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清回來時,就看見祁願一個人坐在席位上,看著遠嬉鬧的人群楞楞地發呆。
換去了白日裏厚重的雪服,這會兒上隻穿了件月牙高領羊衫,底下配了條深藍闊牛仔和休閑鞋,長發在頭頂繞了個丸子頭,妝容淡雅清麗。
那模樣看起來,倒是像極了還在他邊的那幾年。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沒走過去。
路闊跟其後走進來,沒注意,差點兒撞到他,兩手著兜,往後仰了仰子,長長地“嘶”了一聲:“不進去站這幹嘛呢?”
說完,又順著他的視線往裏看了眼,而後神複雜了片刻,歎著氣搖了搖頭,繞開麵前的人,進去了。
路闊走後,徐晏清又在原地站了會兒,才抬起步子走了過去。
剛走到半道兒,那邊站在酒桌旁的程毅忽然隔著人群喊了他一聲:“晏清!”
這一聲兒有些大,將還在出神的祁願給拉了回來,也下意識地朝這邊看過來,臉上還帶著點剛拉回神思的茫然。
兩人視線撞的那一刻,徐晏清愣了一下,片刻後偏了偏眸子,看向程毅,扯起一邊角問了句:“怎麽了?”
程毅這會兒喝了點小酒,麵微紅,的袖子高高挽在臂彎,笑著朝他招了招手:“快來,上次你說排骨斷了兩,不能喝酒,今天可別跑,不把你丫灌倒不準走。”
這一句說得帶了點兒開玩笑的語氣,周圍的人都跟著起哄笑了起來,徐晏清聞言也勾了勾角,走過去,單手解了外套的扣子,下來撣在祁願側的椅背上,笑著說了聲:“行,看看到底是誰先把誰喝趴下。”
說完半傾著子,拿走了他桌前的酒杯,單手著杯口,一邊走過去,一邊朝程毅舉了舉杯子,挑著眉,挑釁意味知足地說了聲:“來。”
程毅自然不甘示弱,著一瓶五糧的瓶頸部就迎麵走了上去。
醇香的酒“嘩啦啦”從瓶口傾瀉而出,一群人圍在那起哄,徐晏清一口菜沒吃就直接幹了一杯。
祁願坐在那,視線追隨了他一陣,在看到他一滴不剩的將那杯酒灌進裏時,皺了皺眉頭,隨即挪開了視線,起出去了。
路闊站在一邊,皺著眉頭看了眼祁願開門出去的背影,又看了眼笑著同程毅侃笑拚酒的徐晏清,心裏一時間五味雜陳,無聲地歎了口氣。
剛剛在臺上,他說完那句話後,徐晏清沉默了許久,而後神淒然地笑了笑,轉頭看向他,潤黑亮的眼眸裏帶了點落寞與怨痛,說:“沒出息的吧?”
他與徐晏清認識二十幾年,小時候一起穿著衩子滿淮西胡同跑,爬樹掏鳥窩,彼此什麽糗樣沒見過啊。
但這是第一次,他見到他出那樣的神。
、怨,但卻又放不下的無奈。
莫名的,他也跟著紅了眼圈嗎,最後,隻得故作輕鬆,以玩笑的語氣勸了句:“隨你吧,真到了不得不放手的那天,兄弟希你看開些,可別濺三尺。”
似是玩笑,實則也是擔憂的提醒。
早些年,就發生過一起悲劇,起初也就是個普通的豪門公子哥與灰姑娘的故事,結尾也很顯而易見,兩人因家庭原因被拆散。
男方家裏使了點手段,兩人分手後,方不得已匆匆嫁作人婦,那段時男方就像沒了魂似的,沒日沒夜的出去找方,最後在方搬了家後,才好似一夜之間冷靜了下來,並答應了家裏的聯姻要求,本以為故事就此結束了。
可沒想到,婚禮的前一夜,男生在自己的公寓自/殺亡,不久後,得知消息的方,也一病不起,沒多久也去了。
那時候這事兒在他們圈子裏鬧得沸沸揚揚,為二人鳴不平大多都是他們這種小輩,覺得現如今婚自由,家裏還包辦婚姻實在是不應該,而家裏的長輩們卻都是在斥責男方的不懂事。
後來隨著年齡的增長,他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自己生在這個圈子裏,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許多東西要不由己。
*
祁願出去後,就接到了林瑜的電話。
剛接通,林瑜在那頭沉默了會兒,問了句:“徐晏清帶你去哪了?”
也是剛去景園才發現祁願不在,想了一遍今天好像沒給安排通告,但以防萬一還是先給陸可打了個電話。
小妮子那頭正和朋友在外麵胡吃海喝呢,說了句:“今天下午徐先生的助理來把願姐接走啦,說是有個私人局。”
徐晏清的私人局能有幾個,於是掛了電話就立刻給祁願打來了電話。
祁願舉著手機,走去了消防通道,垂了垂眼睫:“就他幾個發小的局。”
林瑜在那頭又是一陣沉默,良久後才問了句:“到趙硯白了?”
祁願的視線在消防通道裏的綠標識上頓了頓,應了聲:“嗯。”
隨即就聽到林瑜在電話那頭暗罵了聲,而後語氣極盡譏諷說了句:“他倒是活得好。”
祁願沉默著沒說話。
須臾,林瑜好似想起了什麽,趕忙開口補充:“願願,瑤瑤那是糊塗,是趙硯白他不是人,和你無關,知道嗎?”
祁願自然明白林瑜的擔憂,扯起角,笑了兩聲以示藉:“我知道。”
於是,林瑜在那頭才鬆了口氣,換了個話題:“今天一個朋友從雲南寄了些褚橙來,我放景園門口了,你回來記得搬進去。”
祁願點了點頭說了聲:“好。”
二人收線後,祁願沒有立刻從消防通道出去,後背抵在牆上,微仰著頭,閉了閉眼睛,而後雙手捂著臉蹲了下去。
良久後,昏暗的消防通道,響起了抑的哭聲。
漸漸的,樓梯間的哭聲越來越大,祁願雙目通紅,洶湧的淚不斷奪眶而出,半晌後,用右手握住左手腕部,那裏疼得好似要撕裂開。
哽咽著發出痛苦的,像是隻了傷的小,無助而又絕:“對不起,對不起,瑤瑤,對不起,我不該回來,是我懦弱,可我沒有勇氣再死一次了,對不起,對不起。”
明白林瑜的意思,可宋瑤的死,又怎麽可能完全和無關呢,是一次又一次地無視發出的求救信號。
如果有一次,隻是一次,明白了掩蓋在輕鬆自在下的痛苦,那是不是就能抓住了。
抓住那個陪伴了二十幾年,像個姐姐一般疼的孩了。
可是,沒有抓住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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