攝影師看起來遠比模特要興，“果然這個帽子還是高顴骨戴好看，這淩厲的宿命，真不是一般人駕馭得了的。”

陳睦都不知道他哪來這麽多形容詞：“……我怎麽覺黑黢黢的，背了吧？”

“你不懂！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就是有點倔強，又有點溫暖的悲傷，你看你戴帽子的這只手剛好了三角形構圖，再加上背景裏的幾只海鷗——這就是一個被放逐的靈魂，這一刻海鷗就了你，你也了海鷗……”

給陳睦聽得迷迷糊糊的。

書到用時方恨，好大個湖好多鳥。

逐漸對楊糕的攝影大業失去興趣，扁扁繼續往湖邊走去，裏還叨咕：“你確定這是海鷗嗎？可這也不是海啊，應該說是‘湖鷗’？”

楊糕也跟過來，拍得神清氣爽也不耽誤他吐槽：“你裏就只能說出這麽毀氣氛的話嗎？”

“那你就不毀氣氛了？這麽大個豔天你還能看出悲傷來了。”

“你這人怎麽這麽俗……豔天就不能悲傷了嗎？你知不知道什麽‘哀吾生之須臾’？”

“喲，不愧是剛高考完的腦子，轉得就是快哈。”

“你能不能給我點正臉，我總不能全拍你背影。”

陳睦就把手往上口袋裏一揣，轉過來對著鏡頭倒著走：“哎你說，你這麽把我指揮得團團轉，那我這算不算是在給你當模特啊？我記得模特工資還高的——像我這樣個子又高材又好的，在模特圈裏怎麽算錢？”

“可算了吧，真要是專業的模特都用不著我指揮，而且也不像你這麽話癆。”楊糕說著往後頭看了看，“你要騎著牦牛拍幾張嗎？”

陳睦也回頭看：“喲，這兒也有牦牛啊，我說怎麽越走越臭呢——不了吧，我剛在附近牧場拍過了……哎，那個經幡好看，經幡可以拍一下。”

隨著陳睦往湖邊的一個經幡跑去，楊糕也切換到了錄像模式。

因為焦距變化，一開始楊糕都沒捕捉到人，晃了一下才把框進來。

“姐……”他開口想把人住，但又約覺得在這兒大喊一聲“姐姐”聽上去怪怪的。

于是索不客氣地道：“陳睦！”

陳睦轉過來的樣子有些驚訝，似乎沒想到他竟知道自己的名字，反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份證剛從他手上過了一遍。

于是也不甘示弱地道：“楊糕！”

楊糕忽然想笑。

他舉著相機一路向走過去：“今天是2024年7月21日，你在哪兒呢？”

陳睦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在錄像：“今天啊，今天在從西寧到德令哈的路上，救了個小孩。”

楊糕倒也不想破壞氛圍，只是在這段或許會被保存很久的視頻中為自己正名：“我已經年了。”

陳睦哪裏管他，一邊半退半走地靠近經幡，一邊自說自話：“然後在在小羊羔的建議下，我們就來到了這青海湖。”

楊糕的鏡頭背景也隨之變經幡和湖面：“那你覺得青海湖好玩嗎？”

“好玩啊。”

“所以是不是還是需要一個靠譜的導游的？”

陳睦笑出聲來，合著他是在錄證據：“只怕是導游需要我呢，因為導游他沒車。”

聽語氣像是有門的樣子。

楊糕趕乘勝追擊：“行不行嘛……我們也算是互相需要啊，反正我都跟家裏報過平安了，多在外面逗留幾天也沒關系吧……哎你跑什麽！”

眼瞅著陳睦已經跑進了經幡裏頭，楊糕也趕切回拍攝模式，快跑幾步跟上。

差不多就是這時，他才發現跟陳睦在一起的時候，他幾乎不會去想家裏那些事。

不會想起和父母的關系還沒緩和，不會去懷疑自己的任是否正確，就連前幾天哭到幾近幹涸的眼淚，現在想想似乎也帶上幾分傻氣。

唯一的磨難是總是被氣到說不出話，又時不時在氣頭上被逗笑。

一定是那種沒什麽煩惱的人吧——這麽一想，楊糕便真實地羨慕起了這個看上去很厲害的姐姐，或者說是羨慕每一個已經擁有堅定核的、真正的大人。

雖然陳睦總是無端yy自己在這孩子眼裏的形象，但這一刻，楊糕的想法還真跟的yy有了些許重疊。

他想有朝一日，能夠為陳睦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