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蘅形略略搖晃,趁人不注意,稍稍直起些膝蓋。
顧慈更好不到哪去,卻還是咬牙忍著。豆大的汗珠自額角落,在織金牡丹紋的絨毯上碎開花。
果然,壽公主向來護短,知道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怎會輕易允許過來?不了一頓敲打。
但這都是應該的,認。況且比起皇上皇后可能會施加的懲罰,眼下這點雨當真算不了什麼。
畢竟是打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壽公主就算再生氣,也不忍心真下狠手,擺手免禮,人依舊躺在帳子后,不愿搭理。
氣氛漸凝。
顧慈心里七上八下,得了姐姐鼓勵的眼神,呼吸稍放輕松,食盒,上前兩步。
“臣聽聞公主殿下近來食不佳,特做了份小點,公主喜歡。”
邊說邊揭開盒蓋,出里錦繡。
糕點的清香漸漸蓋過熏香,帳子里傳出被子簌簌翻的聲音,像是在痛苦掙扎,許久終于有了人聲,“桂花糕?這時節,哪來的桂花?你莫不是拿了去歲不新鮮的東西過來誆我吧?”
雖是輕慢責怪的語氣,顧慈聽完,心反倒定下,“回公主,這里頭并非桂花,而是梔子花。臣特特拿白醋泡過,聞著像桂花,吃起來卻沒桂花口,正好也能幫公主殿下開胃。”
顧慈說完就不再吭聲,只低頭將食盒往前遞。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暗暗較勁,顧蘅在旁一徑手,比顧慈還張。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帳里人就敗下陣來。
“你就是這般玲瓏心思,要麼不言不語,怎麼推都不;要麼起來,比誰都會拿七寸討人歡心,人想討厭也討厭不起來。這心思要能分一半到別的事上去,何至于鬧到今日這般田地?”
顧慈知用心良苦,抿了抿,眼眶微微發熱。
前世,自己邊明明有那麼多真心關心自己的人,卻偏偏與狼為伍,最后只能慘淡收場。
“多謝公主提點,慈兒定牢記在心。若他日再犯,便任由公主責罰,慈兒絕無怨言!”
“得了!我若真罰了你,還不知有些人要怎麼鬧我呢?我才剛生完孩子,耳子還想多清凈兩天。”壽公主似似嗔,探出一只手,溫笑道,“過來吧,傻慈兒。”
顧慈“誒”了聲,臊上前。
顧蘅拍著小脯長出口氣,亦顛顛上前,“壽姐姐快嘗嘗,告訴我味道如何。我昨兒就想吃來著,慈兒說什麼也不讓,可壞了。”
琥珀才剛打起帳幔,壽公主就忍不住各點了下兩人俏的鼻尖。一雙丹眼略略吊著梢兒,大氣又不失。
一直把顧家姐妹倆當自己親妹,哪怕顧慈做出這等有辱天威之事,比起生氣,還是更加擔心顧慈的子。方才為了撐氣場,不能表現出半分憐和惦念,可把憋壞了。
“你啊,我阿弟到底哪里不好,這麼不招你待見,竟都以死相了?”壽公主輕輕了下顧慈額角,又心疼地幫。
“你們都不知道,這幾日東宮里的花匠日子可不好過,頭發大把大把掉,每日出門都得戴帽子遮。”
顧慈不解其意,便繼續解釋:“我那阿弟什麼子?氣狠了就必需尋個當口發泄出來,這不就提劍去了東宮那片海棠林。現在氣是撒干凈了,人又反起悔,連夜把皇城里頭所有花匠都抓來,不把他的海棠救活,誰也不準走。”
“啊?”顧慈愕然,想起前世那半截海棠,忍不住輕笑出聲。
東宮那片海棠林,早前就聽說過。
戚北落并不喜事弄花草,偏生在東宮種了片帝京城中最大的海棠林。每逢春暖花開,外人站在皇城外稍稍踮腳,都能窺見那抹浮的爛漫。
滿帝京都在傳,那片花海是為而種,只因喜歡海棠。可戚北落從沒承認過,顧慈也從未相信過。
壽公主捂著帕子笑完,握住顧慈的手,“他人現就在前院議事,要晚些時候才有空暇。到時,我幫你安排。”又小臉假意威脅,“今兒山莊里可來了不貴,各個花枝招展。阿弟東宮里頭至今還連個侍妾都沒有,現的唐僧,你可仔細些。你不要,多的是人惦記!”
顧慈垂首絞繞绦,雙頰生暈。顧蘅捧腹打趣道:“姐姐你是不知道,慈兒來之前,還一直害怕太子會拿劍劈。這下可好,他把氣出在樹上,慈兒不用再鬧閨怨了。”
“誰鬧閨怨了,你別瞎說。”
“你瞧瞧你瞧瞧,臉都紅了,不是鬧閨怨是什麼?”
“我沒有!”
……
姐妹倆圍著壽公主肆無忌憚地說笑打鬧,仿佛又回到小時候。琥珀侍立在旁,欣地摁了摁眼角。
駙馬爺常駐北境,一年到頭和也公主見不了幾面。公主剛誕下孩子,正是心思敏的時候,一個鬧不好出人命也有可能。眼下也就只有太子殿下,和顧家兩位姑娘,能讓公主由衷而笑。
三人鬧得正歡,娘抱著瓔璣郡主過來。
小瓔璣今年剛滿四歲,是壽公主的長,生得雕玉琢。適才歇午晌時,噩夢魘住,醒來便哭著喊著要找娘親。可小家伙進門瞧見顧慈,便立馬不要娘親,只牛皮糖似的黏在顧慈上,非要拉顧慈出去玩躲貓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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