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屆時也會去,不必有什麼顧慮。」班漪翻過今晨新寫的字,頷首道,「公主只要肯用心,學什麼不錯,這字已經看得出進益了。」
蕭窈拿帕子沾了水,慢慢著手指:「我時練過。」
班漪笑問:「那後來怎麼撂下了呢?」
蕭窈低聲道:「從前是我阿姐教我,後來……不在了。」
班漪怔了怔,隨後極輕地嘆了口氣。
對各族各家的況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重帝原本還有個兒的,也就是蕭窈口中的「阿姐」,做蕭容。
早年,班漪還與這位有過一面之緣,記得是個溫婉而聰慧的郎。
只是後來趕上天師道叛。
浙東各地生靈塗炭,叛軍勢頭最盛時,糾集各地民眾十餘萬,一度打到建鄴。
那時,建鄴士族人心惶惶,開始將家眷遷往更為安全的京口。
蕭容就是在那時出事的。
班漪不知那時究竟是何形,只聽人提起,有天師道信徒劫掠車隊,蕭容乘的車馬落在最後,沒能逃出來。
這樣的事,這樣一個外人聽到尚且唏噓不已,於至親骨而言,必然是痛徹心扉。
班漪一時無言,想了想,同蕭窈道:「今日天氣晴好,不若離宮看看。」
自上回見過崔循,蕭窈已經有段時日沒再出去。
一來是功課安排得滿滿當當,著實尋不到空子;二來,則是還沒徹底從那件事中緩過來,也怕再遇著什麼。
但班漪主提及,也沒拒絕,只是好奇:「夫人想去何?」
「聽聞學宮已經修整得差不離,謝三雖沒請來松月居士,但也真討了幅字,制了匾額。這些時日不文人雅士慕名前去,只為在學宮外看一眼那匾額。」
班漪娓娓道來:「我休沐那日原想去的,奈何家中有事,眼下便想假公濟私,借一借公主的。」
無論什麼話,班大家總能說得周全、妥帖。
蕭窈知一番好意,青禾去吩咐人備車馬,又向翠微道:「你也同去。來建鄴這麼些時日,還沒好好看過此的風景呢。」
學宮建在蒼霞山下,毗鄰桃溪。
宣帝在時,曾下旨在此築學宮、立太學,費了不力人力,但最後也就是個勉強還能唬人的空架子。
後來歷經戰,世家子弟們就更是連樣子都不裝了,此便徹底敗落。
而如今,學宮的門庭已經重修妥當。
高懸的匾額字跡蒼勁,猶如鐵畫銀鉤,木三分,是哪怕不通書法的人也能看出來的好。
湊熱鬧的人大都趕在前幾日來過,今日竟不多。
倒是陸續有僕役進出,小心翼翼地將不知何移栽來的梅花搬學宮,用以點綴布置。
蕭窈原以為,班漪的「看匾額」只是託辭,卻不料竟真就這麼一不地看了許久,也不知是想起什麼,神悲喜難辨。
班漪待人接從來都是遊刃有餘,有如現在這般,緒外之時。
蕭窈便沒出聲打擾。
最後還是班漪回過神,眼睫微,同道:「是我失態,見笑了。」
蕭窈連忙搖了搖頭。
雖沒開口問,但眼中的好奇卻是毫無遮掩的。
「只是想起,從前在居士那裡教的日子。」班漪輕笑了聲,似是自嘲,又似是悵然,「我那時時常想,若自己是男子就好了……」
可不是。
所以哪怕涉獵經史子集,學識遠勝這世上大多男子,到了年紀,卻還是要回到閨中去繡的嫁,去嫁人。
這些年教過不郎,講得最多的便是「德容言功」,講到自己都厭煩不已,可又能如何呢?
頂著班氏苦心經營多年的賢名,不能行差踏錯。
蕭窈似懂非懂地聽著,不大會寬人,正猶豫著該怎麼開口,卻聽到後傳來笑語聲。
循聲看去,不遠停
著幾輛華蓋香車。
著錦繡,面容艷的兩位郎下了車,被周遭的侍簇擁而來。
班漪已收斂了緒,只看一眼便認出來人的份,同蕭窈輕聲道:「穿鶴氅的是謝家六娘子,盈初;白狐裘的是陸家三娘子,西菱。」
蕭窈這些日子的族譜並沒白背。班漪才提及份,已經從腦海里將兩人的名姓、出都翻了出來。
這兩位郎都認得班漪,反應卻各不相同。
謝六娘子似是有些靦腆,只是含笑見了一禮。
陸三娘子卻顯然更外向些,上前笑道:「不意夫人竟也來此,真是巧遇!」
目流轉,落在了蕭窈上,試探著問:「這位郎是……」
班漪微微一笑:「我私心想來看看學宮匾額,便邀了公主同行。」
士族皆知重帝請了班大家宮,教授公主。
陸西菱一見側這從未見過年輕貌的郎,便已經猜了個七八分,確準份後,不聲地同謝盈初換了個眼神。
「早就聽聞公主來了建鄴,只是無緣面。今日一見,果然如明珠玉,氣度高華。」
蕭窈實在不覺著自己與「氣度高華」四個字沾邊,但還記得班漪的叮囑,客客氣氣地問候後,便不再多言,只擺出端莊的笑。
班漪與二人相,負責寒暄,稔地問起謝氏老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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