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那天, 晨睡到九點半還沒起,翻個盯著書架上的絨玩看。
修車鋪昨天下午開始關門放假,今天見不到秦與, 沒了早起的力。
這幾天在修車鋪跟秦與一起做作業, 一塊吃中午飯。
秦與跟放假前有點不一樣, 偶爾也會出慵懶散漫之意, 不過他抄答案時卻格外專注, 期間他給改了一小錯誤,是語文試卷上的一個標點符號寫, 他順手加上去。
“你看看,你多心。”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跟說話比以前溫。
跟他相的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仿佛一場夢。
比夢還,不愿醒來。
臥室的門從外面被推開。
晨轉頭,進來的是姑姑。
文心拿著侄的新服,“晨寶,起來啦,試試服合不合適。”
晨過床頭柜上的手機,迅速打字:【姑姑, 你不是說這次只給我買了一套, 怎麼又多出來一套新服?】
文心笑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有選擇困難癥, 兩套都好看,我猶豫半小時也沒決定好選哪套, 沒辦法,那只能全買下來。服哪有嫌多的,你今天穿一套,明天大年初一再換一套。”
晨掀被子坐起來:【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五套新服, 太多了,開學后我只能穿校服,買這麼多浪費。】
“穿著好看就不浪費。”文心把子遞過去,“快點穿,別著涼。”將晨的長發攏在手里,簡單扎了一個丸子頭。
自從嫂子不在了,把晨當兒疼,小的時候,哥哥嫂子對也是這麼好。
父母去世后,跟著哥哥嫂嫂生活,嫂子溫又能干,當初買下這套房子,就是方便上初中和高中。
那時候家里條件一般,但嫂子在吃穿上都是給最好的,從小學到大學,從來沒在質上自卑過。
現在有了能力,自然要給侄最好的。
晨換上子,站在墻角的鏡子前照了照,平時上學沒機會穿子。
可惜今天修車鋪不開。
文心遞給一件羊絨開
衫,“家里暖和,罩一件開衫足夠。”跟侄閑聊:“聽我哥說,這幾天你同桌天天來店里,他績怎麼樣?”
晨沒說秦與考了班級倒數,盡量化他:【沒我績好,不過他學習還認真的,他是我們陸老師家親戚。】
文心時常聽哥哥提起侄的班主任陸老師,對陸這個姓氏有著太多說不清的愫。
及時打住思緒,說起:“年后我請你們陸老師一家吃飯,這半年我太忙了,沒顧得上。”
晨自然而然理解為,陸老師一家包括秦與,跟姑姑說:【到時我陪你去。】
文心走到床邊給晨疊被子,說:“你肯定得去呀,大哥也去,我跟陸老師不,怕沒話聊冷場。”
晨打算一會兒就跟陸柏聲約時間。
文心轉頭看侄:“今天大哥沒做早飯,正在忙年夜飯,我去給你熱杯牛,煎個蛋行嗎?”
晨:【不用了,我先吃點零食,一會兒等著吃年夜飯。】
“也行。”文心催促侄:“快去洗漱吧。”
收拾好房間,文心拉開窗簾,開窗通風,在窗口怔神幾秒,想起幾年前的某個除夕。
思緒飄得有點遠,樓下有汽車鳴笛聲,回神。
哥哥一個人在廚房忙碌,不讓進去,說廚房油煙味重。
文心從侄的書架上找了一本名著,到外面客廳看。
晨簡單洗漱好,端著一杯溫水挨著文心坐下,【姑姑,我一會兒要給陸老師發新年祝福,正好問問他年后哪天有時間。】
文心點頭:“可以啊。”傾,從茶幾上的零食盤子里給侄拿了一袋餅干拆開:“先吃點早飯,不能著肚子。”
翻零食時才注意到被在下面的那兩袋烤章魚足,當即愣了下。
自從和陸柏聲離婚,再也沒吃過這個。
過往猶如洪水猛般撲來,將徹底吞噬。
已經很久不去想陸柏聲,不敢去想他。
他應該再婚了吧,當初跟他還沒離婚時,陸家便對他各種施,讓他趕離,娶他該娶的人。
說不定,他早做爸爸了
。
【姑姑,陸老師沒回,應該沒看到。】晨把手機給看。
文心瞅了一眼陸老師的頭像,一張蘇城的風景照,沒什麼特別之。回侄:“今天除夕,陸老師肯定忙。”
陸柏聲不忙,也看到了晨的消息,他一直盯著手機屏出神,直到秦與給他端來一杯熱咖啡。
“還沒想好怎麼回?”秦與在他對面坐下,問他:“你來蘇城當老師,到底是為了復婚,還是彌補你對晨姑姑的虧欠?”
陸柏聲下對著茶幾上那摞雜志揚了揚:“看你的雜志。”
秦與哪還有心思看雜志,他替陸柏聲心急:“姑姑到底知不知道晨的班主任就是你?”
陸柏聲直直看過去:“你喊文心什麼?”
秦與:“...我沒喊什麼呀,我說晨的姑姑,你自己心不在焉聽岔了。”
陸柏聲也突然不確定自己剛才到底聽到的是晨的姑姑還是姑姑。
秦與又問一遍陸柏聲,文心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就是陸老師。
陸柏聲:“應該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他就是晨的班主任,以文心的格不會請他吃飯。
秦與沉默片刻,委婉道:“晨的姑姑只是暫時不知道你是陸柏聲,可能是平時忙沒顧得上問,現在不一樣,放假在家沒什麼要忙,說不定們聊著聊著就能說到你名字,年齡,家是哪里的,你覺得你還能瞞多久?”
陸柏聲瞧著秦與:“你想說什麼?”
秦與想說的是:“要不,我們就去晨家過除夕吧?人多了熱鬧。再說,你跟晨姑姑之間的事,不是拖下去就能解決的。”
陸柏聲:“......”
他額角,示意秦與不要再出聲。
等平復下來,陸柏聲回晨:【我年后要帶秦與去國外旅游,開學前回來,替我謝謝你姑姑,我是你老師,關心學生是應該的,你們不用放心上。】
陸柏聲放下手機,叮囑秦與:“開學前你不能再去晨家修車鋪。”
秦與一頓:“什麼意思?”
陸柏聲攪咖啡,停頓幾秒才說:“我跟晨說,過完年
我要帶你去國外旅游,不在蘇城。”
秦與:“......”
這是秦與過得最窩心的一個春節,在除夕這天被告知年后不能去修車鋪蹭飯吃。
天黑時,秦與從陸柏聲家離開,陸柏聲今天喝了點紅酒,他沒讓陸柏聲送,自己打車回去。
路上沒多人,冷冷清清。
出租車在公寓樓前停下,秦與付款下車,他剛走了兩步,又有一輛出租車開進來。
“秦與!”
秦與以為自己幻聽了,轉循聲找去。
車停穩,下來的人是何君碩,他到后備箱把行李箱拎下來。
秦與思忖著車里會不會再下來一個他不認識的人。
但很快,出租車駛離。
他的視線落在何君碩上。
何君碩一手拉著行李箱,另一邊臂彎里搭著一件風。
“你怎麼來了?”秦與仍舊不敢置信父親在這個時間會出現在蘇城。
何君碩上次來接秦與,父子倆吵得不歡而散,他沒打算再來,可回到北京,等徹底冷靜下來,他還是不放心兒子一個人在蘇城過年。
何君碩沒多解釋:“這幾天不忙。”
秦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問:“你朋友跟你分手了?”
何君碩握著拉桿,半晌才吱聲:“秦與,咱能不能聊點別的?”
秦與沒搭腔。
從電梯里到進家門,父子倆一路沉默。
秦與到鞋柜里找了一雙新拖鞋,拽下防塵袋,將拖鞋放到何君碩腳邊。
何君碩剛才還一肚子火氣,一雙拖鞋讓他心里舒坦不。
他關心道:“在陸柏聲家吃過年夜飯了?”
“嗯。”秦與趿拉著拖鞋去廚房倒了一杯溫水放茶幾上,也沒說給誰喝的,他指指北邊的房間,“那間臥室一直空著沒人住。”
說完,他靠在沙發里玩手機。
何君碩把風搭在沙發背上,拿起秦與倒的那杯水,拎著箱子回了自己臥室。
半小時后,何君碩從臥室出來,剛才他簡單沖了澡,把胡子刮干凈。他昨晚通宵加班,今天忙完直奔機場,連飯也沒顧得上吃。
他問秦與:“家里有沒有什麼吃
的?”
秦與反問:“你還沒吃飯?”
“沒。”
秦與放下手機去了廚房。
何君碩跟著進去,他對今年的年夜飯沒什麼要求,有碗速凍水餃吃就很滿足。
他知道秦與不喜歡家里有外人,自然不會請做飯的阿姨,而秦明藝十指不沾春水,最簡單的菜也不會做,家里肯定沒什麼吃的。
秦與打開冰箱,拿出鹵牛和鹵爪,又拿出兩盒水餃,這些是萬里給他準備的宵夜。
他晚上經常到巷子里覓食,萬里說吃多了路邊攤不健康,于是第二天給他鹵了一些牛和爪。
水餃也是萬里自己包的,皮薄餡多,外面賣的跟這個味道沒法比。
何君碩看著盛的食,“陸柏聲給你準備的?”
“不是。”其他的,秦與沒多言。
何君碩不會做飯,不過煮水餃難不倒他。
他找了半天沒找到圍,最后作罷,開始燒水煮水餃。
父子倆相顧無言。
秦與在廚房站了幾分鐘,不知道要跟父親聊點什麼合適,他索去了客廳。
水燒開,咕咚咕咚沸騰起來,廚房里冒著熱氣。
這是兩個月來家里唯一的一點煙火氣息。
何君碩轉問客廳的秦與:“你要不要再吃點水餃?”
“不吃。”秦與想到父親為了來蘇城,連年夜飯都沒顧得上吃,又改口說:“我吃點菜就行。”
何君碩給自己煮了一盤三鮮水餃,熱騰騰的餃子和兩道鹵菜是他今年的年夜飯。
秦與坐到餐桌前,拿了一只爪啃。
其實他一點也不,在陸柏聲家吃過大餐。
他剛才玩手機時想了想,上次跟父親一塊吃飯是什麼時候,竟然沒想起來。
應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何君碩嘗過水餃和兩道鹵菜,抬頭看向秦與,好奇:“這是哪家酒店的菜?”
秦與如實道:“我同桌的爸爸做的。”
完全是大廚的手藝,何君碩理所當然地以為:“你同桌的爸爸是廚師?”
“不是。開了一家電車修理鋪。”
何君碩微微頷首,評價說:“廚藝不錯。”
秦與接過他
的話:“是不錯,我同桌從來沒在外面吃過早飯,爸爸每天早上五點起來給做早飯。”
何君碩知道兒子在涵自己從來沒做過飯,他強行挽尊:“以后你可別干律師這行,忙得腳不沾地。”
他是想給自己找個借口,因為太忙了才沒時間給秦與做頓早飯。
秦與忍不住就想懟:“不是只有律師忙,人家修車也很忙,天天那麼多電車等著修,有時要加班到十點鐘。”
何君碩:“......”
“秦與,”他喝口水順順氣:“今天是除夕,好好說話行不行?”
秦與啃完一只爪,張紙巾手,沒再吭聲。
何君碩站起來,去吧臺開了一瓶紅酒,倒了兩杯。
他給秦與一杯,“今天過年,喝點。”
何君碩將襯衫袖挽上去,拿起酒杯跟兒子杯,“聽你媽媽說,你數理化和英語都考了八十分。”
秦與把剛才那句話原封不還給父親:“今天是除夕,咱好好說話行不行?”
一場聯姻,他們走到了一起。他換女人如換衣服一樣快,從不回家,所以,對家裡的「醜妻」不聞不問,所以結婚一年,他除了知道自己的老婆很醜之外,一無所知。終於,他受不了,開了口,「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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