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指流轉，輕盈撥琴弦。

婉轉的樂曲從陸笑兮的指尖流出，聶瑤施施然走到場中，甩起袖子，曼妙起舞。

聶瑤的裳一眼看上去樸素無華，甩開以后才發現袖口寬大，有麻麻的金線，舞起來流溢彩，煞是好看，一看就是早有準備的。

幾乎所有人的目都集中在場中的聶瑤上，除了談書萱等人，都沒什麼人關注陸笑兮。

兩人看似配合得很好。

可過了一會兒，有幾個對音律敏的，就發現問題了。

聶瑤的舞快，而陸笑兮的琴慢，剛開始不覺得有什麼，跳到節奏更快的部分，陸笑兮的琴音明顯跟不上聶瑤的作了。

本來按道理，應該是“舞”以“琴”為準，“作”跟著“樂曲”走，但聶瑤的舞作太嫻連貫，給人的覺反而像是陸笑兮的問題——

“是《新神賦》！”談書萱聽著突然口而出，“聶瑤跳的是《新神賦》，后人改編過的，節奏比以前快！笑兮，你也要改曲子！”

陸笑兮聽到談書萱的話，輕笑一聲，手上不停，卻也沒有改曲子。

彈的《神賦》，聶瑤跳聶瑤的《新神賦》，兩邊都沒有出錯，卻怎麼看怎麼不和諧。

兩個孩都沒有退步的意思，比就比，誰能不被對方干擾，完整的完這場獻藝。

“這兩個丫頭……明明開始是合作，這下變了比試。”姜先生在座上苦笑搖頭。

幾個國子監來的先生也看得徹，一個故意不說清楚，一個不妥協改曲，但看是兩個孩子，也不想計較誰對誰錯，都樂呵呵的等這場無形比試的結果。

正在這時候，場上突然又有一道悠揚的樂曲聲響起，由遠及近，由低到高，緩緩的摻進來。

這曲聲娓娓聽，像是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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繞在四周的彎曲溪流，和陸笑兮的琴聲扣，高低疊，纏繞在一起，宛如天籟。

眾人不自覺的朝那聲音看去，發現奏出曲聲的居然是一名坐在椅上的年——

是宋彧！他在吹簫！

他的簫聲，和陸笑兮的琴聲織在一起，所表現出來的音韻，已經遠遠超越了曲譜本。

幾乎沒人再去欣賞聶瑤的舞姿，所有人都沉浸在樂曲中，連鄭航都噓不起來了，幾位國子監的先生更是贊嘆兩人的配合。

“已經許久沒聽過詮釋如此妙的《神賦》了。”有人道。

“是啊，兩人配合無懈可擊。”又有人問，“姜先生，這不是特意給我們準備的節目吧？”

姜先生須大笑：“怎會，怎會，在我觀察啊，這兩個孩子今天也是第一次配合。”

一曲畢，眾人鼓掌稱贊。

夸贊聲中，聶瑤面發白，快速整好衫，垂著頭離場。

若是開始時的旗鼓相當還能說得過去，現在被人完全蓋了風頭，面子還往哪擱？不說為難陸笑兮都是好的。

這宋彧，為什麼會突然出來幫陸笑兮？！

……

陸笑兮將琴遞回去，扭頭看宋彧，看他剛把蕭收好，神平靜，仿佛剛才獲得褒獎的是和他完全無關的另一個人。

周圍有學生想上來恭喜恭喜，也被他冷冽的氣場拒之門外。

……

“董先生，請等等！”

品茶會結束后，宋彧推著椅，追上了一名正準備離開的國子監先生。

那董先生聽到聲音，下意識加快了腳步，但猶豫一會兒，還是停了下來。

他轉面向宋彧，輕嘆了一口氣：“你的問題我跟上面提過了，上面也說沒辦法……你，你還是接吧。”

宋彧驟然停下椅，雙手又不自覺的握住椅的扶手。

“當真，一點希也沒有嗎？”

董先生道：“你也知道我朝規定，凡殘疾者不能為，你參加科考徒增一堆麻煩，也是無用，還是免了這樁心思吧。”

世人往往覺得，有殘疾者六不全，是前輩子作孽種下的惡果，這輩子降臨到這個世上是還債贖罪的，所以絕不可能為。

董先生張還想說點什麼，最終只俯拍了拍宋彧的肩，沉默著離開。

院子里的人慢慢也散了。

腳步聲、說話聲漸漸消散，只余宋彧一人在拐角失神。

到底還是失敗了啊。

無論自己想了多辦法，付出多努力，尋了多人幫助，都沒能功。

……他沒法參加科舉了。

無論再讀多書，寫多篇文章，他都沒法證明自己的才學。

一輩子蹉跎在府邸里仰視他人，然后變老，然后死去……

正在此時，一雙小手突然從背后過來，覆在宋彧的眼睛上。

冰冰涼的，擋住了他的所有視線。

“猜猜我是誰？”對方搶在他之前開口，話里帶著掩蓋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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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彧推開的手，眉頭蹙。

陸笑兮笑意未減，繞到他前來：“怎麼不猜？”

“你來做什麼。”宋彧道。

“當然是來找你道謝的呀。”陸笑兮道，“今天品茶會，多謝你替我解圍。”

然而宋彧不想跟多說什麼，只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慢慢消化他的不甘。

他想推椅離開，但椅背被陸笑兮死死拉住，本掙不了。

“你到底想要什麼？”他看著陸笑兮的笑臉，心想為什麼總是笑。

這就是父母給取名“笑兮”的原因？

“我想還人。”陸笑兮道。

“大可不必。”宋彧移開眼神，“今日我不過借你之手，在國子監的先生面前圖個表現罷了。”

“我不信，宋彧。”陸笑兮彎下子，手肘在椅背上托著腦袋。

曲通人意，他們上輩子合奏過很多次。

他的蕭聲騙得了別人，騙不了。

“你不覺得我們樂曲特別合拍嗎？就像天造地設的一對。”又道。

“陸笑兮！”宋彧被迫前傾，扭過頭來，“你知不知道你這些話被其他人聽到是什麼下場！”

別人會說他們不知恥，言穢語，甚至污蔑他們婚前茍合！

他一個殘廢男子也就罷了，子往后還如何尋得如意郎君？

“下場？”陸笑兮笑，“如果下場是嫁給你，我要多喊點人來聽。”

宋彧惱怒的緒又平靜下來。

“你想嫁給一個殘廢？”他啞著嗓子，“一個連科舉都沒有資格參加的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