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微笑瓦斯 終

這裏是個屬于薩沙的邊陲小鎮，不算繁華，但未到戰火波及，稱得上安寧祥和。

郁飛塵是陌生面孔，外表令人注目，但著又風塵仆仆，進城鎮時就引起了人們的注意。好在他還牽著個令人憐的小孩，大大降低了旁人的戒備。

科羅沙人在各地經商貿易，不算難找。郁飛塵向最近的商鋪打聽科羅沙人有沒有商會在這裏，老板娘給他指了地址。

那地方是個中型銀行。表明來意後，一個穿著西裝的科羅沙中年人接待了他。

郁飛塵簡短說了幾句橡谷收容所屠殺俘虜的事後，中年人面凝重，讓他先在這裏休息，他去告知上級。一天後，那個小孩被商會其它人帶走照顧，而他換上了整潔的新。中午，商會的中年人帶來了一個頭發雪白，帶著黑領結和金邊眼鏡的老人。

“我是科羅沙聯合會的在薩沙的會長，接到電報後，剛從首都趕來。”老人指了指自己前的金質徽章，注視著他，說，“把你經歷的事詳細說一遍，孩子。”

略過自己一個人在南門對付幾十個士兵的事不提，他把橡谷收容所發生的殘殺詳盡地告訴了老會長。

老會長聽完全程，雙手抖，沉默許久。

“黑章軍攻破科羅沙，然後把人們關進收容所暫時管理的事，我們先前也有所耳聞，”他終于開口，說，“但是，孩子，你所說的事，實在是……聳人聽聞，我不敢相信。”

郁飛塵說：“這是真實發生過的。”

“你得提供切實的證據，孩子。”老會長說，“不然，恐怕難以令人信服。”

郁飛塵的公文包裏有紙質資料，但他沒有現在就拿出來，而是說：“我還有同伴會來。”

第三天，另一行十幾個人滿狼狽地出現在鎮外。早就接到了指令的科羅沙商會迅速接到了他們。

這是最早坐卡車逃離的人們中的一部分，為了減被抓到的可能，他們按照郁飛塵的命令分小隊，分頭逃跑。

這一隊的領頭人正是白松。

幸運的是，白松把一個隊的人都完整地帶到了安全的薩沙。

不幸的是，他們在兩天前遭遇了深山狼群。白松拿著斧頭勇敢地保護了大家。作為代價，他的大了非常嚴重的傷，是被同伴拼命擡回來的。

醫生初步的建議是截肢，商會給白松安排了病房，郁飛塵敲門走了進去。

白松看見他，激地想坐起來，被護士眼疾手快按住了。

見郁飛塵走到床前，白松帶著一點哭腔，喊：“郁哥。”

郁飛塵告訴他，所有人都逃出了收容所。

白松聽完，哭臉還沒收起來，就愣愣地笑了。

這時，老會長走了進來。

“雖然可能有所冒犯，但我得把事告訴你，”他對郁飛塵說，“我們決定把所有人分開，單獨詢問，用最後的所有證詞來保證消息的可靠。”

郁飛塵點了點頭：“應該這樣。”

這是一種古老的審訊方法，據不同人口中的細節比對，能最大限度測試證詞的真實，判斷是否有人說謊。

這樣的舉措也證明老會長是用真正慎重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他可以放心了。

一天的分開詢問後，老會長和商會會長再次拜訪他，與他面對面坐下。

“我們得到了證詞。噩夢正在我們的同胞上發生，人們正在難。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但我們會想盡一切能幫助和解救他們的辦法，”老會長仿佛一夜間又蒼老十歲，語氣懇切，抖，說，“謝謝你，孩子。”

郁飛塵輕輕點了點頭。然後，他把公文包裏的資料取出，推到了兩位會長面前。他們接過去，掃過一眼後，神鄭重無比。

“你就像神聖約爾亞爾拉派來的使者。”最後，老會長握著他的手，說。

他們說，會想盡辦法用電文向可靠的組織和國家傳遞消息，商討對策，為同胞們奔走。郁飛塵接下來的事就是等待結果。

許多天過去，不斷有消息傳來。

來自橡谷收容所的記錄不僅不斷上呈，也在許多地方流傳，科羅沙人在收容所遭的匪夷所思的暴行，不僅令所有幸存的科羅沙人震怖憤怒，也讓其它國家的人們瞠目結舌。

與此同時，出逃的俘虜陸續抵達了薩沙的幾個邊陲城市，數目不太確切，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大多數人都功逃出了。

一個月後，金發從另一個城鎮聽聞消息，趕過來，找到了郁飛塵和白松。

他說，他找到了他的媽媽，但其他親人都失散在別的火車上了。

“我和其他十幾個人決定參加周邊五國聯合反抗黑章軍的游擊隊，這將是我們畢生的事業。大鼻子準備去尋找他的親人，順便也會幫我們尋訪。”金發告訴他們。

白松和他擁抱，眼裏滿含激：“約爾亞爾拉保佑你們，岡格。”

“等我的好了，就去找你們。”

他趴在岡格肩膀上，幹了眼角假裝沒哭，但實際上，金發來之前，他正在對著郁飛塵鬼哭狼嚎。

——保守治療無效，他的整條右明天就要被鋸掉了。

金發不知道，還在拍背安他：“很快會好的。”

郁飛塵站在窗邊，看著這兩個患難與共的兄弟說話。

一切塵埃落定。

至此，詹斯亞當斯這個份，已經為苦難中的祖國做完了他力所能及的所有事。

更何況，那天的系統音還提示，“解構功”了——雖然績讓他不太滿意。

如果這樣還不能完任務，他也要去參軍了。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開了。

老會長走進來，說：“我聽說你們在這裏聚會。”

他面帶微笑，難掩激，手捧一份電報，還有收音機裏正在播報的新聞：“這些天來最好的消息。”

“科羅沙幸存的其它城市，還有其它五個到黑章軍侵略的國家，以及另外幾個願意出援手的國家，早已有組建聯合軍隊的願。橡谷的事傳到他們手中後，這一進程大大加快。就在今天上午，聯合軍隊確定了領袖。”

老會長頓了頓，看到病房裏的人們吃驚繼而喜悅的神後，繼續道：“如果不出意外，聯合軍隊立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遣空軍編隊，炸毀各地收容所的焚燒塔與其它殺傷裝置，解救所有科羅沙人。”

他的話語和收音機中的播報漸漸重合，然後同時落下。

病房裏的兩個小護士抹著眼淚擁抱在了一起。

白松和金發本來就兄弟深地抱著，聞言抱得更了。

病房裏還剩下郁飛塵和老會長兩個人。

老會長環視一圈，輕咳了一聲，和郁飛塵行了個科羅沙傳統的慶祝禮，握拳了。

與此同時，這條科羅沙人居住的街道上，也遙遙傳來了慶祝的聲音，掛起了條幅。

老會長向遠方，說：“勝利終將歸于正義。”

就在這所有人都滿是希的時刻，郁飛塵的周傳來了悉的變幻。

灰的空間再次出現在他周圍，與上次不同，前方景象變一張巨大的地圖，郁飛塵近看，正是這個世界的世界地圖，所有圖案都由一些相互纏繞的的灰黑細線組。

系統音響起：“占領開始。”

下一刻，一個璀璨的點出現在了橡谷收容所的位置，接著縷縷的金線條從那裏發出，朝四面八方而去，所到之，金蔓延。

稍後，另一個更加明亮的點出現在薩沙邊緣的位置，同樣開始往外擴散。

郁飛塵想到了什麽。

或許，這場景代表他對這個世界造的影響。

擴散漸漸停止的時候，灰黑地圖中有了顯眼的金部分，大約占了八分之一。

“核心位置占領功。”

“轉化開始。”

接下來，地圖看上去不再變，但是郁飛塵離近觀察，發現已有的金線條正在以一個極其緩慢、眼難以觀察到的速度緩慢侵蝕著其它部分。

如果時間足夠長，想必，整個世界就會完全被這和輝煌的金芒所覆蓋。

這時，提示聲再度響起。

“戰爭勝利。”

“請選擇信徒。”

周圍場景一變，霧蒙蒙的，是現實的場景，但所有人都靜止了。

金發，白松，護士，老會長。

進永夜之門前，那個聲音曾對他說“全心全意追隨你的，應被帶回。一次歷險，帶回一個。”

但是，郁飛塵意識到他并不能隨心所挑選信徒。

首先，很多人在這個世界上都有想做之事，而他欣賞這種人。譬如安菲，譬如金發。

金發不僅已經做了參軍的決定，也有在意的親人。

白松也有想做的事，但他似乎做不到了。

他走到了白松的邊，這孩子如果作為他的隊友，未免顯得各方面都有點普通，但和這世界的其它人相比，又顯得很不錯。

算了。他想。

往事已經塵封在記憶中，但他自己在剛進樂園的時候，相必也不是樣樣通。

他看向白松，靜止的場景中，白松忽然了，睜開了眼睛。

“白松。”他說。

白松遲疑著回他：“……郁哥？”

“以後打算做什麽？”

“不知道，”白松說，“我沒有其它親人了，也沒了。”

想了想，他又說：“等習慣了沒，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吧。”

郁飛塵想帶白松走。

但是，該說點什麽？

虛幻的場景，仿佛讓他整個人的神智也陷一片虛無的夢幻中。

他思維陷前所未有的渙散。忽然想，當初，你又是怎麽來到了樂園，加其中？

你從何而來？

你被誰帶來？

他記不好，過往的很多事都是一片空白。

不是因為擅長忘，而是因為習慣了不回想。

隨著心中的疑問，仿佛濃白的迷霧被漸漸撥開——

溺亡的窒息漫上全，他全都在海水裏，并且不斷下沉。或許是直照，海面上，出晨曦一樣燦爛的金暈。

飄渺的聲音，隔著蔚藍、明的海水，像是從塵世之外傳來。

“跟我走嗎？”

那聲音在他耳畔響起的下一刻，他的不控制，對白松重複了一遍：“跟我走嗎？”

白松滿眼迷茫，然後張，問出了那個當初他也問出了的問題。

“——去哪裏？”

“去……行經險地，九死一生。”

“歸未歸之地，救未救之人，贖未贖之罪。”

“直至葬永夜。”

“或與世長存。”

“……好。”

白松的應答落下。天旋地轉。

悉的，溫歡快的接引聲在郁飛塵腦中響起。

“永夜49314已完。”

“回歸通道開啓，10，9，8，7，6，……”

倒數開始了。他環視四周，最後看了一眼這個世界。

人們在歡笑，慶賀，一切都是勝利在的氣氛。

這個世界，也即將為過去了。

如果說唯一的憾——

他的目最終定格在茶幾邊擺放的一張報紙上。

那是聯合會一直在想盡辦法搜集的，黑章軍的部報紙中的一份。

報紙并不引人注目的一角刊登了一則消息。

因不適，上尉安菲爾德現已辭去所有職務，況未明，將持續關注。

“……4，3，2，1。”

“歡迎回到樂園。”

映郁飛塵眼簾的，首先是無窮無盡的黑暗。

眼睛適應黑暗後，他看見空氣中漂浮著一些細微的，深灰紫的點。

有個人拽住了他的袖，是白松。

前方忽然亮起一道昏暗的白，照亮了一個鎖鏈纏繞的漆黑鐵座。

鐵座上，是一個半張臉沒在兜帽裏的黑男人，灰的頭發從兜帽中垂下，出的下頜形狀優，皮蒼白。

“你好。”那人似乎笑了笑，聲音低沉散漫，“我是克拉羅斯，守門人。”

郁飛塵說：“你好。”

寂靜中，只見守門人克拉羅斯半倚在黑鐵高椅的扶手上，蒼白的十指叉，再次開口。

“首先，對于進門前不曾詳盡告知規則這件事，我要對你致以真誠的歉意。”

聽到這個，郁飛塵沒說什麽，只靜靜看著他。

“由于意外，你所進的那個世界出現了未被預測的微小破裂。這導致你必須完正常況下不會同時出現的戰爭與解構兩種任務，才能回歸。”

說完，他橫擡手腕，展示上面纏縛著的一道鎖鏈：“對此，我已經到了責罰。”

——原來如此，郁飛塵想。

然後，就見克拉羅斯微微笑了一下。

“其次，我也以同樣的真誠祝賀你完永夜之門的第一次歷險，正式長大人。”

說罷，他擡手，直直指向郁飛塵後。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