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竊竊私語不斷,梁王的面如同打翻的染缸,一陣紅一陣白。
謝昶牽起角,氣度不不慢,言語卻是步步:“鹽商除納稅之外的一切捐資,無非充國庫或納軍需兩種,本竟不知,還有梁王府這第三種去?”
鹽商巨富,朝廷也默認收額外的好費用以利國利民之需,都知道這是塊,戶部、漕運司、市舶司有幾個私下不貪,但拿到明面上說又是另一回事了。
皇帝的臉不大好看:“皇叔,可有此事?”
梁王當即否認:“這子是我兒自瓊園買下,不過是隨這鹽商同水路進京罷了,陛下若不信,押來那鹽商一問便知,倒是謝閣老避重就輕,還未解釋我兒那低賤的妾室如何了閣老的妹?”
謝昶角笑意慢斂,眸銳冷如刀,“本之妹流落他鄉多年,原本在濟寧一戶清白人家養得好好的,卻于上月被瓊園一名仆婦所擄,不明不白地替換了王爺生辰的賀禮。世子爺所見的那名子,正是我謝昶之妹謝綰,而真正的瓊園花魁玉芊眠早已因病死江上,那名照顧的仆婦怕無法代,趁客船在濟寧碼頭修整之時,梁換柱,將濟寧顧家的養拐進了京的客船。”
一番話聽下來,梁王滿臉震驚之,倒是皇帝率先開了口:“梁王府的這名子并非真正的玉氏,竟是卿苦苦找尋多年的妹妹?”
謝昶追隨晏明帝之初,便已將自己謝家養子的份坦言,先帝制造這樁文字獄案實屬魔怔,晏明帝并不在意他這段過往,極之后甚至洗刷了無辜枉死的南潯名士的冤屈。
就連謝昶有個失蹤多年的妹妹,晏明帝也是知曉的。
“你有何證據?”梁王咬牙切齒,渾氣都在囂,“本王壽宴那日,那姑娘邊的丫鬟仆婦可是被你謝昶帶走的!誰知你謝閣老不會私下屈打招,人改口?”
謝昶仍是那副變不驚的模樣,“那名仆婦,本已移大理寺置,是不是屈打招,陛下與王爺一問便知。”
眾所周知,大理寺卿沈如筠為人剛正不阿,在朝中誰都不站,將人給大理寺,恰是謝昶坦然無懼的佐證。
沈如筠依言上前一步:“謝閣老所言非虛,經大理寺審訊,那名春娘的仆婦已經承認,真正的玉氏已死,獻于梁王殿下的那名子的確為其進京途中調換。”
“好,好,”梁王冷笑幾聲:“即便這子當真是謝閣老的妹妹,我兒卻不知,謝閣老泄憤傷人,又作何解釋!”
謝昶從袖中取出一份罪狀書,皇帝瞥一眼邊的太監總管馮永,后者立即會意,躬將那份文書取上來,由皇帝過目。
梁王不明就里,卻眼見著皇帝打開那份文書后,面愈發的難看,微微抖的雙手顯然抑著某種震怒。
皇帝是仁厚的君主,朝堂之上鮮有這般龍大怒的時候。
此番連梁王都有些捉不,殿上百更是屏息凝神等著下文。
良久,龍椅上的人深深吐了口濁氣,“傳令下去,將梁王世子殷重玉捉拿大理寺歸案。”
一語既出,又是四下嘩然。
“陛下這是何意?”梁王完全是愕然的模樣。
皇帝將手中的罪狀往下一擲,“重玉這些年做的好事,皇叔也看看吧。”
梁王心猛地一墜,巍巍地俯去撿。
白紙黑字,鐵證如山,梁王胖的軀跪在地上,只覺全倒流直沖大腦,耳邊嗡嗡轟鳴。
謝昶的籌備非常周,將這些年來殷重玉濫用職權、濫殺無辜、強占民田民舍、賣鬻爵、搜刮民脂民膏等數十條重罪一一列舉。
謝昶自然明白皇帝對梁王父子的袒護,所以輕易不會出手,一旦出手,便不會再給對方翻的余地。
事態的反轉屬實意外,一場朝會散去,百明面上不顯,暗地里卻十分唏噓。
原本是梁王有理有據,以害者的份當殿質問,多人等著看這位新任閣首輔登高摔重墜落神壇的好戲,沒想到最后竟是梁王府一敗涂地。
都知這梁王世子行事乖戾,囂張多年竟也相安無事,誰能想到這位首輔大人一出手便是一記重拳。
眾人思及己,不后背一冷,三年清知府還有十萬雪花銀呢,為這麼多年,誰能保證自己手上沒點兒葷腥,哪天當頭一棒,這輩子的富貴也就到頭了。
殷重玉壞事做盡,大理寺盤查起來尚需一段時日,然春娘一案很快有了定論。
楊閣老請來的那對濟寧夫婦京演了一出認親的戲碼,阿朝的份自此塵埃落定。
這些事謝昶已經提前與通過氣,在對新的份還云里霧里的時候,皇帝的賞賜已經進了府。
晏明帝向來恩威并施,不吝對重臣家眷的加封恩賞,當朝首輔家中唯一的眷,還是流落在外多年尋回來的,恤自然厚。
眼看著那些珠寶氣的綾羅綢緞、金銀玉流水般地抬進青山堂,阿朝一時訥訥無言,在太監總管馮永的指引下糊里糊涂地謝了恩。
沒想到一夜之間,自己的份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從藝侍人的揚州瘦馬、朝不保夕的梁王侍妾,一躍了當朝首輔的妹妹。
連自己都不敢置信,渾渾噩噩,恍如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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