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敲了幾下門,那漆了黑的大門就已經被打開來。
今日有客人來,這門本來就是虛掩著,準備打開來,一名高六尺有餘,但是肩膀寬闊的中年男人拉開了門,了把因爲快步跑出了的細汗,先是拱了拱手,道:“罪過罪過,剛剛在幫著搬了一缸的酸菜,沒有在這兒開門,倒是讓小先生在這裡站著了。”
先是把門打開,旁邊還有桌椅,桌子上筆墨紙硯都有。
紙上已寫了些東西,都是客人的名字和送來的東西,都是些貴重的,有些是府城的綾羅,也有的是難得的金箋,這是那些文人雅客們喜歡的上乘文房四寶,價格昂貴。
那中年男人落座,問過了齊無的姓名,看著年提著的山貨,笑著道:
“好啊,有勞小先生了,呵……這個時候的山貨,可是難得呢。”
“老爺夫人,有口福咯。”
“就是不知道我們這些做工的,能不能分潤些吃吃。”
他笑著記錄下來,然後從旁邊取出了一個紅紙封著的信封,看模樣,裡面至有五十枚大錢,可換七斤豬,或者五支好的筆,亦或者上乘好墨一笏,可算是不的,中年男人笑著道:“只是邀請客人們來吃些便飯,又不是斂財,有來有回纔是正常。”
“倒是小先生這些山貨,來得不容易呢。”
已經有腳步聲響起來。
“齊師兄呢?是齊師兄到了?!”
換了一新服的慄璞玉腳步匆匆趕來,自上一次見過齊無,被後者無意散發元神震懾之後,他便對齊無覺到一種莫名的敬畏,今日一早就在裡面等著了,聽到外面談聲,便是快步跑了來。
再看到齊無的時候,只是覺得後者氣息溫和澄澈,卻沒有了之前那樣無形的迫。
慄璞玉也不知爲何,暗自鬆了口氣。
齊無道:“慄兄。”
慄璞玉道:“什麼慄兄,我璞玉就好了,來,不要在這裡站著了。”
“李叔,這些東西就麻煩你了,來,齊師兄,家父聽說你要來也很開心,等你很久了。”
慄璞玉也只是十五歲年,拉住了齊無的手臂往裡面快步跑去,當先進去是一座石屏風,上面寫著個福字,再繞過去,是有些窄的過道,再裡面就視野打開了,慄璞玉的父親慄躍鱗是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中年人,比起有錢的員外,更像是個過日子的老農民。
似乎是耗神過度,已有了不白髮。
齊無見禮之後,慄躍鱗態度和善,頗爲親切,只是關心寒暄了些日常生活。
又說自己的兒子沒有什麼出息,還要無多多關照云云。
齊無道:“慄……”
聲音頓了頓,道:“我是說,璞玉他天資聰穎,自然吉人天相。”
慄躍鱗笑著搖頭,輕飄飄道:“他幾分幾兩,我還能不知道嗎?”
慄璞玉臉僵。
當著外人損兒子。
爹,您真是親爹!
慄躍鱗沒有去管臉都繃不住了的兒子,從寬大的袖子裡面取出了一封銀子,抓住齊無的手道,笑呵呵地道:“呵……還有一個月便是年節了,其實現在也勉勉強強算是來家中拜年,過年的時候,我們家要去府城了,今日正好,把今年的歲錢給你。”
“不多,去買點吃一吃,看看你,這麼瘦。”
“說起來無你也有十四歲了,年後就是十五歲,
有沒有中意的姑娘,可曾談下……”
慄璞玉頭皮發麻。
“爹,我們先去找二叔了!”
“爹,你喝茶!”
“爹,告辭!”
拉著齊無的手臂快步就走,繞過了兩個院子,才鬆開來,鬆了口氣,抱歉道:
“不好意思啊,齊師兄,我家老爹就是這樣。”
“雖然說大事上說一不二,生活上又這麼碎。”
“喜歡講大道理。”
慄璞玉的二叔是個看上去年輕些的男子,只是似乎在外面奔波了很久,臉上有風霜之,聽說在外行商,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今年賺到了大錢,就回來了老家,打算安頓下來,慄璞玉帶著齊無去的時候,這位新晉的富豪正一個人坐在下的桃木椅子上,斜倚著,旁邊桌子上放著一個長頸酒壺,自斟自飲,破有些懶散頹唐氣。
只有見到慄璞玉的時候,才稍微擡起眸子笑了下:
“璞玉來啦?”
“二叔你不要再喝了,怎麼大白天的就這麼喝?”
慄璞玉搶下來了二叔慄一先的酒杯,而後道:“這是我的師兄……,齊無。”
“對於京城的風很有些興趣,二叔你不是在京城裡遊商的麼,再說說看京城怎麼樣嘛。”
末了還補充一句:
“我也很有興趣。”
慄一先哈哈大笑:“原來如此,看起來你很敬重你的這位齊師兄啊。”
“來,就坐在我這裡吧。”
齊無道謝一聲,坐在旁邊,慄一先上滿是酒氣,頗爲頹唐,閒散聊些各地的風,說的都是些簡單行商能夠接到的事,也是最能夠唬住齊無這個歲數年人的,齊無看到他的上穿著綾羅綢緞,但是上的頹唐卻是難以遮掩,實在不像是一位富貴還鄉的商人。
不知道,夢中之事,和現實中有幾分關聯。
是單純之夢。
還是帶著了幾分對於未來之事的推演?
在聽慄一先閒聊的時候,慄家的家宴也開始了,慄躍鱗坐在最上首的主位,從其餘各個鎮子趕來的慄家人彼此閒談,慄一先盯著那一壺酒,似乎是不打算再說下去,齊無取來了酒杯,忽而道:“不過,慄先生很厲害啊。”
慄一先迷迷糊糊:“嗯?”
齊無道:“朝堂三年前頒佈了《登基德音》,言應屬諸軍諸使司等在村鄉及坊市店鋪經紀者,宜與百姓一例差科,不得妄有影占。”
“在這樣的況下,在京城做生意,還能夠大賺一筆,非常人也。”
這是三年前皇帝登基的時候頒佈的法令,說是,軍隊和員經商的時候,不能有任何的優待,應該和普通百姓一樣的待遇。
慄一先半醉半醒,下意識道:“這不是好事嗎?”
“好事嗎?我還以爲,這樣的況下,是默許軍中和員去經商。他們的關係和權位,甚至於提前知道朝堂向的方便都不是普通人能比的,普通百姓和他們合作,會被吃幹盡,不要說掙到錢,就連自己經商的本錢也會被吃掉。”
“最後狼狽地離開了京城,又不願意歸鄉,往往在路上失蹤……”
!!!!
慄一先脊背忽寒,醉酒之瞬間消失!
猛地擡頭。
看到那穿簡單藍衫的年看著自己,眸子安靜。
就彷彿自己的經歷,全部都被這個距離京城還有很遠的年輕易地看穿了。
齊無道:“是蘇先生如此說的。”
“啊……這,這樣啊……”
“哈,哈哈,自有這樣的人,但是我是不同的。”
慄一先僵笑著。
然後低下頭來吃酒。
現在這個時候,慄躍鱗的開場白之後,就開始要求小輩們在衆多長輩面前展現才藝。
坐在齊無旁邊的慄璞玉軀都僵了下。
他一直都苦練著琴,先前他拜訪完齊無,原本打算來找自己的二叔,最後還是被拉走練琴,就是爲了不在這一天丟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這些小輩們彈琴的事上,只有慄一先被齊無說的話震懾住,下意識地更多注意力放在齊無的上。
不自覺地說出了更多的東西,說出了在京城裡的各種見聞。
和齊無曾經經歷過,聽說過的名字,部分還能夠對應上。
但是發生的事,卻未能夠全部契合。
似夢非夢,似真非真。
齊無安靜了好一會兒,道:“那麼,京城的山外有一座山,做鼎煙峰,慄先生知道嗎?”
“知道的,山形似鼎,白日生煙,上面還有一間道觀呢。”
“我去拜過的。”
“是嗎?那麼,道觀裡面供奉的是山神瓊玉嗎?”
慄一先喝酒的作頓了頓,疑道:“道觀供奉的自然是道門祖師。”
“怎麼會是山神呢?”
“瓊玉?這是哪位山神的名字嗎?”
齊無安靜了下,笑著回答道:
“原來如此啊……那,應該是我記錯了吧。”
齊無低下頭, 看著杯子裡面泛起的漣漪,忽而笑了下,有種奇妙的覺,那個京城裡面,曾經和自己爲友,曾經和自己爲敵的那些名字,經歷著和自己所知道的,悉卻又不同的人生,甚至於有些人的名字和自己夢中對不上,似真似假,非真非假。
而我獨存。
他忽而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覺,像是自己走出來了,又像是那夢的延續。
是夢是真,是齊無夢中出將相,還是出將相之後,重返年呢?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慄一先聽不到年的發問,疑擡頭看去,看到那藍年坐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這個時候,慄璞玉終於勉勉強強地彈完一首曲子,頂著父親越來越皺起的眉頭和那個教習夫子幾乎要揪下自己鬍鬚的迫力,長鬆一口氣,把這琴往旁邊一推,到:“該你了,該你了!”
坐下之後,才記起來,自己的旁邊是齊無。
而不是下一個本該彈琴的族弟。
齊無素來貧寒,想來應該不會琴,正要開口的時候,看到那藍衫年手指按在古琴之上。
手指微用力。
下一刻。
琴音響起如裂帛。
正在閒談瑣碎的屋子一下安靜下來,琴音清越,整個廳堂都聽得清清楚楚,如被勾心神。
屋屋外。
人與非人。
一時間都安靜下來。
“琴音道,元神蘊生?!”
慄家之外,一名道人瞬間變了臉。
PS:來源於唐穆宗時期法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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