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姐，我不喜做勉強人的事。」

第5章 轉

方清芷以為陳修澤是位紳士。

他的確表現得非常紳士。

紳士到……就連這樣冒犯的話語也能以如此禮貌的口吻說出，禮貌到讓連惱怒和譴責都找不到落腳點。

瞧啊，他如此禮貌、如此禮貌地告知。

我沒有友。

我十分欣賞你。

我格外喜你的膽量。

所以我想要你。

他這樣禮貌，沒有威脅，甚至連條件也談得如此紳士——

可以拒絕，他不會遷怒。

就當今天所有事從未發生。

方清芷更冷了，抱胳膊，剛才在胃裡的食在此刻忽然灼起的心臟，那些味佳肴要為將纏住的線——果然，每一口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到荒謬。

怎會在起初認為陳修澤是大善人？只因他順手相救？只因他遞來的那一把傘？

真是愚蠢。

陳修澤仍舊靜靜站在黑暗中，但在方清芷眼中，此時此刻的對方已經不再是教授般的長輩。他不過是披著英俊外的野，著襯衫，西裝，文質彬彬地扮紳士。

他也要吃掉。

不過是猙獰和禮貌的吃法區別而已，本質又有什麼分別。

他現在溫和地注視著，究竟是在看可憐而心生同，還是在打量這漉漉下包裹的，思考究竟要出多價碼才能讓心甘願地張開？

「方小姐，」陳修澤說，「我可以給你兩天時間考慮，我不著急。」

方清芷說：「您冒犯到我了。」

「對不起，」陳修澤微笑，「所以我願意為此向你道歉——方才你說，你學長的餅店被查封，他和他的家人暫時都被關起來，對嗎？」

方清芷說：「他們都是無辜的。」

「我想警察會給予他們一個公允的結果，」陳修澤沉靜地拄著手杖，「我為方才的不禮貌語言到抱歉，並承諾，我會想辦法讓你同你的學長見一面——不知道方小姐什麼時候有時間？」

和自尊讓方清芷轉就走。

理智和現實令方清芷只能回答。

「明天下午四點二十分，我的課程結束。」

「很好，」陳修澤頷首，「我讓阿賢過去接你。」

方清芷轉就走，怕自己會冷死在這個房間中，這裡的一切都讓覺到油然的寒，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理反應——不是面對黃老闆時的畏懼，而是……不願意承認的恐懼。

害怕陳修澤。

畏懼陳修澤。

和黃老闆那種赤···的壞完全不同，不知該將陳修澤歸於好人，還是分類為壞人。方清芷心中的善惡分明，此刻被陳修澤混淆了黑白。

對這些未知到恐懼。

回去時，仍舊是那個阿賢的人送——對方坐在副駕駛位上，主駕駛上是一個沉默的司機。方清芷單獨坐在後排，已經無暇再去想自己的和鞋子是否會弄髒車的一切，只想迫切地離開這裡。

雨陣陣，風搖樹晃，枝葉影如鬼影重重，方清芷閉上眼睛，低頭，忽覺有些悲涼的可笑。

才逃狼口，又墜虎。

回到家中時，舅舅舅媽已經歇下了，輕手輕腳進門，不提防燈仍舊亮了。

俞家豪看著：「姐，你去哪裡了？」

方清芷疲倦：「去見了朋友。」

「你說謊，」俞家豪執拗不肯放人，「你在學校里沒什麼朋友，你那個學長現在也在警察局——」

「俞家豪，」方清芷不悅，「你最好反思一下你在說什麼。」

俞家豪梗著脖子，像一隻倔強的大鵝。

「好了，」方清芷又放緩語調，「大人的事，你不要問這麼多。」

俞家豪：「我馬上年。」

「那也是小孩，」方清芷說，「零花錢不夠？還是？」

俞家豪終於著聲音說：「我是想攢錢給你，讓你早早搬出去，不用再住在這裡。」

方清芷微怔。

俞家豪眼睛發紅：「前些天我就聽他們說，等過段時間，就安排你去見一些人……現在拍……那種片子很賺錢，他們想讓你去演電影，去打工還欠的賭債。他們說，反正現在你那個學長也進了警察局，他已經沒有指了……」

方清芷沒有斥責他。

這的確像舅舅舅媽能做出的事。

只點頭：「好。」

方清芷抬手，拍了拍俞家豪的肩膀：「你先回去睡吧。」

俞家豪從口袋中掏了幾張鈔票，有的邊緣帶著，是他被抓走、毆打時沾上的，他難堪地手去，沒乾淨，仍舊到手中：「姐，你快些走吧。」

方清芷無法應答。

回了閣樓，從五歲起住到現在，閣樓越來越小，越來越舊，颱風天氣也水……方清芷蹲在地板上，調整了接雨水的盆位置。

吸了一口氣。

睡吧，醒來，明天去見梁其頌。

次日下午四點三十，當方清芷背著包走出校門口的時候，果然瞧見阿賢和黑的車。

陳修澤不在，只有阿賢和司機，仍舊是沉默、盡職盡責地送去警察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