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第 23 章

夜如墨，昏黃的房間影影綽綽落下幾點影，將床頭的紅梅映得越發鮮豔了些。

晏白薇茫然地向他，此刻因為隔得有些遠，瞧不見他此刻是何種神。可直覺告訴，令沛此刻的心應該不算太好。

“三爺有何事要問？”

令沛坐在凳子然木然了會兒，直到炭盆的火石炸開一聲聲響來，他才緩緩開了口。

“說起來，你我算是奉旨婚，這中間我們從未見過也從未了解過彼此的事，今日，我想問問你——”

他頓了頓，“在此之前，你可曾有過鐘意之人？”

那日，他在沈記鐵匠鋪頭一回見那般鮮活的，親切地喚著另一個人，眼裏是他從未見過的恣意。

而今日，在房府說的那番話讓他卻覺得，所謂的他只是生命長河裏的滄海一粟，卻并不代表別人也是如此。

譬如那趙鴻煊，是不是于而言，要重要許多？

甚至，心儀于他也不是不可能。

他從來不喜歡強求一件事，這樁婚事雖是皇上下旨，但也并非不能和離。

若真心有所屬，他們這般于誰都不算好事，倒不如全彼此。

晏白薇一愣，好端端的怎麽問起從前的事了？

從前的時候，的世界不過面前那一方天井。除了晏府的人，認識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師父清道長已經沈茂、趙鴻煊和娥嬸了。

從哪裏去尋覓自己心儀之人？

晏白薇搖了搖頭，“沒有。”

令沛心忽的一落，沒有？也就是說心裏也沒有他？

他心口一滯，半晌之後才輕吐了口氣，凝眸看對面的晏白薇，幾縷發掛在臉頰略顯淩，修長的脖頸下領的扣子松開了，若若現。

眸不覺加深了幾分，頓了頓才又道，“那你如何看我？”

“啊？”晏白薇實在不知道令沛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想了想，這才道，“三爺是個很好的人。”

令沛角一勾，忍不住笑了。

不是因為誇他很好，而是因為這實在是一句再敷衍不過的話。

可雖是敷衍吧，但至也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心裏他不是個壞人，如此一看也不算壞事。

這些日子相下來，在他看來，晏白薇雖是庶出，但論起德行并不輸那些大家閨秀。

溫順乖巧，聰慧賢良，對自己對家裏的人都很好，而且從不嚼舌，不自私自利，不貪慕虛榮，怎麽看這些都是為人婦極好的德行了，這些都說明是能做好令家三夫人的。

夫妻之間本就如此，賢良通達，和睦順遂最為重要。

而他的心思也很簡單，既然心裏沒有別人，也不算討厭自己，那他們是可以繼續將這日子過下去的。

這般一想他釋然了許多。

“既如此，我希咱們能好好過日子。”

晏白薇擰了擰眉，不是一直在好好過日子嗎？

或者說，從前令沛并沒想和自己好好過日子？又或是自己哪裏沒做好讓他覺得沒想好好過日子？

可不管是哪種況，如今他說“好好過日子”總歸是好事吧？那往後再做得更好些就是了。

點了點頭，“嗯。”

令沛這才站起來，往床榻方向去，“睡覺吧。”

晏白薇堪堪躺下去，閉了眼，可半晌都沒睡著。

再睨眼看旁邊，筆直得跟個木頭一般，紋不。

整個晚上，令沛愣是都沒有一下。

到後來，迷迷糊糊的，晏白薇都不知道幾時睡著的。

令沛轉過看了一眼旁邊的人，替著拉了拉被子，這才重新躺正。

其實倒也不是他真的心如止水，只是如今心裏既然沒他，夫妻間的義務也不急，這種事總得順其自然，徐徐圖之才是。

可于晏白薇而言，通過這一晚卻對外界的那種傳言更加深信不疑了。

不過也好，就這般平靜地過好日子也好的，還了一樁事。

到了第二天，令沛和晏白薇同房的消息很快就傳進了玉綏園。

鐘藍自然高興。

別人不知道，卻是知道的，當初令沛傷時，就偶有聽見外頭有那般的傳言，後來旁敲側擊地找了當初給令沛看傷的軍醫問過，傷在屁，跟那裏半個銅板的關系都沒有。

只是這事總歸是晦，也不能大張旗鼓地到去解釋吧？想著到時等令沛有了子嗣這謠言自然不攻自破。

如今聽說兩人同了房，這心裏的石頭算是落了地。

上午就將晏白薇到了玉綏園。

晏白薇到玉綏園時，令鴛正好也在，一見著來就親昵地摟住胳膊喚“三嫂嫂”。

“阿鴛可吃了上次拿過來的點心？還合胃口嗎？”

令鴛使勁點點頭，“嗯嗯嗯，好吃著哩。”

晏白薇笑了笑，讓雲夏又遞了一個食盒過來，“做了幾樣新的點心，給你解饞。”

令鴛笑瞇瞇地接過來，“就知道三嫂嫂最疼我了。”

“上次的事——”晏白薇這幾日都未見著，今日過來正好問問。

令鴛擺擺手，“都過去了，我才不是那般小氣之人，母親說過，氣壞了自己的子可是沒人替。”

晏白薇不笑起來，竟沒想到年紀雖小，又在這國公府這般的深院，居然還有這般澄澈的心境。

兩人這般說著話就見著鐘藍從屋子出來，“薇薇，你來了？”

笑著朝著兩人的方向過去拉起晏白薇的手憐地瞧了瞧，“薇薇今日氣倒是不錯。”

因著昨晚睡得晚了些，晏白薇今日出門之前，往臉上撲了一點胭脂。

笑了笑，也沒多作解釋，福了禮，隨著鐘藍往屋子裏去了。

剛剛坐定，就見著劉媽媽抱了一摞子冊子進來。

晏白薇擡眼看過去。

鐘藍沖著晏白薇笑了笑，“今日你過來，也是有樁正經事要與你商量。”

“母親吩咐就是。”欠了欠子道。

鐘藍知一向乖巧懂事，于是繼續道，“如今你既已經嫁到了令府，也該打理一些庶務，我啊，也正好得個閑。”

晏白薇一愣，略略有些意外。

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要打理令家庶務。

從前在家的時候雖說喬映紅也教過一些理賬看賬本的事。但卻從未真正實踐過，如今卻要讓打理令家庶務，自然是忐忑的。

這可是令府，萬一自己做不好可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鐘藍看了一眼，猜出現下所想，這才又道，“你也不要有太多顧慮，我雖然想個閑但你若有疑任何時候都可來尋我。而且令家庶務龐雜，也不會一下就全部都給你，我想著薇薇你做東西好吃，不如就先從廚房這種你悉的開始。”

聽見這麽一說，晏白薇這才放心了些。

是害怕自己做不好，可鐘藍願意教自己，願意相信自己是看得起自己，而且這般的話往後在令家的地位也會不一樣。

想和令沛好好把日子過下去，這中饋之事總是要經手的。

往後不管令府的中饋之權會落在誰手裏，玉京園總是要打理的，如今有鐘藍領著自己自然歡喜。

站起來，朝著鐘藍福了一禮，“如此，那便都聽母親安排。不過，我原先并未打理過家務，有不對的或是不懂的難免叨擾母親，還母親到時多多諒。”

鐘藍朝著劉媽媽使了個眼，劉媽媽便將手裏的冊子遞了過去。

“這些都是近兩年來廚房大小支出的賬冊還有相關人員的況，廚房每日出餐的況，都在冊子上記著的，你回去之後多看看，有不懂的地方來問我就是。”鐘藍道。

晏白薇雙手接過來，點點頭，“是。”

這時一直坐在一旁的令鴛聽見這話，一下蹦起來，“三嫂嫂以後管廚房嗎？那我是不是想吃什麽就可以直接問廚房要了？”

說罷就又委屈地道，“三嫂嫂可是不知，每次我說想要廚房添個餐都要同母親說半天。”

鐘藍聽見這般說，佯裝不高興的模樣，“你那是添個餐？你那是擺滿漢全席吧？薇薇，你可別慣著，如今是越發饞了，等啊及笄後嫁人了，若還是這般你說哪個夫家會喜歡？”

令鴛嘟著不以為然，“我才不嫁呢。”

晏白薇笑起來，“阿鴛可不許說這樣的話，子家家哪有不嫁人的？不過這飲食還是要循規律，太多太飽對無益，依我看，這往往後每月允許加三回菜可好？”

令鴛雖是覺得有些，不過還是應了下來，“行吧。”

晏白薇見一副有些不滿足的神，隨即又道，“往後每月我再給你做一盒點心？”

令鴛一聽這話隨即眉開眼笑起來，“嗯嗯，好。”

鐘藍站在一旁見著，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你啊，就慣著。”

晏白薇朝著道，“母親放心，這加的菜我都會做得清淡仔細些，不會壞了阿鴛的腸胃的。”

“薇薇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就是怕寵壞了這丫頭。”

“母親哪裏的話，阿鴛雖是看著天真爛漫好似心眼大得很，其實是個懂分寸的人。”

“就是嘛。”令鴛連忙往自己臉上金。

在玉綏園又喝了會兒茶晏白薇這才回了玉京園。

等晏白薇抱著一沓冊子回來時卻意外發現令沛也在。

早上用過早膳收拾過後見著令沛出了門便去了玉綏園，沒想到不到晌午，他竟這般早就回來了。

迎著前去打招呼，“三爺。”

令沛此時正在看書，見進了屋子，道，“剛剛聽人說你去母親園子了。今日休沐，出外頭去了一趟刑部，事辦完就回來了。”

晏白薇微微一愣，他這是在向代行蹤嗎？往常的時候他最多是說上朝或者是說去軍營，這是第一次說得這般仔細。

“嗯，母親代了些事。”晏白薇輕聲道。

令沛看向手裏的冊子，“這是什麽？”

晏白薇這才又道，“這是廚房的賬冊，母親要說的便是這事，說讓我學著打理庶務，便從廚房開始。”

令沛其實今天聽說鐘藍去玉綏園已經猜到了幾分，所以事辦完就趕了回來。

令家的規矩，令家婦依著次序是要打理庶務的。如今令澤未婚配，自然是要落到上，只是沒想到鐘藍會把廚房這般的大口給。

他瞇了瞇眼睛，指了指自己旁的地方，“你坐。”

晏白薇看了一旁的凳子似是早準備好似的，有些不明所以地坐下來。

令沛將手上的書冊放到一邊，“母親既然要你打理庶務，有些事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同你說說。”

“之前的時候你只打理小廚房也沒不算繁雜，可大廚房不一樣。大廚房負責三房所有人的一日三餐，其中還有餐點、湯水甚至藥湯，逢年過節，或是祝壽辦又是另一回事兒。這中間涉及采買、張羅和人員分配等諸多事務。你初來乍到，廚房這樣的口人人都想撈點好，上到各房的主子們，下到大小管事，甚至最末端的使仆從，你其中可懂如何理？”

晏白薇其實一早也想過個中況，可沒想過會如此複雜，只想到了如何打理好一日三餐，可從沒想過令沛後面說的這些。

廚房每日都有支出，人人都想撈點油水，這分寸拿不當得罪了人不說，只怕下面的人不會盡心辦事。

向令沛，“那三爺的意思是？”

令沛指了指手裏的賬冊，“廚房的賬不在賬本，而在人心，你要明白他們想要的是什麽。你握住了人心這往後行事才能順風順水。”

晏白薇似懂非懂，所以是說要明白如何握住人心，將底下的人真正為我所用？

朝著令沛點點頭，“多謝三爺提點，我試試看吧。”

令沛笑起來，“嗯。”

晏白薇見著他笑，微微愣了一瞬。

其實很見令沛笑。

令沛笑起來，眉間微微松散開來，角微微彎一出弧度，棱角分明的廓顯得和起來，恰似一朵綻放的青蓮。

眨了眨眼，撇開到一旁來，然後拿起賬冊站起，“那我先去旁看看賬冊。”

說罷連忙轉往後面的案幾去了。

連著幾日，令沛都歇在晏白薇這裏。只是，兩人未曾發生任何事。

漸漸的，晏白薇好似也就習慣了。

別的不說，最是怕冷，而令沛子熱火的很，饒是隔了一床被子也能他的溫度。

有了他睡在側，晏白薇手腳也不像之前半天都還涼得很。這般一來，漸漸有些依賴了起來。

這天早上天還麻灰著，朦朧中便聽見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睜眼一看就見著令沛正在穿裳。

了一眼外頭，忙就要起，卻被令沛止住道，“今日我要去白茫山練兵，估計得五日時間。如今時辰還早，你且繼續睡罷。”

晏白薇聽說要去練兵哪裏還能睡，慌忙就起來，“那我替爺收拾行囊。”

“山上沒那麽多講究，練兵也需要到跑，行囊多了反而是累贅。”

此話說得也在理，可晏白薇怕他又犯了胃疾，“那早膳也不吃了嗎？”

令沛點點頭，“不吃了，路上有幹糧。這幾日我不在，你且照顧好自己。”

說完又看了一眼這才大步出了門。

晏白薇了一眼寬敞的屋子，忽然覺得有些空落，幹脆也不睡了。

披了件裳就去了案幾旁，上回的賬冊還沒看完，如今時辰還早，趁著再看看。

慢慢的，外頭的天逐漸亮起來。

不打了哈欠。

這時，雲夏匆匆進來，“姑娘不好了，廚房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