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不清
靈淮再醒來時,眼皮腫得快要睜不開。
他緩了半天才從床上掙紮著爬起來,一,上各就傳來疼痛。
發生了什麽?
在靈淮開自己上的衫看了一會兒之後,昨夜的記憶也都回到了靈淮腦海裏。
這不想不要,一想,靈淮就愣住了。
他約記起自己昨天對著顧逍了好幾聲“朝”,顧逍還問了他好多問題,而靈淮似乎不僅解答了,還順勢抖落出來很多顧逍不知道的東西。
他此刻上很幹淨,衫整潔,除了上有幾痕跡和約的不適之外,看不出一點昨夜的混。
靈淮環顧四周,雖然換了屋子,但這裏還是同以往一樣寂靜,沒有顧逍的影。
他從床上下來,推開窗的時候外面響起了靜。
什麽人正在大聲說話,靈淮一聽,發現是子夜的聲音。
他趕忙跑去開門,只見子夜還穿著昨夜那流雲袍,被幾個府上的護衛攔在庭院外,子夜一看到靈淮眼睛就亮了起來,大聲喊他。
靈淮過去讓護衛放開了他,說:“你怎麽還在這兒?”
子夜還在那兒沖幾個護衛隔空揮拳,揮完了近距離打量靈淮,目在他破了的和帶著紅印記的臉頰、眼角及脖頸上繞了一圈,“你……”
“怎麽了?”靈淮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子夜愣是把要說的話吞了回去,轉而道:“你可算醒了,我跟你說,真是倒大黴,你昨晚喝醉了沒,顧逍有沒有朝你發脾氣?”
“沒有。”靈淮心想昨晚應該是他朝顧逍發酒瘋了才對,“你怎麽回事?蕭回呢?”
“他把我趕出來了。”
“為什麽?”
“還不是他腦子有病,連我喝個酒都要管,我實在不了他,就說要走,然後就被他趕出來了,我沒地方去,只能回來你這裏。哎呀,別管我了,你怎麽樣,有跟顧逍說開嗎?”子夜又打量他上那刺眼的痕跡一眼,“……你真的沒事?他沒對你手腳吧?”
“沒有。”靈淮道,這時候他角的疼痛傳來,在子夜的視線下靈淮也意識到什麽,只好又說:“了點別的吧。”
兩人說著又回了屋,靈淮坐在床上,子夜這回說什麽也不上床了,趴在床邊,靈淮把被子裹在上,只出來一個腦袋,低著頭跟子夜說:“我昨晚不小心把前世的事告訴顧逍了,怎麽辦?”
“真的?你怎麽告訴的?”
靈淮怎麽也說不出口自己昨天的失態,只遮遮掩掩道:“我喝醉了,神智不清,就把他當作朝了。”
“朝是誰?”
“他前世的名字。”
但是顧逍對此并不知,在做那樣親的事的時候對著顧逍喊一個陌生的名字,顧逍會怎麽想?
靈淮一直慎重埋藏在心的往事就這麽混地說出了口,簡直是他從未想過的走向,完全離了他的掌控。
“那他是什麽反應呢?”子夜不由問。
靈淮回想了想,想起了顧逍落在自己上的吻,在靈淮對著他另一個人的名字的時候,顧逍竟然還願意吻他。
“平靜的。”靈淮說:“而且好像也不排斥我講那些事,還問了我好多關于以前的問題。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他會不會覺得我在騙他?”
細細想來,靈淮在顧逍那裏確實無法稱得上誠實,從遇見到現在,他已經對顧逍說了太多的謊話。
子夜聽著有些不對,“你沒有告訴他,他就是朝的轉世嗎?”
“沒有。”靈淮懊惱道:“我昨天完全把他當朝了,怎麽辦,我是不是該去和他說清楚?”
子夜對靈淮安道:“別怕,他遲早是要知道的,你就趁機和他說開來,我想他會理解你的。”
這句話安了靈淮的心,他靜下來想了一會兒,覺得子夜說的沒有錯,他要和顧逍長久走下去,前世的事總歸瞞不住,他上有太多和朝一起相過後的痕跡了,他總不可能永遠遮掩,永遠不和顧逍說從前的事,顧逍那麽聰明,肯定也能一眼就識破他的不對勁,信任如果出現裂痕,對于他們以後長久地在一起一定是很不利的。
而且顧逍昨夜的反應也并沒有很激烈,他想顧逍總是願意聽他說一些沒什麽要的話,從來都沒有不耐煩過,這某種程度上也給了靈淮信心。
-
夜晚,虛空中一聲鈴鐺輕響喚醒了靈淮。
他在床上猛地坐起,冷汗不知何時滲了滿,心跳驟然加快,還沒等緩下來,靈淮就跑出了屋子。
天邊一圓月高懸,皎潔的月下,一只雪白的狐貍夜中,消失不見。
顧逍剛出宮門,遠遠就看到靈淮。
他眉一蹙,把靈淮帶上了馬車,遠離了皇城。
護衛掀開車簾,被顧逍看了一眼又吞回去了話,馬車在街上疾行,靈淮盯著顧逍。
顧逍臉莫名有些蒼白,上帶著一淡淡的腥味,似乎不太好,卻還是坐著,問靈淮,“怎麽跑這兒來了?”
“睡不著。”靈淮問:“你傷了嗎?”
顧逍輕輕咳嗽了一聲,“沒有,應該是在外面沾上的。”
靈淮反手握住他,把手指按在他手腕上去探他的脈,卻再次被顧逍擋下。
“真的沒事。”
“可是你的臉很不好。”靈淮是噩夢驚醒才來找顧逍的,沒想到見面他真的一副沒什麽神的模樣。
靈淮想起上次也是在馬車裏,他們那次雨夜相遇,顧逍也是這樣懶懶的,那時候靈淮以為他是在閉目養神。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不想跟我說。”
靈淮話音剛落,下一刻,顧逍就用那種耐人尋味的眼神盯著他,把靈淮盯得一下子心虛起來。
他突然問道:“其實我看上去不像好人,對嗎?”
“沒有,你是好人,為什麽這麽問?”
“我說的話你總不信,我以為我在你那裏已經算不上好人了。”
靈淮沒想到顧逍是這樣想的,他急忙否認:“不是,我不是懷疑你,我……我沒有那個意思。”
“那這句話應該由我來問你吧。”顧逍道:“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不想跟我說。”
靈淮白天就已經決定要和顧逍坦白,既然顧逍問起,他也沒什麽好遮掩的了,便道:“是。我昨晚……”
顧逍耐心等他後話,在靈淮又不吭聲的時候出聲提醒:“你昨晚說了很多話,我不是很明白。”
靈淮又出那種言又止的沉重神,看著顧逍像是很著急地要剖白什麽,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一直到顧逍蹙起了眉,握拳抵到前,咳了幾聲,這幾聲咳得比先前厲害多了,而等顧逍放下手,虎口上已經沾上了。
那紅得刺眼,讓靈淮眩暈,他一把抓住顧逍的手,幾乎有點站不穩似的,“你還說沒事?咳了也是沒事嗎?”
顧逍看著他,隨後,緩緩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笑得出來,靈淮焦灼不安的臉上當即又變得更冷,像是有些生氣,但又不忍心責怪,看上去馬上就能哭出來了。
顧逍擡指將抹了,“真的沒事,咳了點惡而已,不妨事。”
這話應付別人都不過關,何況靈淮,他沒好氣地追問:“好端端的怎麽會咳呢?”
顧逍道:“今天上的邪魔厲害了些,太輕敵了,著了它的道,就這樣了。別擔心,只是小傷,我以前也跟其他邪魔打過道的。”
“你這一世不是凡人嗎?怎麽還會跟邪魔打道?怎麽會著了它的道?到底怎麽傷的?還有哪裏傷著沒有?有看過大夫嗎?我……”靈淮一邊上上下下檢查顧逍一邊不停地問,顧逍沒有打斷他,最後是他自己意識到了什麽,停下了關心的話頭。
顧逍看著他,過了會兒,問:“我上一世也跟邪魔打過道嗎?”
他語氣平常,并不意外。
“……你猜到了。”
“猜到了一點。但我想要你親口告訴我。”
“好,我告訴你。”靈淮也談起條件道:“那你先讓我看你的傷。”
顧逍便出了手,靈淮把指尖搭在他手腕上,在到顧逍脈搏的有力跳時,聽到顧逍問他:“小公子學過醫?”
“學過一些。”靈淮道,又輕聲補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那種……那種庸醫,可以治好你的。”
顧逍就又笑,“那就多謝你了。”
然而等過了一會兒,靈淮先前的話就有些想收回了,他臉越發蒼白,最後,擡起眼皮來,虛弱地看著顧逍,“你……”
顧逍道:“我八字招,命中帶煞,運勢多兇,流年不順,是短命相,確實算不上‘好人’。”
這話從顧逍口中說出來,給靈淮的沖擊無疑是極大的。
“不要說這樣的話好嗎?”
他想不明白顧逍為什麽總能那麽輕易地把這樣重的話說出口。
聽到他這樣說,顧逍原先事不關己一般的神也有所收斂,“好,我不說了。”
靈淮把完脈,又把探進顧逍的靈力運轉到他心脈,悄悄護住,正要收回手的時候,顧逍握住了他。
“看好了嗎?”
“還沒有,我要好好想一想,要怎麽調養。”
“不著急。”顧逍似乎并沒有太在意自己的死活,“現在到你兌現你的承諾了。”
終于還是到了坦誠相待的這一天,靈淮沒想到會有這麽順利,他們之間沒有爭吵也沒有誤會,顧逍這樣溫,好像不管靈淮說什麽他都會耐心地聽,毫無保留地相信。
靈淮塵封已久的心事在這一夜被重新捧出來,他不知道結局會是什麽,不知道捧出來後會被怎樣對待,也不知道會不會又是一場夢。
可是他別無選擇。
顧逍在他面前,哪怕是夢,也真實。
靈淮問:“你想知道什麽?”
“全部。”顧逍道。
靈淮垂下了眼,夜間起了霧,月變得朦朧不清。
他開口,聲音很輕:“我們確實見過,是在你的前世。”
“我最開始遇見你的時候,并不知道你什麽名字。”
馬車仍在疾行,四月的春日,卻下起一場雪來。
像是數百年前,靈淮夢中的一個雪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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