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子云還未開口,旁邊十七郎道:“我們這次前來不為別的,是為了……一只猴子。”
十七郎沒有坐,只是靠著桌邊,搭兒而立。
他本就生得高挑,如此垂眸問話,就如同神差俯瞰,更給人一種無形的迫力。
“猴……”魏大眼睛呆滯,角不自然地一牽,又忙掩飾般笑道:“這、爺莫非是在說笑?”
隋子云見十七郎這般開門見山,也不怕打草驚蛇,正在腹誹,只聽十七郎淡淡道:“何必驚訝?您家里不是有一只猴子麼?”
他的口吻是輕描淡寫的篤定,仿佛已經見過那猴子千百回。
燈影下,魏大臉上的表卻令人不忍卒讀。
這簡直比親口招認還要坦白。
魏大悄悄往外瞟了眼。
方才他進門之前,約聽見那小廝跟隋子云說話,他的心如麻,不由懷疑是小廝泄了機。
十七郎并沒有給他冷靜下來的余地:“你也不用擔心,這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來跟你說一聲,那只猴子死了。”
魏大很意外似的:“死了?怎麼死的?”
十七郎笑道:“這麼說,那猴子真是你家養的?”
魏大飛快忖度:“家里確實曾有過一只,可惜前些日子不見了,不知爺所見的那只跟我們家里是不是同一只。”
他自詡回答的也算天無,進退有據,不料十七郎不按常理出牌:“是同一只的話,里正就要遭殃了。”
魏大窒息。
十七郎卻指了指臉頰上那道正結痂的口子:“我臉上的傷,就是那猴子劃破的,可知我正要找那主人的晦氣。”
魏大松了口氣,干笑道:“這、這怕不是我們養的那只。”
十七郎冷笑:“那我一定說是呢?”
魏大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
隋子云從來最了解十七郎,此刻稍微到他的意圖,便道:“十七,莫要恐嚇里正,咱們不過是來借宿一宿,你別把他嚇出好歹來,不留咱們了。”
“借宿?那當然使得。”魏里正出一點笑,想額頭的汗又不敢。
燈籠引著幾個人進了魏家。
此刻丑時過半,萬籟俱寂,嚓嚓的腳步聲格外清晰。
十七郎道:“對了,里正家里,是誰有這般雅興養猴?”
他的聲音不高,夜中卻仿佛出鞘的劍鋒鏗然。
魏大沉默了會兒:“是家父。”
十七郎道:“老人家多大年紀了,還有這般興致。”
魏大干笑了聲:“是……自來的好罷了。”
十七郎道:“羈縻州這里最多的便是猴子,我倒也想養一只,明兒若有空,倒要見見他老人家,請教些心得。”
“呃,”魏大的聲音有點:“家父年紀大了弱多病,從來不見外人,爺見諒。”
十七郎頗為憾:“那可真是可惜。”
將“客人們”安置在下榻,魏大告退。
魏家的人離開后,隋子云早把房間里里外外看了個明白。
他回到十七郎旁:“十七,你有什麼打算,事先跟我通個氣,我也好跟你打掩護。”
十七郎沒理他,只把窗戶推開,著那關起的院門:“你不覺著這兒靜的出奇麼?”
隋子云立刻忘了埋怨他:“對呀,你一說我才想起來,確實哪兒有點異常。”
可他說到底是什麼不妥,卻想不到。
十七郎道:“這里沒有狗聲。”
他這一提,隋子云才恍然:“怪不得我覺著哪兒了點什麼,是了,怎麼自打咱們來到,竟一聲犬吠都沒有?”
羈縻州這里,最不缺的就是狗兒,因為是虎狼聚居之地,尤其是在各個村寨,都會養很多的看家犬。
但凡有生人或者歹人闖,機敏的狗子自然會立刻吠報信。
比如先前十七郎他們去借馬,還沒進村子,狗兒便狂吠不止,此起彼伏吵的人耳朵都聾了,跟小魏村這里截然相反。
十七郎了自己的大胡子:“我忽然想起一種傳聞,說是狗的眼睛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東西。”
“什麼東西。”
十七郎幽幽然道:“鬼。”
隋子云打了個寒噤:“你可別說這魏家有……那個東西。”
十七郎閉上雙眼:“我聞到邪味了。”說完后他縱一躍,整個人輕巧地從翻出了窗子。
隋子云探,低聲音問:“你做什麼?”
十七郎道:“方才打草驚蛇,現在自然是看那蛇往哪里去。”
隋子云眼珠轉:“你是說你方才故意提起猴子……那里正會有所作?”
“看他做賊心虛的樣子就知道。”十七郎的劍眉一揚:“就算他不,今晚上也要把這魏家翻個底朝天。”
隋子云只來得及說了聲:“不知深淺,你且收斂……”
十七郎已經掠到墻邊,雙足微微用力,一扭腰,整個人拔地而起。
院外,有兩個負責在此看守的家丁,正低低私語:“巡檢司半夜上門,可不是好事。”
“偏我們在這里看著,覺也不能睡。”
“在這兒還是好的了,要是讓我們去后院……那別說一宿不得睡,以后只怕都……”
正說著,只覺著一寒風撲面。
其中一人抬頭,卻瞧見有道黑影凌空掠過,他忍不住慘了聲:“鬼、鬼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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