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并未知到天子的不悅,不斷有大臣舉著酒樽過來獻壽,他冷淡而疏離地一一回應,視線卻無意識過冕旒,在人群中尋覓著妹妹影。
薛稚已被謝璟拉在了角落里,手掌輕輕攬著的肩說著有關煙花的趣事。
而并不看煙花,卻只含笑著他,眼中星星點點,清波流盼,就好像漫天的煙花都盛放在眼中,璀璨奪目。
這對小兒的竊竊私語自沒逃過旁人的目,何令茵湊在堂姐邊,撲哧笑道:“阿姊你瞧,還沒婚呢就和那麼近,也不怕別人說閑話。”
“都已經求過婚了,今夜過后,還怕什麼閑話。”何令菀回過眸來,靜靜說道。
這一瞥卻正好落到了天子上。只見他立于人之中,姿高大,秀頎長,陸韶等員眾星捧月般聚集在他邊,四周不斷有人前來敬酒獻壽。
燈火加,人洶涌,然看在眼中,卻只覺得格外落寞,青年帝王孑孑獨立,更有種不容于世、白云松竹的高邈出塵。
但又很快覺出不對來——盡管有冕旒遮擋,眾人皆看不清天子神。然而不管多人來獻壽,他的臉始終只向著樂安公主和謝郎君的方向,始終也不曾改變過……
難道……他看的是那位樂安公主?
這念頭將何令菀自己也嚇了一跳,旋即卻如春木植于腦海,怎樣也揮之不去。這時何令茵端了壺葡萄酒:“阿姊,我們也去給陛下獻壽吧?”
紋未,何令茵也不理,端著自己的杯子笑盈盈地走上前去:“陛下,令茵敬您。”
旁人知曉這是太后家的侄,紛紛讓出道來。桓羨則靜靜地看著略顯陌生的,沒有應聲。
何令茵遂將暗紅如的葡萄酒替他滿上,道:“旁人都是祝您福壽綿綿萬壽無疆,想是也聽膩了。所以令茵想祝您能早日與心的子結連理,白頭偕老。”
說完,給自己也斟上一杯,飲盡后白了杯底,期待他。
何氏的相貌聲音都似在眼前耳邊幻化另一個人,似乎不久之前,才有人這樣對他說過。桓羨不言,移開目,淡漠地看向杯中酒紅。
那些相近的話還似回于耳邊,字字聲聲。眼前的葡萄酒則如鮮,如同大團大團的云霧彌漫于眼前,再滲眼耳鼻心里,如棉花,如絮,堵塞于口氣道中,幾近窒息。
他面漸漸蒼白,眉心越蹙越,擎杯的手也微微抖。
“陛下?”陸韶已覺出不對來,關切詢問。
他擺擺手,微微側頭試圖將盤旋于口的那濃重的腥咽下。馮整見狀忙也趕了過來,正當他要上前詢問,忽見天子手中杯盞,仰頭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說:
皇兄暈,這點再次強調!
第12章
事發突然,馮整被一眾大臣在外圍,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仰頭飲盡。
陛下不喜飲酒,猶厭葡萄酒的深紅。這倒不是酒的緣故,蓋因他年時的一樁刺激,遂心病,一見了或是像一樣暗紅流狀的,便心智大。
此病非藥石能解,這些年陛下雖能稍稍克制,然至如今也不喜紅。
若是平常,他是萬萬不肯接何娘子的酒的,今日卻似有些走神,才接了那杯酒。
事實上,陛下從今夜宴席開始便心不在焉的,馮整心里直犯嘀咕,聯想到那日陛下自己扔掉的花……
他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忙止住了,這時陸韶再度關切地問:“陛下可是不適?”
桓羨面蒼白更甚。
口與腔里還似殘存著穿腸的灼痛,仿佛方才吞下的,不是葡萄酒,而是活人鮮。
眼前也依舊是大片大片的濃云霧,如同淋漓的鮮打在他眼瞼上,灼灼沉重,幾不能睜眼。
“沒什麼。”他勉力控制自己沙啞的聲線,將那些殘存眼前的畫面隨酒咽下去,將酒盞給適時趕到的馮整手里,“繼續說。”
他接了酒,卻連句客套話也沒有,與陸韶等大臣繼續討論起方才的事宜來。何令茵有些尷尬,只得訕訕退下。
事似乎就此揭過,一直到這夜笙簫奏徹,宴會結束,天子也未再提過此事,但馮整心里卻似了個秤砣,始終不安。
子時,煙花盡謝,賓客歸門,一輛華麗馬車平穩行進在宮城修砌得平整的宮道上。
寬敞的馬車,人只披了件薄紗,香肩玉呈于燭中,顯出玉似的瑩潤。
以足輕輕了一旁靜坐、手持書卷的郎君,聲音得仿似罐子里泡過:“世子……”
陸韶抬眸,淡淡掃一眼。
潔白如玉的雙肩纖秾合度,在夜燭下折出珠圓玉潤的輝,再往上,則是濃如潑墨的發,滟濃的,黑白分明的眼……
比之方才在太極西堂的一顰一笑魅眾生,眼前的才更像個食人魂魄的妖。
陸韶不為所,不著痕跡地拂開到自己上的溫熱玉趾:“你是故意的?”
知道他問的是方才宴席上的事,師蓮央臉上笑意淡了一半。陸韶又問:“為什麼,我記得賀蘭氏曾有恩于你。”
淡淡蔑笑,玩弄著捻在指間的一縷長發:“的婢瞧不起我,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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