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卵朝天，都是人，我怕什麼。”給自己打了氣，侯衛東抬頭朝縣政府走去。走到門衛，他眼都沒有朝那邊一下，守門的保衛有三個，都是三十多歲樣子。他們沒有理睬侯衛東，跟在侯衛東后不遠是兩位穿著老舊、神猶豫的中年人。他們剛走到門口，一位門衛便走了出來，用嚴厲的聲音道：“你們找誰，先在這里登記。”

侯衛東回頭看了一眼，兩位中年人已經乖乖地站在保衛室的門口，如等著審的犯人。

到了三樓人事局，侯衛東看著一排辦公室，顯得有些迷。他觀察了一會兒，來到了寫著“辦公室”的房間，走了進去。

局辦公室有兩張桌子，一張桌子后面坐著一位年輕人。從氣質來看，侯衛東估計他也是這兩年的畢業生。另一張桌子后面坐著一位四十多歲的同志，認真地看著報紙。

幾個辦事的都集中在年輕人桌子前，年輕人一邊問話一邊在紙上寫著什麼，侯衛東見年輕人一時完不，來到了同志的桌前，問道：“同志，問一個事。”

那個同志頭都沒有抬，仍然盯著報紙。

“畢業生分配的事，請問找哪位同志。”侯衛東又問了一句，那位同志把報紙翻過來又看了一下。這才抬起頭，用手指了指年輕人，道：“你問他，這事我不知道。”

侯衛東了一鼻子灰，來到年輕人面前等著。過了一會兒，才到了他，道：“你好，我想問問畢業生分配的事。”那個年輕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扭頭指了指那位同志，道：“我手里有事，你去問姜主席。”

被稱為姜主席的子臉有些紅，想來正是更年期，聽到年輕人把事推給了自己，不耐煩地道：“我只管接收文件，來人來訪是由你負責。我是要退休的人了，你何必把事推給我。”把報紙朝桌上一扔，氣沖沖地出去了。

社會上總把麻木、呆板、傲慢的臉稱為衙門臉，侯衛東也常常聽到這種傳言。以前他還不以為然，認為這說法有些夸張，此時人事局辦公室形，生地給他演示了什麼做“門難進、臉難看、話難聽、事難辦”。

他在心中暗道：“熱、周到、廉潔是干部的基本素質。以后我當了，一定要改變這種況。”理想終歸是理想，現實是侯衛東必須要在益楊縣人事局把手續辦完。

年輕人將眼鏡取下來，用絨布細心地了，看著姜主席的位置，含沙影地道：“有些人，屁大的事都不會做，天只會鬧待遇、漲工資、搶房子，這大鍋飯早就應該砸了。”發完牢，他扭頭向門外看了一眼，問侯衛東，“你有什麼事？”

“我是沙州學院今年畢業的，通過了益楊黨政干部選拔考試。想問問，什麼時候報到。”

年輕人態度稍好了一些，“原來是這事，這件事你到隔壁綜合干部科，找朱科長。”

一句話的工夫，讓侯衛東等了近半個小時。他火氣騰騰直往上冒，可是卻沒有辦法發泄出來，因為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對方并沒有錯誤。

來到了綜合干部科，這里人更多。侯衛東等了一個小時，才看到有一張桌子空了出來，上前道：“同志，你好，我是沙州學院的畢業生，通過了益楊黨政干部選拔考試，請問什麼時候報到。”

遞上了相關證明，禿頂的中年人仔細看了看，又從屜里出一張表，看了看，道：“侯衛東，考得不錯嘛。”侯衛東見朱科長態度和藹，不生出幾分好：“科長畢竟是科長，水平比辦事員高，態度也好。”

朱科長慢條斯理地道：“你們的分配方案還沒有最后確定。7月15日，你再來一趟。”

“謝謝朱科長。”侯衛東見中年人說話和氣，又得到了還算滿意的回答，也就忘記了剛才的不愉快。出了益楊縣人事局，便坐車回到了家鄉吳海縣。

7月15日眨眼就到，侯衛東一大早就坐客車趕到了益楊縣。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侯衛東輕車路地找到腦袋有些禿禿的人事局朱科長。

朱科長從辦公桌里拿出來一本冊子看了一會兒，道：“分配方案還沒有定下來，你7月25日來報到。”這一段時間，恰逢大學畢業生安置以及鄉村教師民轉公的問題。他忙得頭昏腦漲，完全忘記了曾經讓侯衛東7月15日來報到。

侯衛東想起上一次的經歷，看了一眼朱科長桌上的電話，小心翼翼地道：“朱科長，我家住在吳海縣。來一趟不方便，能否給我一個電話號碼。”

朱科長接電話也接怕了，聞言不耐煩地道：“給你說了25號，你到時來就行了。圖方便，到吳海去工作，用不著到益楊來。”說完，他低著頭去看報表，不再理睬侯衛東。

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侯衛東強忍著氣，灰溜溜在走出了人事局大門。走到了一樓，恰好見到劉坤提著公文包走了過來。他穿著短袖襯，頭發梳得一不茍，比在學院時許多。看到了侯衛東，在樓道口停了下來，道：“侯衛東，你分到那里？”

“分配方案還沒有定下來，讓我25號再來。”

劉坤取下腰上的BP機，看了看時間，道：“我到府辦綜合科上班了，綜合科真不是人干的事，事堆。這BP機是科里給我配的，方便聯絡，科里的人，一人一個，每個兩千多元錢。”他說得平常，可是語氣中的炫耀卻是鐵門板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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